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少年的无力
陈荀蹲在屋檐下,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院子,沉默地吃着手中热气腾腾的红薯。
身边的小男孩没有再继续流泪,捧着一个红薯没有吃,而是低声不停念叨着什么。
陈荀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可以确定的是,不是什么好事。
远方的天色暮沉,乌黑的云层里传来阵阵低沉的雷鸣,顷刻之间,暴雨随之落下。
陈荀平静地将手中最后一个红薯吞吃殆尽,连皮也没有浪费。
然后静静地看着冲刷着大地的暴雨。
一言不发。
……
深夜。
躺在竹床上一夜未眠的陈荀睁开眼睛,小心翼翼地爬起身。
他拿起床边的拐杖,动作轻缓,以防吵醒其他人,随后悄悄地走出了竹木屋,在院里拿起一把小男孩捡来的破烂雨伞,来到了屋子旁的小树林中。
陈荀一手撑着伞,一手拄着拐杖,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树林说道:
“塞万提斯,我有话要和你说。”
树林里,一道熟悉的红色身影从夜色中浮现。
“你是怎么知道我就在附近的?”塞万提斯笑着问道。雨水落在他的上方,如同被无形的屏障所挡,顺着两边的空气滑落而下。
“赌。”陈荀面无表情地回道,“我赌你们费尽周折把我带出东夏,不是为了让我逃走后自生自灭。”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所以,你现在出来找我,是想好要跟着我们走了吗?”塞万提斯温厚地笑道。
陈荀摇摇头,说道:“你想多了。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我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办法能让我学会缅甸语,或者其他能和当地人沟通的办法。你们既然是雇佣兵,就当是一次交易,或者雇佣,我会想办法偿还你们,作为帮助我这一次的报酬。”
“怎么?你想要帮助这一家人吗?”塞万提斯挑了挑眉毛道。
“如果是阿博特或者其他人在这里,肯定会说,只要你跟我们走他们就会帮你。但是我不喜欢这样做,这会让我感觉我是在趁人之危胁迫他人。”
见陈荀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自己,塞万提斯继续说道:“这点小事我当然可以帮你,只需要给你恒定一个语言通晓术就可以了。但是,之后你打算怎么做呢?凭借你的隐身能力去偷银行,给他们一大笔钱?还是用升华者的力量去把欺压他们的人全都杀了?”
“我不知道。”陈荀坦诚地摇摇头,说道:“而且你说的这些事我也干不出来,我只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尽我所能的,去帮助他们。毕竟是他们在我濒死的时候救下了我,现在他们遇到了麻烦,我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善良是一种美德,知恩图报亦是如此。”塞万提斯点点头,他伸手抚在陈荀的头顶,轻声吟诵了几句咒文,随后温和道:“回去吧孩子,我已经满足了你的要求。”
陈荀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困惑道:“这样就行了?你们不需要什么报酬吗?”
塞万提斯笑了笑,说道:“现在无需你付出什么,因为命运终将会让我们串联在一起,此刻的馈赠,你都会在将来回报于我。”
他看了一眼拄着拐杖,穿着破烂的陈荀,继续说道:“更何况,你现在还有什么能够付出的呢?”
陈荀:“……”
……
第二天清晨,小男孩和老汉仍在沉睡,老妇人早早地起床开始准备着早餐。
洗漱完的陈荀坐在老妇人身边的凳子上,帮忙削着土豆。
“奶奶,昨天发生了什么事?”陈荀轻声问道。
一旁烧着土灶的老妇人被吓了一小跳,惊讶地抬起头看着陈荀,随即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温和地说道:“原来你会说缅甸语啊。”
陈荀点点头。
塞万提斯给他恒定的语言通晓术很神奇,陈荀依旧是用东夏语说的,但到了对方耳中,则变成了一口标准的缅甸语,而反之亦然。
“是谁欺负你们了吗?”陈荀问道。
老妇人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说道:“昨天来了几个Z府的官员和军人,说要把钦邦发展成旅游景点,咱们家这块地也在规划区内,要我们这几天内搬走。”
原来是拆迁征地吗。
陈荀点点头,接着问道:“拆迁的话应该会有补偿吧?他们有给你安置房或者拆迁费什么的吗?”
“Z府自然是有补偿的,他们说只要我们搬走,就会有20万缅币的补偿金。”
20万缅币,听着似乎很多,但若是换算成东夏币,也就一千块左右。Z府补偿自然不可能这么低,显然是中间层层发下来,被克扣了大部分,只余下可怜的一小点钱到百姓手中。
若只是生活开销,这20万缅币足够这一家子几个月的开销了,但失去了住所的他们,若是去租房子,这点钱根本就住不了多久。
至于自己再造一间竹木屋,靠谁?年迈体衰的老妇人?年幼且瘦弱的小男孩?还是瘸了一只腿对搭建房屋毫无经验的陈荀?
“貌康不愿意搬走,对着来的官员喊了几句,结果就……”老妇人看着床上熟睡中的小男孩,低垂着眼帘说道。
说到这里,陈荀大概明白了事情所有的经过。
小男孩貌康虽然年幼,但也知道20万缅币买走他们的住所是摆明了要把他们赶上绝路,自然不愿意答应,跟前来的官员争吵了起来。
随后便被恼怒的官员狠狠扇了几个巴掌。
幸好来只是官员,而不是驻扎在当地的缅军,在教训了一顿貌康之后,便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还顺手带走了家里的米和唯一的一只鸡。
陈荀心中升腾起一股怒火。
他想起那两个不分青红皂白便对他开枪的警员。
这个偏远贫穷的山村小镇上,所发生的的一切,让在和平安稳的东夏长大的陈荀倍感震惊和愤怒。
底层的百姓苦苦挣扎着生存,而上层的上位者却尸位素餐,贪婪地吸取着穷人的鲜血,在他们眼里,穷人的生命,就如同可随手割下的草芥一般。
可紧随愤怒之后的,是迷茫和颓然。
陈荀想要帮助这一家人,可是却无从下手。
刚刚高中才毕业的他,从未经历过这社会残酷的一面。
没钱没势的自己,好像真的一点都帮不上忙。
掏不出钱来给这对祖孙建一幢新的房屋,也没法让当地Z府取消这个决定。
或许下一次,Z府官员上门来驱赶时,自己也无力抵抗。
一时间,陈荀陷入了深深的无力感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