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埋骨地
芳草萋萋,阴风阵阵,几只黑乌鸦听到了脚步声后扑腾着翅膀从树上飞走了。
叶沉沉缩了缩脖子,她目光所及之处,立着一座又一座的坟包。她不怕鬼神之说,可是在这荒凉的气氛里,还是忍不住往季淮卿身边靠了靠。
季淮卿察觉到了她的害怕,只是这次,他不再体贴的顾及她的感受。
「你说你是京都人士?」
「是。」
叶沉沉牙齿打着颤,但下一秒她的衣袖猛然被拉,她的身子前倾差点栽倒在地,幸而季淮卿用一只手托住了她的胳膊才使的她没有那么狼狈。
叶沉沉刚想开口向他道谢,却猛然对上了他的眸子。
季淮卿琥珀色的眸子倒映出了脸色苍白的自己,他看着她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冷的可怕。
叶沉沉忽然笑了,她轻轻的推开了季淮卿扶着胳膊的手笑的更加放肆,眼角似乎有泪滑下。
「你早就认出我了,季将军。」
「是,你接近我们,到底有何目的?」
「若我说没有目的,你信吗?」
季淮卿没有回答她的话,他的目光落在二人身前的墓碑上。叶沉沉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然后她的神情猛然一僵,像是验证她的猜想般,季淮卿开了口。
「你面前这位是刘婶的女儿,夏春桃。」他挑眉看着叶沉沉,「刘婶你知道吧?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她的女儿已经被杀害,浑身骨头被敌人的铁骑踩碎,尸体被挂在城门上。」
「她才15岁。」
他忽然一撩衣袍跪了下来,然后重重磕了下去,额头触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叶沉沉心情有些复杂,可是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她是个英雄。」
末了,她只说了这么一句。季淮卿起身又走向另一座坟冢,「这是,阿蛮。」
他闭上眼睛陷入了什么痛苦的回忆,将自己笼罩在了悲伤的气息中。他伸出手抚摸着墓碑。
「他们都是我大梁的英雄儿郎。」他猛然看向叶沉沉字字泣血,「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个,都死在了突厥人铁骑下。我日日夜夜做梦,梦到他们惨死的情景,我就恨不得让那些突厥人付出代价。」
「叶姑娘,你可知我为何带你来这儿?」
叶沉沉被他吓得瘫坐在地上,此刻只能徒劳的摇了摇头。
「你说你是京都人士,可你偏偏被人掳来了这边界。更巧的是,在我和月皎皎解决了幽都事宜回来的路上被人所伤。你故意接近我们,到底有何目的?」
他攥紧叶沉沉纤细的手腕,像是要捏碎,「你明明像是个娇养的千金小姐,为何会做的一手好菜?」
季淮卿看着眼睛睁得大大的叶沉沉眉头一紧,手上力气更大,只听咔嚓一声,少女手腕的骨头便错了位。可他并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只冷冷一句,「说话,你到底是突厥的人还是靖王的人?」
叶沉沉看着这跟阎王似的季淮卿,再加上手腕的疼痛让她再也忍不住,鼻子一抽被吓得哭出了声。
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委屈,她哭的更大声了。哭声在这空旷的地方显得尤为突兀,季淮卿头疼的按了按眉心。
叶沉沉脸上的黑灰被泪水蹭花了,像个小花猫一般,这下子就更狼狈了。季淮卿伸出拇指狠狠的抹了一把她的脸,「哭什么。」
「你要杀了我,嗝……我不是女干细,嗝,呜呜呜不是。」
季淮卿被她逗的笑出了声,眉眼温柔的弯起,但心里对叶沉沉的疑虑也打消了一点。
「没见过你这么蠢的女干细。」他把叶沉沉的手腕接好了,然后狠狠抹了一把她的脸,细腻的触感让他的手心有些发烫,他叹了口气。
还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可不会哄小孩啊。无奈只好掏出昨日叶沉沉做的梅子糕取出来塞到了她的嘴巴里,叶沉沉睫毛上还沾着泪水,她糊里糊涂的尝了口嘴巴里的物什,然后红着脸恼怒的盯着季淮卿。
要杀要剐都可以,没有这么侮辱人的。
季淮卿就这样看着她哭,叶沉沉也是发现了他的恶趣味,她将口中的糕点咽了下去,然后用衣袖抹了一把眼泪,不哭了。
季淮卿自觉没趣,他伸出手捏住叶沉沉的下巴左右晃了晃,「倒算是清秀可人,不如将你献给太子。」
叶沉沉闻言慌乱的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胳膊,「将军,民女实在粗鲁,若是一个不慎得罪了太子殿下连累了你可如何是好啊。」
「哦?那我倒是想知道,传闻中知书达礼的如意县主,是如何粗鲁的。」
叶沉沉盯着季淮卿的眸子,像是要从那张脸上看出什么来,「你怎知我……」是了,她那拙劣的演技以及化妆手法,应该没有人看不出来吧?她现在更害怕的是太子是否认出了她,「你也说了是传闻,传闻不可信的。」
她说到后面便有些心虚的躲开了季淮卿的手低下了头,季淮卿也不欲和她计较什么。
「京城传来书信说你死了,可此刻你明明还好好的坐在这儿。」
「太子殿下得知你的死讯旧疾复发一病不起,你是被有心人利用了。」
「我知道。」
叶沉沉声音闷闷的,她当然知道是谁将这信息传给司寰的。
「你在躲着太子殿下,不想让他知道你在这儿?」
「是。」
「季将军,求你,替我保守身份。」她紧紧拽着季淮卿的衣服,指尖因为紧张有些发白。她不确定季淮卿会不会将这件事告诉司寰,眼下只能赌一把了。
「县主,求人该有个求人的态度的。」
听到他如此说叶沉沉脸色发白的盯着他,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季淮卿伸出手解下了她腰间的荷包,「就用这梅子糖抵了吧,如此才算公平。」
两人今日的交锋也算是结束了,季淮卿骑着马将叶沉沉送了回去。
入夜后,叶沉沉侧躺在床上回想起了今天和季淮卿相处的点点滴滴,然后嘟囔了句,他这人其实也没那么讨厌后便入了睡。
可反观季淮卿那边,似乎就没她这么轻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