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味道

大概是吃过晚饭，有一阵子的时间。我都洗漱好，还特地净了手，正准备看新得来的，清晚期，手抄本《尧山堂外记》，刚带上手套，鼻梁架上眼镜，还没翻开书，案上的电话就震动了起来。憋了一眼，是一个座机号码，看前几位就知道，应该是公家单位的。

只得是摘了白手套，接起电话。那边说到：你是某某单位的，顾瑜宝先生吗？我们这里是某某区，某某街道派出所民警。很抱歉，大晚上打扰你了，是有这么个事情，谢小龙你认识吗？

我脑袋里迟钝了一下，谁是谢小龙。思考五秒钟不到，想起来了，是谢主任家老二。然后才回道：我们认识，有什么情况吗？那边说：哎呀，是这个样子的，他在我们这边辖区，发生了一些纠纷，你看看能不能过来，帮他处理一下？问他家里人，还有他身份证号，半天不肯说，只是报了你的电话和名字，以及工作单位。

我听罢，用桌上的电脑，核实了下其打来的号码，说的区和街道，以及具体地址，都没有问题。

所以这事，应该是真的，于是我回到：我一个小时内到，这个事情不要在张扬。有什么，等我到了再说，麻烦你们了。挂断电话后，立马就给养父家哥哥，打去了个电话。二哥所在的派出所，就是他们区里的，他这个治安总队的同志，可以适当的，关心下地方业务。

请他给地方上，进行一些业务指导，避免发生无意义的事情。并告诉他，这是某主要分管同志，秘书家的儿子。而这位秘书，现在是我的直属领导。我们不搞什么治外法权，更不搞特殊化，一切遵照法规处理，但是要讲究人性化执法，要注意弹性和尺度的掌握。

通气十分钟后，养父家哥哥，打来电话告知。就是个酒后推搡引发的，一个治安上的事情。没有相关受伤的情况，人都好好的。只是损坏了，酒店包间内的物品，以及相关的装修。主要的问题是酒店诉求，现在要求是，先赔偿相关损失。

至于和不和解，态度还在点模棱两可，毕竟是大酒店，法务和路子粗，总归要讲面子的，现在就是需要个台阶。至于推搡双方，目前是采取问询示滞留，也好让双方，有个和解斡旋的时间。尽量化解双方矛盾，不让事情搞的太复杂，同时让这帮，火气大的人清醒一下。

基本上都通知到了，相关家属及可处理事务人员。只要和酒店协商好，那就万事大吉。已经去了几波家属了，不过酒店现在比较强硬。可能是相关家属，水平和话语不对酒店胃口，所以关节好像还没有打通。

地方上，他已经招呼好了，依法按照流程走就可以了，让我放心去。如此，我便知道了事情大致情况，这种事是可以伸手帮忙的。我表示了万分感谢，并说好，中秋节家里一起聚聚。挂断了电话，马上换衣服出门，过江去派出所。

等到达派出所时，我习惯性的，看了下手表，缺几分钟十一点。向值班的年轻民警，出示了工作证件和身份证，表明了来意后。他一个电话，出来了个年长的同志，一番客气的互相自我介绍，确认了彼此是谁后。我叫起了“爷叔”，他叫起了“弟弟”。

又近一步详细补充，说明了下事情，“谢小龙和一帮社会朋友，在浦东陆家嘴附近，某知名酒店聚餐吃饭。都是些自己做生意，要么家里，做点小生意的人。这些人基本都欠着，谢小龙货款之类的，但一直耍无赖。是某科技公司的包姓总经理，

出面协商双方坐下来，吃个饭，谈谈货款的事情。但是姓包的没来，来的是他的一个女助理，事情是已经谈成了。并且还签好了协议合同，谢小龙的司机已经拿走了。

但之后因为酒劲上头，发生了点口角，双方都好在比较克制，没有人员受伤，就是把包间弄得不像样子。现在要处理的，就是酒店和这波，闹事者之间的赔偿问题。如果不赔偿，或者酒店不接受协调，这个事情就比较难搞了。家属陆续来了好几个了，都去找关系联系酒店，想大事化小。但是目前酒店，还是比较强硬，没有松口的样子，想来嘛，就是晾晾这些人，毕竟大牌子的酒店，也讲个面子的”。

我听下来，已经肯定，事情其实没多大，就是两拨人，因为钱财的事情，总有一方心里不舒服。然后又都不敢，把对方怎么样，所以没有动手，就是把酒店包间给砸了泄愤。而这个酒店，我刚好还有点熟，以前家里吃饭，或者亲朋办酒水，以及工作应酬，每年总归会去几次的，算是有些交道的。

翻看了下手包里，带着的名片夹，很快的联系上了，一位算是相识的，该酒店主管人员。我对其说了，相关人员情况，和事情经过。我代表这些，不懂事的人，至以歉意，并愿意承担，无条件全额赔付。

