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横跳

第7章 横跳

谢老二这个司机兼秘书,是黄浦本地土著。姓孟,叫孟盟,名字是他有武侠情节的爸妈取的,其实还不错。因为听说是小时候七八岁打架,时常扛起一辆自行砸人,加上名字谐音大家,大家就给了个猛哥的外号,或者是小M。M家在闹市区,有三连排小三层的自建房,所以楼下开店做酒楼生意,楼上还能搞小旅店,从经济上讲,那算得上富贵人家了。

大专毕业后正好谢老二公司招聘,谢老二一眼就相中了这个面相颇为俏丽的应聘男生,所以如今都干了三四年的样子,算得是谢老二的心腹之人。谢老二对于自己老爹找我去给他看经营状况,内心是比较抗拒的,86年生属鼠的谢老二,总是有点自我感觉良好,但似乎并不明白自己的斤两,因而都要三十岁的人了,做起事来总有点小孩子过家家的感觉。

当来到M家小酒楼时,附近全是石库门房子,地段和整体面貌都还是不错的,毕竟世博会前市中区不少老房子,都被政府出资大修过。小酒楼一看就是那种年代气息很浓郁的存在,早上还会给附近老邻居们提供早酒服务,但是菜只有羊肉、羊肉面,面可以汤可以干挑,以及几样简单的时令冷菜,这种早酒上海叫做“羊肉烧酒”。内外装潢虽然年代感强烈,但是弄得挺干净的,中午专门卖盒饭,单吃什么或者人多聚会,要提前电话说好准备菜,晚上就是正常营业。

等M推开一个小包间时,一脸疲倦痞气的谢老二,正躺在包间里休息的小沙发上,叼着烟拨弄手机。看到M进来一开始没什么动作,等看到M身后的我,霍的一下站了起来,掐灭了烟头,还缕了几把头发。一脸惊讶又有点不好意思,同时眼睛一亮的说到:大秘书,我真的有罪啊,没想到你这不穿的那么正经了,像极了邻居家哥哥,让人好生的亲近了许多,真是风格切换的让人不适应啊,早知道你今天这么个打扮,我肯定亲自去你家里接你。啧啧啧、、、本以为就脸白嫩,看这身材水条还有雪白没什么毛的美腿,清一水的嫩呱呱,有女朋友没有?还是说有男朋友?然后自己尬笑了几声,接着说到:来来来、请上座,今天你是钦差,我们要恭敬听训。

我微微一笑,没有理睬他的调戏,道:随便吃两口就行了,天气太热胃口也不是好,我就一个葱油拌面加个素鸡,有白斩鸡就切四分之一,要是没有就算了。谢老二忙到:哟呵我请吃饭,顾公子这是寒颤我呢不是?老头子可是让我招待好你的,知道我没去公司等你,可把我一顿好骂,你可得吃我的请,给我说点好话打个圆场。M附和道:就是就是,今天二哥挨了好一顿骂,不过想请您吃饭,那是早就有这个心思的,这不昨天就提前让我爸,今天一早去菜场挑选,买了顶好的六月黄,炒年糕味道嗲的很的,其他硬菜都是只只鼎的备下了不少,就是为了招待钦差大人。我看着这两个有点耍宝一样的男生,颇觉得有点好玩,这可真是有点地主家傻儿子的意思。

一顿饭吃下来,几杯酒下肚,知道了岁数都差不多的M,比我还大四个月,三个人我最小。男生之间只要不是有什么太大的过节,以及长的在赏心悦目点,普遍就能好好的玩到一起。饭桌上通篇只谈吃喝玩乐,以及酒局上各类人的笑点,不谈其公司的事情,拉拉家常说说各自一点经历,但不能说那些比较太排场的事情,不然会刺激别人自尊。就这么着我们三,一顿午餐酒喝下来,算是正儿八经认识了。

M也从顾大秘,改叫宝哥,我也喊起谢主任儿子二哥。本来打算一个星期摸清楚的事情,现在只用个把小时基本就确定了个大概,在深入那就不应该了,做人提点一下就好,又不是专门吃这口饭的,太较真反而让人落了面子,更让自己显得心思太深沉,而且容易得罪这里面的事情,所涉及的不知名幕后之人。

二哥在我看来就是吃了没有文化的亏,父子两人其实都不算什么读过书的人,顶多叫做识字。二哥上头还有个哥哥,兄弟两一个叫谢龙一个叫谢小俊,二哥就是小俊同志。谢家老大是个本份人,从小是谢主任爸妈带大的,自己本事考上了吉林医科大,并留在吉林发展做了个医生,没多久就听从家里安排娶妻生子,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而我们的小俊同志,小时候也是和爷爷奶奶与哥哥一起过,十岁左右时候,那时我大概四五岁,还在被拐卖的地方打赤脚。

