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十二 章 童年往事 (五)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们兄弟姐妹虽然读书时间较长,还是很能吃苦替家里做事的。前面章节里说我们这里沟里有鱼,是因为耕地平坦,大面积种植棉花,小麦,水稻;江边沙地多种花生萝卜红薯等,高粱和玉米只有农家自己菜园里常见,生产队里没有成片种植的,总之以棉花种植为主。沙地不保湿,连续几天不下雨,棉花就打蔫了,所以很多靠近江边的队就修渠道从长江里抽水上来抗旱,这样棉地两头的大沟里经常积水。母亲常说“水无百日寡”,意思是没有人投放鱼苗,时间长了自然会有鱼类生物出现的。就像东北人说的,“棒打狍子瓢舀鱼”,靠近长江渔业发达,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尽管经济条件不太好,可是野畈地里能弄很多野菜的,家里也有自己的菜园,我们家菜园总是绿油油的,母亲每年喂养很多鸡鸭,兔子,母猪。这些都得吃野菜和自家种的菜。很多时候,我们在生产队收获花生萝卜后,我们就去淘花生萝卜,还有花生藤子,因为兔子在冬天就吃晒干了的花生藤子,当然也给一些胡萝卜之类的硬菜的。我做得最多的事就是捡猪粪,村里邬家畈有个老者成天挑着担子捡,我是小孩只能提着箢箕与锄头去满村捡猪粪,因为我还要上学,还有一位老头在村中,他也挑着担子捡,我们两老一幼成为拾粪三剑客,看到猪粪满心欢喜,有时后和两位长者不期而遇,我动作稍快,老者抢不过我,多少心里有点不快。我小孩子也不能捡多,提不动,时间短,还要去弄猪菜,还有柴禾什么的。所以更多时候是两位老剑客沙河论剑。又一次,我遇到邬家老者,他对我说“大脑壳,都说你聪明,我出个题目你算算。”
“好的。”小孩子好表现满口答应。
他说“一丈远十堆屎,平均多远一堆?”
“一尺一堆。”我张口就来。
他笑道:“你好大的量啊。”
后来我想过来了,他占我便宜了,不过我知道,这是和我开玩笑的。
我们家虽然只有父亲每月三四十元的工资,母亲的带领与安排日子比一般人家不会差。
生产队就像一个大家庭,有畜牧场,大菜园,养猪养羊养牛的高手就在畜牧场做事,生产队里的牛是集体的,谁家有大小事儿就得找领导借牛和车,放牛轮流,放猪也记分。放假时候我也放过猪,就是每家的猪由两三个人收集起来赶到一个离队里菜地较远的地方管理起来,猪可不是吃草的动物,它们喜欢拱食萝卜,南瓜之类的,就是怕有的人家没有关住生猪,吃了邻居的菜,为了避免乡亲扯皮打架,放猪成了先进经验推广。收工后,各家把自家猪关好,因为离家不远就有庄稼。为了栓猪,我哥没少吃亏,每晚放学回来抓猪成了他的头等大事。想想那画面,一个要自由,一个坚决要栓;一个奔跑,一个跳脚。好多年之后,哥还在讲人猪短跑的故事,那是一定要栓住的,不然你是故意破坏农业生产,扣工分,影响生产队分发蔬菜粮食的。所以,再怎么跳脚也得抓到栓好。我不知道我家的猪为什么一定要栓,后来才知道,那是住在周湾的时候,房子都是租借暂住的,没有地方供我们家搭建猪舍。
我的玩伴很多,有同学也有发小。村西头邬家畈旁边有一片灌木丛林,那里还有一座废弃的砖窑,砖早没了,里面有比较大的空间,我们弄柴禾时常在这里玩游戏,有一次不知为什么搞毛了,一块小石头击中了女孩子的额头,
当时就流血了,我并不是要打她,是她从窑里跑出来,赶巧中了!我吓得急忙跑回家。大概晚上她妈妈迁孩子来投告我母亲了,大概打一定是挨了的。那个时候父亲打我,我就在心里记着,老子改姓项;母亲打我,老子还是姓刘,就这两个选择题全做到了。
窑与江很近,一片开阔地,以前队里在这片地里种花生,母亲那个时候也在队里出工的,大概后来上了年纪就在家里照顾孩子们生活,也负责家庭副业生产的安派指挥,其实很多事情是她老人家做的。我们这些孩子只是帮手,不散力就是万幸。
哪有不散力的孩子,我就是一个特别散力的。
