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祭(下)
“东家,这次可多亏了您啊!我老太婆在这儿敬您一杯。”余家的厅堂里,巫婆举杯对一位紫袍老人说道。
“我不过是碰巧撞见了他,顺手而为罢了。”老人推开她的酒杯,回应道。
“倒是你,”老人看着她的额头说道:“头上的伤不要紧吧?”
“不要紧,不要紧,”巫婆连忙回应:“劳烦东家关心了。”
“我不是关心你,”老人神情严肃地说道:“你要是死了,就没人能主持河祭。日后,那些世家大族也不会为了女儿朝我这儿送银子,也就是断了我的财路。这一点你应该是知道的。”
巫婆吓得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地说道:“是,是。东家的话老奴记住了,这次是老奴太愚钝了,竟中了那小子的法术。下次定不会再发生一样的事。”
老人听后,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巫婆已经跪得膝盖发痛,却不敢擅自起身。一直等候着老人发话。
过了许久,有两个年轻人从外面进来。
他们身材魁梧,目光如电,鼻下长着鸟一样的喙。老人看到他们,连忙起身迎接,热情地拱手请座。招呼儿孙将饭菜端上餐桌。
巫婆趁机匍匐着逃出厅堂,带着信徒们慌忙离开余府。
老人顾不及管她。紧接着,又来了两位皮肤乌黑的客人。长着一头白色的头发,目露凶光。一进屋,就像强盗一样扫视着屋里的一切。老人恭敬地请他们入了座。转身去催促儿孙快点上菜。
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提着酒壶给四位客人倒酒。老人自豪地向他们介绍这是自己的外孙女,称其在兄弟姐妹里是生的最美的一个。
一位鸟喙客人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女子。待她走到自己身边,偷偷掐了下她的大腿。
女子被吓得一躲身,撞到了一旁的白发客人,酒壶的酒撒了他一身。
女子被吓得跪倒在地,连连叩头道歉。但那个白发客人却丝毫没有要饶过她的意思。抽出佩刀,揪住她的头发,一刀将她的头砍下扔在一旁。女子的身体随之倒下,化作一条无头的青花蛇。
其余几人对女子的死漠不关心,甚至还称赞起白发客人的刀法。
老人被气得浑身发抖。但片刻后,还是拿着酒杯,笑着脸,起身给客人赔不是。
老人一边轮番敬酒,一边说道:“真是老朽招待不周,脏了客人衣裳,惹得客人生气。这种贱丫头,她就该死。客人莫恼,客人莫恼。”
“余老头,”刚才的白发客人拿着酒杯说道:“你在这儿过得挺滋润嘛,连杯子用的都是镶了金的。不像我们啊!平日只能用海碗喝酒。”
“诶呦,是老朽疏忽了。”老人连忙回应道:“稍候,定挑选四套上好的镶金酒具送给诸位。另外,每年的庇护款也按数备好。每位五百两白银,已经放在后院等您们阅目。”
“你倒是识相。方才的事我就不再追究了。”
“您是宽宏大量的,老朽感激不尽。”
鸟喙客人将酒杯的酒一饮而尽,指着老人说道:“能遇上我们,算是你这老家伙交了好运了。若是换做别人,哼,估计早就将你的蛇皮扒了。”
“是,您说的是,”老人毕恭毕敬地说道:“能结识诸位大人,是老朽半辈子积来的福气。”
“余老头!”白发客人厉声说道。
“老朽在。”
“我听闻你今日抓住了个在河祭上捣乱的狐狸精,可是真的?”
“回大人,
确有此事。”
“那狐狸现在何处?”
“回大人,他被犬子打破了脑袋,扔在了地牢。打算明日就处理掉。”
“哼,难怪说你们这些人愚钝,竟不知狐狸肉是上好的食材,”客人一脸鄙夷地说道:“尤其是成了精的狐狸,吃它一块肉,就能少修炼几百年。”
“大人真是见多识广,老朽险些糟践了东西。既然如此,那老朽就命人将他带上来,供几位大人享用。”
老人言罢,冲着门口的人大喊,命令他们将今日抓的狐狸精带过来。
下人应了一声,带着几个帮手去了地牢。
厅堂里,几人等了许久也不见下人回来。
老人对着门外大喊,也没有人回应。
白发客人暴怒而起,揪着老人衣领,说道:“老东西,你耍什么花招?”