这位主管听我一番道歉和表态后，到是很上路的表示，立马让处理此事的酒店人员，去派出机构和解。至于赔偿的事情，完全不存在的，都是老主顾了，纯属是一个误会，全当是给他们，一个从新装修的机会。我连忙表示感谢，说下次去吃饭，一定见一面，一起喝上一杯。双方就这么简单愉快的，把这事算是结束了。

看我十来分钟，就把酒店摆平了。“爷叔”问我，要不要见见谢小龙。因为按照规定，放人的话，要等酒店来人，签字调解后才可以放。我表示不用见了，等程序走完也好，让他清醒清醒，到时候在依法放了就行。我这就回去了，人我就不必见了。然后互相又客套了一番，这事算是这么过去了。

等回到自己住的小区，已经是凌晨两点，心情到是没有什么特别。谈不上烦或者厌恶，处理这样的事情，自从大学毕业工作后，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人员不相同，结果也各有不同罢了。唯一的感觉，就是非常的饿，所以在家附近的，罗秀路一个棚户区入口，吃了一碗河南拉面，。

二两面，要指宽的，再单切一份牛杂、加酱蛋、两人份香菜。这是自从新踏上岗位后，只要在应酬完，没有特殊的情况下。深夜回家，到了小区门口，就肯定会来吃上一碗的，出出汗排排毒。他们家的咖喱牛肉汤底，做的非常够味道。咸鲜合适，辣味主要来自于胡椒粉，这很符合上海人，对汤色味道的要求。

至于拉面，那是想要什么形态，拉面店黑白轮班的，店主父子俩，就能拉什么形态，完全满足吃客需求。因此这个拉面店，虽然看起来破败狭小，但是24小时营业。而且生意一直挺好，所有时间段，都陆陆续续有人来吃。牛杂，和牛肉量都非常足，可以说好吃还亲民。

吃饱喝足，回家必然的会洗个头、洗个澡，因为拉面的味道太大。洗漱好，倒头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十一点。是被定时空调关闭后，热醒的。不然我感觉能睡到下午。周末一般只要，没有特别的事情，是固定会去大姐家的。今天大姑妈家的二姐，也要去吃饭，以及小姑妈家的妹妹也去。

主题就是小姑妈家妹妹，顾老四（我们家的女婿基本都是入赘，所以几个堂姊妹都是同姓，我是老三，小叔家的小妹妹是老五）谈了男朋友，双方都很满意彼此，所以老四，先带给自家兄弟姐妹们看看。好把把关，同时也算是官宣了

被热醒，还有点没睡饱的我，中午饭都不想吃了。想着一会早点去大姐哪儿，肯定有好吃的。比如人多的时候，必做的炸萝卜丝饼，以及不论时令的，蒸个重阳糕。所以又打开了空调，在床上又翻来覆去的，舒坦的滚了几圈。

整个人彻底舒展开，且清醒了。因为这样算是在运动，每天早晨我也是这样，会激发出那股子，要大恭的急切感。逼着自己不得不，关空调起床。然后坐在马桶上，一边刷牙，一边看着手机，这是我多年来，改不掉的一个陋习。

电话有几个未结来电，随之的短信看了下，都不是什么要紧事，一一短信回了过去，都是和昨晚相关的事情，属于通知的性的。再有就是，二哥的短讯有点多。微信里，更是信息一大堆，过量的字眼，使我毫无兴趣去读。

看完手机，主要是告诉大外甥，让他母亲大人两点钟。就给我煮个酒酿小圆子，不要糖、鸭蛋拉花、加宁波小汤团，小汤团要黑洋沙口味的，我到了就好吃上。

然后就是惯例的出门洗澡，可是洗了澡感，觉饿的简直不行了。冰箱里只有，前几日拿回来的，一盒八只的，南汇水蜜桃礼盒。还有就是牛奶，吐司和蛋糕，周六早上就吃完了。按道理应该周日，也就是今天早上去买的。

这不，让突发事耽搁了。干喝牛奶会腹泻，只能是啃一个水蜜桃了，就是吃起来费劲的很，要在厨房对着水槽吃完，不然汁水会流的，满手都是，还会有滴落地面的可能。所以平时真不太爱吃这玩意，太费劲了，虽然口感我是蛮喜欢的。主要现在的，水蜜桃太大了，不是小时候那种正常的大小。

一切就绪，穿了一身休闲点的，黑灰色薄西装裤，配白色修身短袖，中邦黑色匡威系白鞋带，戴一块欧米伽，蝶飞蓝盘黑带机械表。头发也好好的梳了梳，上海人以及整个江浙地区的人，有事见人的时候。头势那是要，一定梳梳好的，既是显得尊重对方，也是让自己得体一些。

元气满满的一开门，结果就看见一个人，靠着护栏坐在楼梯上，正对着自己家门。我住的这种老式房子，是一梯两户，倒也不影响对门的。

看背影我就知道是二哥，毕竟那个身条摆在那儿。可能是睡着了，被开门的声音惊醒。转过身一看是我，原本有些睡眼惺忪的样子，一下子来了精神似的站了起来。手里还拿了一束花，是我喜欢在办公室，自己桌上，插花的几类款式。

