第27章 被风吹起的白发
陈荀拖着一张板凳,一瘸一拐的走出竹木屋。
小男孩的家里并没有拐杖,他便将板凳当做拐杖,单脚跳一步,再将板凳挪到身前,再跳一小步,如此循环来走路。
他在屋檐下停下脚步,坐在板凳上吹着暖暖的午风。
他看着眼前种着一些蔬菜还养着一只鸡的院子,心中有些感慨。
虽然前几天经历了很多事,目睹了超凡世界的战斗,还亲手杀死了一只夜魇,最后却险些被两个普通人弄死,短短几日的机遇,可谓是险象环生精彩纷呈。
幸好最后被好心的小男孩一家救下,保住了一条狗命。
经过几日的修养,如今他已经自己一个人瘸着腿走路了。
由于言语不通,他也无法跟小男孩一家交流,但几天下来,他也知道了一些情况。
这一家子是真的穷,唯一的收入来源是靠老妇人每天编织几个竹筐拿出去卖,换取一些微薄的酬劳。
但也不是每天都有人买,所以收入不仅微薄,还并不固定。
而年幼的小男孩则每天跑出去拾荒,翻检各个垃圾堆,来补贴一些家用。
至于一直在床上躺着的那个老人,应该是得了重病,瘫痪在床上,连话也说不了,靠老妇人照顾着。
总之,这算是在钦邦这种穷苦地方也属于社会最底层的一家了。
……
养伤的日子很是无聊,特别是陈荀腿脚受伤,又不能走远,只能困居于竹木屋内,昨天开始他勉强能下地之后,能走到屋外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对他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就在他被傍晚的阳光晒得有些昏昏欲睡时,院子篱笆上的门打开,瘦弱的小男孩扛着装满了半袋的蛇皮袋和几根树枝蹦蹦跳跳着回来了。
小男孩先是将肩膀上的蛇皮袋放下,倒出里面他搜集了一天的水瓶和破烂,然后分门别类地在院子里堆积好,到时候再一起卖给收废品的。
接着,他又拿起手中的树枝,对着陈荀兴高采烈地挥舞了几下,嘴里说了几句缅甸语。
见陈荀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他也不再跟陈荀说话了,又蹦蹦跳跳着进了屋子,喊了声:“pwāpwa!”
这几天下来,陈荀也大概明白了,这个pwāpwa就是奶奶或者外婆之类的意思。
屋内正在编织竹筐的老奶奶停下手上的活,布满沟壑的脸庞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和进来的小男孩聊了起来。
随后,老妇人起身去生火做饭,而小男孩则拿着那几根手臂粗细的树枝走到陈荀身边,对着他比划了几下,接着便跑到院子里蹲了下来,用柴刀劈砍着树枝。
天色渐暗,随着袅袅的炊烟升起,不多久之后,老妇人端着一碗煮熟的米饭递给了陈荀。
表面坑坑洼洼的铝碗中装着满满一大碗的白米饭,上面盖着一些青菜和芋头,还有一个剥了壳的水煮蛋。
很是简陋,但陈荀却吃得很香,大口大口地快速吃着,很快便干完了这一大碗饭。
他将碗里最后几粒米用筷子扒拉在一起,随后一口舔干净,便起身,一手撑着板凳挪回了屋里,把吃完的碗筷放在土灶台上。
蹲在屋檐下吃饭的小男孩仍在细嚼慢咽地吃着饭,他每次吃饭都很慢,而且跟陈荀一样吃得一干二净,仿佛是在品尝一碗万分珍惜的绝世美味。
床边,老妇人正用勺子,将用温水泡后的饭菜一勺一勺地喂给床上的老汉吃,时不时地还要用手帕擦一擦老人嘴角漏出的饭汤和米粒。
喂完老汉之后,老妇人才自己开始吃起了快放凉的饭菜。
而小男孩在吃完饭后,便又跑到院子里去了,不知道在捣鼓着什么。
陈荀则坐在土灶边,等众人都吃完后,便开始帮着洗刷碗筷。
这是他仅有的几件能做的事之一。
尽管有伤在身,但一只脚站着并不妨碍他洗刷碗筷。
他可做不出在接受了人家的救助之后还腆着脸白吃白喝的这种行径。
床上的老汉似乎又开始被病痛折磨了,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老妇人的眼神不太好,借着煤油灯微弱的灯光,在那满是瓶瓶罐罐的桌子上费劲地找出一瓶药,倒出几粒喂给了床上的老人,随后坐在床边,给老人按摩着身体缓解疼痛。
一旁擦拭着洗好的碗筷的陈荀,一直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煤油灯微微跳动的昏黄光芒,照得他的脸有些明暗不定。
……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
陈荀身上被揍出来的皮肉伤早就已经好了,中枪的大腿因为幸运的没有伤到骨头,经过这段时间的疗养,也好了很多,只是想要走路的话,依旧需要拐杖的帮助。
顺带一提,那天小男孩用捡回来的树枝,连夜给陈荀做了一根拐杖。
说是拐杖,其实就是一根长一点的树枝跟一根短点的树枝用破布牢牢地绑在了一起,上面短的那根树枝上包裹着各种五颜六色的布条,以防陈荀硌得慌。
就这样一根哪怕仍在路人也绝对会被人当做垃圾的拐杖,要做出来的话,对一个约莫七八岁大小的孩子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挑战了。
陈荀还清楚地记得,那天早上小男孩一脸灿烂笑容地把这跟拐杖递到他眼前时,脸上那快要洋溢出来的骄傲。
……
今天的天气很不错,陈荀打算出去走一圈透透气。
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在附近溜达着,并牢牢记下这座小镇的模样。
他想要记住这里,记住这幢破旧地摇摇欲坠的竹木屋。
将来回到东夏后,有机会自己一定要再回到这里,来看望这一对祖孙,如果可以的话,自己还要尽自己所能的帮助他们。
当然,还有那两个警员,如果有机会的话……
总之,他待在这个贫苦的小镇上的时间虽短,但这里给他的回忆却深深地铭刻在他的心里,难以磨灭。
用一下午的时间在镇上逛了一圈后,满头大汗的陈荀一瘸一拐地走回了竹木屋,准备吃晚饭。
然而,当他回到那幢熟悉的竹木屋前时,他却怔在了那里。
屋前的院子里,原本虽然堆积着小男孩捡回来的各种破烂,但都按类别整齐地堆放着。
然而此刻,院子里却是一片狼藉,各种破烂垃圾散落在院子里的泥土地上,老妇人种着的蔬菜不翼而飞,而她用泥土和砖石搭建的鸡窝也似乎被人踢烂了,里面仅有的一只鸡不见踪影,只余下几根鸡毛。
小男孩蹲坐在屋檐下,抱着膝盖无声地流着泪,一边脸颊高高地肿起,上面残留着还未消退的手掌印。
老妇人站在院子里,和往常一样佝偻着身子,晚风轻轻地拂过,吹起了她花白的发丝。
她转过头,看着归来的陈荀,温和地笑了笑,从屋里拿出一个烤好的红薯,带着一丝歉意地对他说道:
“????????????????,????,????????????????(对不起,孩子。今天的晚饭只有红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