大约八九岁的样子,四姐带我去江边看别的孩子玩水,我实在想下去,四姐说,你就在边上,莫玩远了。玩着玩着我的脚踏空了,头时隐时现,现时看到四姐跳脚高喊“快,我弟弟落水了。”她旁边有个十七八岁的黄官堂还在笑,我隐下去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不要钱的水不由自主地开怀痛饮,就在我挣扎冲出头来的时候,看到四哈子冲过来了,他一把将你我提了起来,放在岸上。
我挺着肚子,一脸茫然地看着江水东去,我没有因此恨官堂见死不救,因为还没有到死的程度,他大概以为让我多喝几口水,哪有学游泳不喝水的?或者是为了让长记性,怎么想的只有他知道。四姐谢过四哈子,把我带回家,母亲见状大骂四姐没有看好我。照例用竹条子追打我了,一个突然大肚子的小子在前面跑,一个恨铁不成钢的农村妇女在后面追……下午母亲命四姐去坡上合作社买回点心,傍晚时分,母亲带我去王家致谢。对了,我得告诉大家,四哈子是王歪歪的四第,他们家五个儿子一个独女儿。老大就是学木匠的,叫怀仁,老二叫“歪歪”,名字我今天都不知道,老三叫“飞机”,老四叫“四哈子”,我的救命恩人,最小一个叫驼子,其实他不是驼子,农村人给孩子取名都是随意叫,说是好养活。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溺水而亡的事时有发生,所以生命是个偶然,我们都是幸存者。
邬家畈有一户人家,育有三个孩子,大的是女儿,叫邬海连,老二是哑巴儿子,叫什么自今不知道,老三也是儿子。在海连十来岁的时候,哑巴弟弟在江边玩水,他好像是被什么拉进水里的,姐姐奋不顾身地跳进江里,水花都没有翻一个,就像石头沉下去一样的,不一会儿,哑巴弟弟倒是露出头来,手脚朝天,完全像是有什么托着他的。这样往下淌了好远,最后别人将一块大木板丢下去,他猛地翻身抓住,人们把他救上岸来,可是他姐姐没有找到了。这是几十年的不解之谜。哑巴还活着,村里人皆可证明。
人是个很奇怪的动物,不会游泳像秤砣,进水就沉;会游泳了,就是沉不下去。后来我会游泳了,在我们村里总是游得最远,同伴们跟着我游,十米不到就转头上岸。有一次我们弄柴禾时,几个伙伴一同下水,我游到江心的白水区了,住在江河边的人都知道,白水区是江河的主流,水很急的。这个时候根本不用游,水推着你往下游去,我只好慢慢地往岸边划,就这样好几里地后才到岸边,上得岸后,根本没有力气走路了,休息一会儿,扯把草把屁股围住,哈着腰往上游走,因为怕别人看到,不穿衣服是很丢人的事的。走到下水处,天黑了,伙伴们都回家去了,我的衣服也没见着,我妈问了几个孩子,他们都不敢说和我在一起,母亲在村里大声喊着我的名字,几个姐也都出动去寻。我根据她们的声音快速溜进后门,找衣服穿上。她们回来还挺纳闷的,母亲大怒“是不是玩水了?”
“……”我有权保持沉默。
四姐过来抠了我的小腿,两条白印出现,铁证如山!母亲数落一阵后,还是那句经典台词收场“等你爸回来,我跟你说个哪上哪下。”只要妈妈这样顺,我就知道涛声依旧了。
姨妈的大儿子叫易云刚,大我一岁多吧,姨妈有时候也来我家,特别是外婆健在的气候。那时我们都盼望着有亲戚来,因为可以带来好吃的。
又一次,姨妈又带着云刚哥来我家,照例给我们带来了饼干和水果糖,看到桌上放着的食物,我想去拿,云刚哥对我怒声说道“客都没吃,你吃?”这句名言被大人笑话了好长时间。
这个客人带我们几个小的去江边捉老鸦,我们向着乌鸦的方位匍匐前行,他在前,我们在后,乌鸦总是在我们比较近的时候飞起,走在不远处落下,表哥总是回头指责我们,慢点爬。这情形大概不是大人们做得出来的,我们可不认为是傻事儿,我们可是认真做的,虽然没有捉到,努力过了。
还是在二十多岁时,回想起这个情形胡诌诗词一首。
诗曰;
大江东去,
惊涛拍岸,
沙地落昏鸦。
放牛小子,
三三两两,
匍匐向前爬。
屏息凝视悄接近,
还是惊飞它。
回首怒目互指责:
“慢点怕,”
”莫说话。”
万年长江涌,涛声依旧喧,儿时漫长,不及长河一瞬;世间纷扰,也就浪花几朵。璀璨星空,可见人间万象,玉帝神仙,莫把凡尘讥笑。
难忘儿时天真友:方永初,张春生,陈润清……你们尚好?
借用一休言:休息,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