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家主是让他多穿些来着吧
除夕。
冬日昼短，酉时天已黑了下来，陆霜准备带着装扮隆重的陆倩出发进宫。
临行前，钟黎来了陆霜的小院，往她手里塞了一个汤婆子。
陆霜出乎意料，本想拒绝，可这汤婆子揣在手里实在舒服，她便礼貌道：“多谢，以后这些让下人们做就行。”
“我送你去宫门”，钟黎转移话题。
陆霜拒绝，“驾车是二焕的差事。”
许是天气冷冽，陆霜觉得钟黎有些受了寒，说话声音有点沙哑，不似寻常宦官那般尖细，便又补充道：“你也该多穿些。”
“我？”
“嗯。”
应完声，陆霜转身往外走，才两步又回过身来，“今夜除夕，你若想回东厂什么的都随意，不必守在陆府。”
陆霜不再等钟黎回应，便匆匆离去。
夜幕幽幽。
钟黎望着陆霜的背影，原地伫了伫，随后回自己屋里加了件披风。
方才陆家主是让他多穿些来着吧。
二焕驾车又快又稳，不到两柱香时间，陆霜一行便已至宫门前。
如今她们还能来宫宴，全是因着祖母有个诰命夫人的身份，这还是当年祖父挣来的。
陆倩自打踏入宫门的那一刻，就忍不住抬头四处张望，虽然皇城已被夜色笼罩，但依旧可在灯火和月光下，窥见它的富丽堂皇。
宫宴排场很大，来者众多，进正殿大门时，有宫女上前搜身。
陆倩不习惯被人里外摸一通，下意识地推开了宫女的手，往后退了半步。
“进殿之人都要搜身，这位小姐推奴婢是何意？”
那宫女见陆倩面生，气质上也比其他贵女差了几分，所以并不是很把陆倩放在眼里，语调也有些高，一时间引了周边人围观。
“我……我只是一时不习惯，你搜便是”，陆倩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又架着淑女人设，不好当众斥责。
众人认不出陆倩，却有眼尖地认出陆霜。
不知谁在后边悄悄说了一句：“瞧，京城女流氓都来了，咱们这宫宴门槛变低了还是怎么的？”
现在只要说起女流氓，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知道是陆霜。
一时间陆倩身上的目光全都齐刷刷转向陆霜。
只见她今日一身灰蓝色长袄，上面只简单别了个狐毛领，素雅得很。
这也难怪方才大家没注意，以往陆霜这种场合都会穿亮色，言语姿态也不拘小节，人群中一眼便能看到。
“陆姑娘，莫不是养小白脸养穷了？怎么越穿越素啊？”
说话的是礼部尚书之女胡安儿，陆霜以前的情敌。
胡安儿恨陆霜，恨她能得陈谨弈亲赖，更恨她明明得到了，居然说不要就不要，凭什么！
陆霜无语地看着她。
这家伙有空找她出气，没空管管自己。
她的那个尚书爹和陈谨弈是一伙的，前世胡安儿苦恋陈谨弈，结果还不是被他当棋子送了出去。
更惨的是，嫁人没多久就离奇暴毙了，身上的血几乎被放干。
“看我干嘛？问你话呢。”
“…与天家共迎新春，我自然不是主角，素雅得体就好。”
胡安儿神色嘲讽：“你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清楚，何必装什么清纯淡雅”，说完还拿帕子掩着嘴笑了起来。
其他贵女们也纷纷轻笑。
陆倩已经被搜完身，眼睛垂着不敢再四处乱看，跟着陆霜已经够丢人的了，她不想再被别人注意。
陆霜也不想多事，此次来不是为了跟一群女人唠嗑的。
“走吧”，陆霜淡淡对陆倩说着，随后向殿内席面走去。
“站住！在说你呢，转身就走有没有礼数？”
胡安儿并不打算见好就收，陆霜不得不止住脚步。
“胡姐姐宫宴带头闹事，可算得礼数？”
胡安儿没好气道：“我爹是礼部尚书，轮得着你来评论我的礼数？”
陆霜冷声，“自己丢人就算了，别给你爹丢人。”
“你！全京城最丢人你的就是你了！你还有脸说我？我告诉你，我爹现在还在和陛下议事，待他和陛下一同前来定要你好看，你呢？你爹呢？”
听到胡安儿提陆岐，陆霜平静的面色暗了几分。
胡安儿接着不知好歹道：“你爹上战场那么多次都没死，这次不会是被你气死的吧？哈哈……”毣趣阅
这次跟着她笑闹的人明显少了，众人皆知陆岐将军多年为国征战，留下了很多伤病，胸肺部还被利剑射穿过，今年入冬气温骤降，陆岐才染疾倒下了。
陆霜的手缩在衣袖内，拳头紧握，身子微微发颤。
为了今晚的计划，她绝不能引火上身，陆霜强忍着没有动手，但脚下却步步朝胡安儿紧逼。毣趣阅
她比胡安儿高些许，眼中的怒气似能将人灼伤。
胡安儿从取笑中回过神来，步步后退，被陆霜的气势压得一时间不敢出声。
“说啊。”
胡安儿：“……”
“接着说，嗯？”
胡安儿已经退到了墙边，被陆霜直勾勾盯着，盯得她心里发麻，眼神躲闪。
气氛僵持不下时，殿外传来于公公的声音。
“皇上驾到！”
随着皇帝身后进来的，有几个方才一起议事的臣子，还有皇子公主和宫妃们。
胡安儿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滴滴答答掉下眼泪来。
“爹！呜呜呜……”
陆霜嫌恶地看着胡安儿，不等她搬弄是非，就先道：“憋回去！我可没动你半分，你辱我爹在先，少来恶人先告状这套。”
胡安儿的招数被陆霜打了个猝不及防，心里疑惑：陆霜这回反应怎么这般快？
进来的一群人都好奇地围观，齐南帝听到陆霜说胡安儿侮辱陆岐，脸色变了变。
“你辱陆家先将？”
“臣女没有！臣女只是说…说…”
胡尚书急了，“你说什么了？”
“我…”
几个贵女也都不敢说话，只有一位训练有素的宫女上前如实汇报道：“胡小姐方才在说笑，说陆老将军是被陆小姐气死的。”
“当真？”
“假…假的…”胡安儿有些怕了，“是陆霜说我不懂礼数丢了爹的脸面，我才说她爹的！”
齐安帝听不下去了。
什么你爹我爹的？
宫宴上拿已故的护国大将军当谈资，传出去他这个皇帝还怎么当！
齐南帝心里门清，虽说他很不屑陆霜的所作所为，但骂陆岐不行，有损他帝王格局。
“胡尚书，管好你的女儿，朕不管她们女儿家之间有什么矛盾，都不该拿护国大将军当笑柄！”
“是是是，臣教女无方，陛下恕罪。”
说罢，众人都以为这件事告一段落，陆霜也打算就此罢了，一个小插曲而已，可不料后面传出个犀利的声音：
“原来这就是礼部尚书的女儿，咱家还以为是什么名门闺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