憨憨的笑到：宝哥睡醒了啊，昨晚真不好意思。我也是没折了，公司行政经理在酒店哪儿，一点面子也没有。人家油盐不进，我又不敢和我爸说，我都这么大了，被他撵着打，更丢面子不是。我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但不发一言。他看我这样，赶忙把花递到我面，接着说：我打听过，这些花是你平时喜欢的，全当我一点小心意先。

看他一幅，我不接受，就能一直说下去的节奏。这堵在楼道，也是难堪，尤其我就住二楼，一楼的房东关系跟我又特别好，怕引起尴尬和误会。于是接过花，让他拍拍屁股上的灰，进门来坐一会。二哥高兴的抓耳挠腮的，连说好好好。

引着他换了鞋子，在客厅的明式圈椅上坐下，再给到了杯凉白开。我坐在主位的榻上，问他：最近如何？谢主任和我时常夸你，说你成熟了不少。他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的水，赶忙说到：真是多亏了你，我才知道，我们公司的业务经理，居然是个，吃里爬外的东西。这几年里，好多应收，还有结转差头全部给漂了。

然后一脸讨好的，跑到榻这边，我对面的位子上坐下。看我没有说他什么，就笑嘻嘻的继续说：所以我和身边人，夸你太厉害了，是你帮忙半天不到，就看出来了猫腻，比专业的都专业。那包六哥也真是厚道，晓得了这事，还给我做主，去找了那些欠钱的人。这不他们签了，质押还款协议了已经。本来好好的，不想一孙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说我不仗义。这一酒劲上来，就闹腾了，我也是喝大了，不然肯定揍的，小样的睡板子。

我一脸平和，但是内心如同看智障一样，看着二哥巴拉巴拉的，手舞足蹈的兴奋。这摆明是扯出了我，加上他老子肯定也吹了风，所以包六怕自己暴露，以后面子上不好混。本来顶头那位，就不太喜欢自己兄弟一家人，尤其是他包老六。

所以让一群，自己子公司的小弟分摊，兜了他的底。他坑二哥的货，是通过这些小公司，耗子搬仓库的模式，各种报损、扣押、货物瑕疵，然后被他，超低处理亏损价吃进。最后的钱财，肯定是没给过这些小公司。兜底的人，又不忿破财，难免要生点事。这有点智障的二哥，还以为包六是好人，也不看看这些人，为什么包六能撮合到一起。

我语气平和的说到：既然追回来了损失，那我要恭喜你成为小富翁了。他忙说：没没没，哪儿能富，这几年一直借家里人，还有银行的钱运转，全部追回那些钱。首先就要准备好，银行的还款金，还有各种欠账。这个你是知道啊，前些时候，我爸不是还找你，调了四十多万头寸嘛。还盯着我两周内挤出钱，先还给你的。我蹲在里面一夜算下来，顶多就剩百八十万的结余。还要用在公司经营上，这钱都被银行利息赚去了。好在马上不用背账了，公司流水也有了，真是一身轻松啊。

我想知道的，他都说了，我已经没有兴趣，在敷衍有点智障的他。起身道：一会我妹妹带男朋友，去大姐家吃饭。所以我这还有点事，你要不先回去休息吧，你也是累了一晚上。他憨笑到：我不累，我可以等你啊。我叫M开车接送你吧，我的车还在酒店，这酒精还没挥发不敢开车。

不等他继续说，我拉起他来，推着往门口走，不想他，一把抱住了我。一身的烟草和酒与汗渍的味道，还有他身上那股子特殊的味道。一时间我像入了魔一样，让他就这么抱着好一回。等热的有点出汗，才反应过来。拍了拍他的后背，推开他。他一脸幽怨的盯着我，但还是很顺着的，一起换了鞋子，跟着出了门。等到了小区里，我说到：谢谢你的花，不过下次别送了，我喜欢自己挑花的乐趣。

他忙到：你别生气啊，你喜欢什么你就说嘛，要不我给你买辆车?我看你一直，没怎么开过车去上班。我白了他一眼，说到：你省省搞花头的钱，你那公司，指不定都做大做强了，都不用去追讨了。他急切的回到：我以前是不懂事了些，我现在下决心改好了。真的，你给我个机会好吗？

说着眼睛都红了，看样子是要，快哭出来的节奏。此时已经走到小区门外，带马路边，准备拦出租。我瞪了他一眼，说到：憋回去，不然以后就不要见了，一米八几的男人，好歹体面点。

他赶忙深呼了几口气，说到：你这么说，那以后，你还是会见我的是吧？看着他有点破涕而笑，又明显带着委屈的神情，我还真有点不忍。把自己的手绢拿出来，让他接着，示意擦擦眼睛和脸。

好在很快，就有一辆，出租车空车过来了。赶忙告诉他：我有事先走了，手帕你留着吧，早点回去休息。以后见我，身上不要这么大的味道，我不喜欢。他高兴的直点头，目送着我走。这才算是打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