老人吓得牙齿打颤,连忙说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想是下人找不对地方,还请您让老朽前去查看一番。”
白发客人松开手,勒令他带自己一同前去。
老人连连答应,赶忙去为他开门。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老人来不及躲闪,正被击中面门。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一番才艰难爬起。
几人定睛一看,不由得震惊不已。只见门口站着一位身高九尺,目光如炬的壮汉。他右手握着一杆茶杯粗细的乌金长枪,左手提着五条被掐断脖子的毒蛇。大步走进厅堂。
虏芎抬手将五条死蛇扔在桌上。正好砸在白发客人的餐盘里。
那白发客人暴起,拿着佩刀就向着虏芎砍去。不料,被他空手握住刀刃,一发力,佩刀就变成一块废铁。
客人被吓得一愣,转身要逃,却被虏芎一枪贯穿了胸膛,高高挑起甩落墙角。没一会儿便断了气。尸体化作一只蜜獾。
另一位白发客人看到兄弟被杀,咬牙切齿地就要拔刀。
突然,他身边的酒壶“嘭”的炸开,他本人瞬间倒在地上没了动静。众人扭头查看,不禁毛骨悚然:他的半个脑袋已经不知去向,就像是遭到了严重的擦伤,血肉间清晰可见一道道划痕。
一旁的鸟喙客人被吓得失了神。二人腾空化作老鹰越窗逃走。本以为已经安全的他们却在飞离宅院的那一刻瞬间被烈焰包裹,几声悲惨的尖啸过后,双双坠向地面。
虏芎扭头看向一边瑟瑟发抖的老人,将枪头指向他的脑袋,对着他大喝一声。
老人吓得直接跪倒在地,连磕好几个响头,不住地喊着:“英雄饶命!英雄饶命!”
“告诉我那只狐狸精在哪!”
“就,就在地牢里面。”
虏芎拿出一条铁链贯穿老人的琵琶骨,手握铁链两端,勒令他带自己前去。
老人一步一个踉跄地走着,身体里不时传来铁链摩擦骨头的“咯咯”声。周围的蛇子蛇孙站在远处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却无人敢前去制止。
二人来到一处破旧的房子。老人拉下一个拉杆,地板立时出现一个大洞。洞竖直通往地下,有一爬梯上下相接。
二人爬至一半,底下有人喊道:“爬梯上是什么人?”
“是我,我来查看那狐狸。”老人回应道。
片刻后,两人落了地,却不见刚才喊话的人。虏芎对此并不在意,继续催促老人前行。
二人没走几步,忽然,背后传来蛇信子发出的“嘶嘶”声。没等二人回头,一条巨蟒直冲虏芎袭来。
电光火石间,巨蟒被一把钢刀穿过下颚钉在墙上,身体痛苦地扭动着。
老人见状慌忙跪下为它求饶:“英雄!英雄!犬子虽然该死,但您找的人在哪,只有他知道。还请英雄暂且饶他性命。”
虏芎利落地收回钢刀。巨蟒随即摔落下来,化作一个年轻人,对着地面吐血不止。
虏芎掐住他的脖颈,一把将他提起,勒令其带路。
年轻人捂着下颚慌忙点头,随后,一挥手,周边的壁灯被点亮。
几人跟着灯光来到一所木笼前。年轻人用手示意他要找的人就在里面。
虏芎将长枪穿过铁链末端的圆环钉在地上。走上前呼唤王玺。
可一连叫了几声,都没人回应。虏芎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木笼里太幽暗,看不清其中究竟什么状况。于是,他掰下一盏墙灯伸进木笼。灯光下,只见王玺一动不动地躺在墙角。额头破了个大口子,血顺着面颊留下,浸透了半边衣裳。耳朵一高一低的耷拉着,像是被打断了耳骨。
虏芎紧攥的拳头咯咯作响,眼睛要冒出火来。他一脚踹开笼门,走到王玺身边。看着他满脸的淤青,感觉心都在滴血。
虏芎轻轻将王玺抱起,走出木笼,怒视着眼前的父子。说道:“我平日里,骂都舍不得骂他,不曾想,竟有人敢把他打成这样!”
老人的儿子被吓得失了神,慌忙化作蟒蛇逃窜,却在拐角处被上方塌陷的巨石砸成肉酱。紧接着,一盏盏油灯接连炸开,飞溅出的油滴落在地面,燃起熊熊大火。
一条巨龙穿过云层,盘旋在余府上空,对着地面发出震天的吟啸。虏芎抱着王玺走出地牢,腾空一跃,跳到巨龙身上。
随着巨龙消失在天边,余府的楼阁内传来一声巨响,整个宅院顿时烈焰冲天,火光四射。黑烟滚滚直冲天际。烧得臭气呛鼻,飞灰眯眼,不可靠近。
周围的百姓听到里面哀声,嘶叫,挣扎的声音,嘈杂聒耳。火熄灭后进去看,见到满地死蛇,焦头烂额的不可胜计。
有人听到地牢里有声响,于是进去查看。脚刚落地,立时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坐倒在地。只见:那平日欺压百姓的余老爷被铁链穿过琵琶骨吊在房梁,肚子破了一个大洞,里面还不断流出冒着火的银汤。他本人痛苦地扭动着身子,不断挣扎求饶。
人们走上前查看,见他头上被钉了一道符。有胆子大的人将那道符揭下,余老爷立刻断了气,尸体化作一条井口粗的蟒蛇。去看手中的符,见上面依稀写着“锁魂符”三字。
人群顿时一片哗然,大伙欢呼着将巨蟒抬出地牢,举着它在大街上游行示众。一边走,一边开心地向人们喊着:乡亲们,快来看啊!这是余老爷,就是那个平日里欺压咱们的余老爷。有人为咱们除害了!”
每家每户听到消息,纷纷打开久闭的门窗,对着游行的队伍大声喝彩。
自那以后,苏州城再没出现过巫婆一行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