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下逐客令
待楚敬威踏着月光行至白氏住处时，却发现分明不到时辰，院门却紧闭着。
就连门前高悬着的两盏灯笼也被熄灭，似乎是知道自己要来，故意做这幅「闭门羹」给脸色瞧得。
真是胡闹！
楚敬威当即生了恼意，可碍于老夫人，不得不耐着性子扣门，扣了许久放有丫鬟来开，一看是他，也是惊了一跳。
「亥时未到落的什么锁，越来越没有规矩，若不想我来，直说便是！」
楚敬威吹胡子瞪眼，一面走进去一面将气出来这小丫鬟身上，指桑骂槐起来。
这小丫鬟只是负责庭院洒扫功夫，不曾见过什么世面胆子也是极小，被这一吼，当即吓得呆傻起来。
幸好白氏身边的春兰听到动静整装赶来，向楚敬威行了个礼，歉疚道：
「奴婢来迟求相爷恕罪，只是相爷有所不知，我们夫人今日身子多有不适，连二小姐与少爷想多留会也让夫人给劝走了，当真不是有意要拂相爷的兴的。」
楚敬威冷哼一声，说什么身子不适，根本就是记恨他与贾玉娘，刻意摆着等脸色，等着他卑躬屈膝前来服软吧。
对于老夫人的那些污蔑，也更是信了几分，是以言语更加锐利道：
「身子不适就去请大夫来看，这样闭门缩在院内病就能好了吗，不知道的还当是我堂堂相府苛待夫人，有病都不给治了。」
春兰知道楚敬威这是心里憋着气不发不成，因此只是赔着不是，半点不敢反驳。
倒是从白氏屋中传来了清冷的一声：
「大夫都在尔雅斋堆着，那里的事多紧要，岂是我这小病小痛比得了呢。」
只见白氏只披着件外衫，在二月还透着冷意的夜中，显得格外单薄；往日明艳的容颜此刻不见血色，没有粉黛妆饰，更显憔悴，唯有那双眸子，冷冷的望着楚敬威，夹杂着说不清的感情。
「都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还总说这等浸了醋的酸话，大冷的天，穿的这样单薄，是存心要和我过不去吗。」
楚敬威皱着眉头，不情不愿的把自己的大氅解下作势要给白氏披上，可白氏却阻住她的手，
「那你便当我是跟自己过不去吧。」
而后转身走回屋内，亮起了一盏烛火。
楚敬威当即面色更阴沉了几分，将大氅狠狠的丢给春兰，瞪着她厉声吩咐：
「我与夫人有些话又说，不许人进来听见了没有。」而后攥着拳头跟进了内屋。
「你撇下尔雅斋踏月而来，就是为了呵斥我院里人的不成。」
白氏替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垂着眼眸，不咸不淡的问了句。
楚敬威坐在她对面，见她并不曾考虑到自己，只得接过茶壶悻悻给自己斟满，而后道：
「你对下人也比我体恤宽和，夫人身子不适也不知上报，照顾不周，不罚已是网开一面，难道还不该被呵斥几句吗。」
白氏挑眉勾唇，烛火摇曳，映得面容多了几分温度，好像又变回了往日般温婉，看的楚敬威有几分恍惚。
可下一刻，她的话却让他被彻底拉回了现实。
「你对我倒是看重，丫鬟照顾不周该罚，照此说来，今日将我气病了的贾玉娘，不是更改罚了？」
「夫人。」
楚敬威的语气一下重了起来，他似乎也意识到这点，轻嗽了几下，所幸沉声将话挑明了道：「我知你气我、气玉娘，我们也知道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可是现如今玉娘身怀有孕，又甘愿委屈自己不求名分，都这样了为何你还不肯容她，阿柔，仁慈些吧。」
「我们？」
白氏冷笑一声，这个用词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竟不知相爷何时已何她成了「我们」，倒与我这发妻对立起来。我不仁慈，是啊，若我向旁的夫人般「仁慈」有手段，只怕也不会被蒙在鼓里这么久，眼睁睁看着一个外室带着个十多岁的孩子出现来府上。楚敬威，有些话你也当真能说得出口吗。」
声声质问控诉，让楚敬威下意识心虚的移开目光，竟不敢与她对视。
「不管怎么样，木已成舟……」
「所以从始至终我又能如何，你又想让我如何呢。我不能让你将那女人赶走，你也绝不可能让我接受那个女人，话不投机，无谓多费唇舌。更深露重，相爷还是快些回尔雅斋去吧！」
白氏拂袖，直接下了逐客令。
楚敬威看着她这幅油盐不进的强硬姿态，再想到贾玉娘的温柔小意，两相对比，对白氏更为不满，含怒道：「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微不足道在自己妻子面前都抬不起头的小官了，如今不求你像玉娘般善解人意，但求你做到为***者最起码的柔顺贤德。」
「那恐怕要让相爷失望了，我在你心中不早就成了那等狠毒善妒之辈，你如何要求这样的人还贤德的起来。」
白氏冷笑着嘲讽，这神情模样，竟与楚月苒出奇的相似。
「不过相爷有句话说的却是不错的，你的确不再是从前那个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少郎了。」
楚敬威如何能听不出这句话里的凄凉苦涩，他张了张口，言语如鲠在喉吐不出半个字来。最后只撇下句「我先走了你好生休息。」仓皇而逃。
白氏看着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渐渐远去，直到彻底融于夜色看不见时，她才放松了一直憋着的那口气，整个身子随之瘫软下来。
闭上眼，两行清泪自颊上滑落，白氏只觉得一颗心如同攥在手里般绞痛难忍。
「夫人，您这又是何苦呢，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只要您肯服个软，相爷自会感念着您的好的。」
「我如何不知，只是，我当真是做不到。」
白氏攥紧了手中的一方丝帕，不管她想的再好，可只要一看见楚敬威，辛酸悲愁便尽数涌上心田，化作尖锐的刀子出了口。
终于再也忍不住，伏在桌上身形颤抖。
苍茫月色，冷风呼啸，细听上去，倒像是谁在呜咽痛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