谢主任的领导高升到了上海,一家人跟随老东家一起来上海打拼,谢主任夫妇就带着谢小俊同学,自此在上海这么算扎根了,但由于语言问题以及环境的复杂,也可能确实不是读书的料,最终是读了个大专,然后在升了个本科,是那种正路子出身的人,压根没听说过的学校。为此没少遭受过白眼和嘲笑,所以谢主任才豁出去老脸,打着自己领导的招牌,四处求人之后,才弄到个插班的位子,还花了大价钱,让谢小俊读上了名校MBA。

但是自古以来这个出身,其实不是漂一漂就能跨越的。就像古代时候,如果家里有爵位,那么嫡长子生下来就是小爵爷,其他儿子可以萌荫补录武官,时候到了基本就能捞个实缺武职。若是圣眷比较亲浓一点点,那么不能继承爵位的儿子里,当老子的脸皮厚点求个恩典,指不定还可以有个太学国子监的萌荫,直接可以等到了时候,出任比武官清贵的文职官员,若是有真本事科举,那简直出道即可无敌,此处参照大清国。第二种是世代读书的门第,家里出一个三公九卿,那嫡子就能萌荫有个散官,带着散官头衔就能进国子监镀金,考不上也能做官,只是可能做到四品就到头了。

但是读书门第科举,普遍就属于“王侯将相真有种”,爸爸、爷爷、曾祖父在往上数,都是举人或者进士出身,家里就几乎不可能考不上,毕竟老一辈都考过,有那么多经验以及留下的私藏干货类文章,几代人都积累一点,后面人用过了考上后,在接着积累点,完全就是霸占科举的存在,这叫知识垄断,参照科举以来所有朝代。第三类就是寒门,这里的寒门不是如今通常意义的贫苦百姓,寒门是家里出过一个进士但是时间很久了,或者是读书人家分家了,小宗分支没混好,这类才能叫寒门。真的贫苦人该怎么叫,想想印度的种姓制,以及他们的待遇,中国到了雍正时期,才算很正式的废除印度类型的贱民制度。

而这个寒门出头也是蛮难的,县、府、省三次考试,分别是见县太爷不跪的童生、可以免除个人徭役赋税的秀才、获得宗族性免税特权的举人,但考起来真的是要穷尽一生的考,能出道的人万里挑一。这个省里考过了,得了举人功名,算是有了候补做官的可能,但一般也就是去县里做个不入流的八九品小官,顶天退休做个上县县令从六品,而且能不能候补上任,还得看会不会做人。

考中进士的寒门,每次科举都有,但三甲几百号人里,可能就那么十分之一是寒门,可谓寥寥无几。所以几乎进士的爸爸,要么爷爷必然是进士,要么就是萌荫官,一代经验传一代一直延续。寒门一代考上进士,指不定都七老八十,要么耗尽心力了已经,出任官职到退休时间上就没多少了,能得个五品谏议大夫荣誉就算撑死了,子孙后面的接力全靠天命,但大部分情况是,至少保住寒门身份,不至于沦落贱籍不能科举。

所以谢主任自己不过就是个接班制的产物,靠着特殊国情特殊时期,才有了寒门一样的身份,因缘际会跟对了人,所以许多事都不是太懂。二哥若是好好读读书,正途出身至少全家名声就有了,那或许就能改改风水,哪怕做个小职位,人家也要和你正常交往,而不是内心自带鼻孔的看你。这没有正途出身,全靠投机一个MBA,其实没有多大意义,自己安慰自己都勉强。所以对于二哥一番自述的诉苦,自己从小在上海的遭遇,以及做生意后各类的莫名排挤,我还是很理解他的。其实看面相就知道,他不是个坏心思的人,就是不懂事和脑子不够用而已,人还是可以的。

但就算在同情别人遭遇,也要止于心里的同情,君子交浅何况才认识,还不能确定对方真正的底色,不能释放太多不必要的信息和信号。所以同情归同情,彼此还是彼此。这一顿酒把两个人全喝趴下算结束了,招呼服务员去给这两人安排,想来这是别人家,所以不必亲自看着弄,自己微醺的打车回了家。可谢主任给我放了一周的假,这大热天的也没什地方好去玩的,每天都去游泳又怕细菌太多,皮肤上起痘痘之类的,索性就家里蹲了几天,把才买的《故宫博物院藏明清扇面》好生的看了一遍,印刷的还是挺清晰,细节部分比去现场隔着玻璃看要舒服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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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海无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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