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陶伯
此刻,丹田元宫内的太阴玄丹,已然大变样。
既不是「肉汤圆」,也不是霞光绚烂的粉雾模样,而是肉红色,表层有经络纹路,处于实体与雾态之间。
再有便是,丹田内的真气云雾不再与其泾渭分明,而是飘飘忽忽的萦绕在其周围,透着亲近。
云雾缭绕,经络在身,虚实流转,倒是当真称得上「玄丹」之名。
陶景这才是第一阶段的炼化。
下一步是炼去其中的血气,继续雾化,直到回归本质——「太阴之气」,也即欢喜山姥的真正本源。
欢喜山姥本源,乃是苍龙伏道的一团地气,纯粹的太阴之气。
现在玄丹里的这些血气、粉雾,皆是其后来炼战场血肉为身躯,采阳补阴等乱七八糟修行,留下的污染杂质。
陶景若能炼出那最本质的太阴之气,用于修行,有益日后的神仙道果,用于炼法,也可以炼出一门厉害神通。
实话说,欢喜山姥能给出这颗太阴玄丹,确实有诚意,可惜根性不足,缺了份坦荡大气。
观察完了玄丹新态,陶景神念一动,捻咒施法:
「阴玄造化,法相相从!」
绚烂粉霞自玄丹内喷涌而出,但不像之前那般侵蚀陶景身躯,而是平静有序的沿着经络流动。
就如施展普通法术时,真气运行经脉,化作法力的流程一样。
而在外面,法咒一落下,陶景便被粉雾霞光淹没。
只见一团泛着霞光的粉雾从榻上升腾而起,灵活而迅捷的在大殿内游走,飞舞。
随后,霞光粉雾停滞半空,蓦然膨胀,一瞬间粉雾如潮,淹没床榻、帷幕、桌椅等物件,整个大殿变成一团涌动粉雾。
下一秒,粉雾骤然收缩,从磅礴雾团瞬间变成一颗滴流旋转的肉红粉丹。
粉丹再一恍,陶景悠然跃出,面带笑容轻盈落地。
「虽然还不能如魏行冲那般「不死不灭」,但虚实转化,也算是个玄妙神通了。」
除了欢喜山姥的暗手让人不舒服外,对于这样神通,陶景是比较满意的。
「喔喔喔——」
这时,门外传来鸡鸣,天要亮了。
......
天市垣,陶宅。
「大哥,睁眼试试,看有没有好些。」
陶景为大哥陶宣摘下包裹眼眶的布条。
布条上涂抹的草药已经发黑,彻底没了药味,还隐隐带着恶臭。
坐在床边的陶宣,怀着激动的心情缓缓睁开眼,那往日一片漆黑,令人无比恐惧的视野,终于出现了光明。
虽然只是星星点点的白芒,就像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深处,闪过几只萤火虫,并且距离非常遥远,根本看不到什么。
但对于在黑暗中待了快三年的陶宣来说,已经是欣喜若狂。
「有光!景弟,有光!我看见了,我终于看见了!」
手舞足蹈的陶宣大喊大叫,拼命的去抓那星点般的白芒,像是溺水之人在抓救命稻草。
「娇娇,娇娇你在哪,快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宣哥,我在这!在这......」
陈娇娇急忙从旁边奔来,握住丈夫的手掌放到自己脸颊上。
星星点点的白芒,慢慢汇聚到一处,隐约映照出一片模糊皮肤。
「我看到你了!」
欣喜大叫的陶宣用力抚摸那片温热皮肤。
忽然,白芒中闪过晶莹,手中淌过湿润,陶宣笑容一滞,「娇娇,你哭了?」
「没有,我没哭,是高兴!」
陈娇娇快速抹去眼角泪水,用高兴的语气大声道。
「嗯,别哭,要笑,你笑起来最好看了,我当初就是看你一笑,就决定这辈子非你不娶。」
陶宣温柔的捧着手中脸庞,不再兴奋若狂,但笑容却是无比灿烂。
「我知道。」陈娇娇按住丈夫的手,忽而低声道,「我的脸是不是粗糙了?」
陶宣当即摇头,「没有的事!简直像丝绸。」
「你就会哄我。」陈娇娇脸一红,陶宣手中的脸颊愈发温热。
「咳咳!」
旁边的陶景忍不下去了,重重咳嗽。
陶宣瞬间收回手臂,陈娇娇一下扭过身,满脸通红。
「罢了,我说两句就走,你俩一会儿继续。」
陶景摇摇头,随即看向大哥,「大哥你能看清多少?」
满脸尴尬的陶宣,眨了眨眼,低声说道,「只是一些微弱白芒,努力去看,能看到些一小片模糊东西。」
陶景一叹,「看来圣安宫的眼伤药也没多大作用。」
「别那么说,景弟,有这些,我就心满意足了。」
陶宣反过来安慰陶景:
「景弟你不要自责,也不用急,治不好也没事,我也差不多习惯了。」
陶景望着大哥脸上的真诚笑容,默默叹了口气,沉声道:
「大哥能有这份心态就好,你的眼伤是邪疫,非是一般伤病,心态向上,有益病情。」
陶宣的笑容变得甜蜜起来,用茫然无神的目光扑捉妻子身影,口中说道:
「多亏了你嫂子,当初我也颓废过,差点想不开,是在你嫂子的鼓励下才振作起来。」
陈娇娇再次转过身,接住丈夫的手,语气充满爱意,「是我要谢你才是,若不是救我,你不会遭这种罪。」
「行,行,我走!」
陶景留下一句话,气呼呼的离开屋子,顺便把门关死。
「大哥你这几日先歇歇,我之后再帮你找找方子。」
「唉,这小子都成一教之主了,还是如此不着调。」
陶宣笑呵呵的摇头,听到关门声后,心再次热起,摸向妻子脸庞,低着声音道:「娇娇,让我再看看你。」
陈娇娇羞涩的瞥了眼门口,温温软软的说了声「你看吧」,整个人偎依到丈夫怀中。
门外。
陶景正在走廊,以他的法力,屋里的动静自然瞒不过他,顿时脸一苦,噌噌噌迈起大步,穿堂过院往外走。
祖父正在院中摆置泥陶瓦罐,撞见脚步匆匆的陶景,不明所以的问道:「有急事了?」
陶景对祖父还是非常尊重的,自然不会说自己是受不了爱情的酸臭,顺势点头,「是的,祖父,陈玉成他们在外面等我。」
陶伯放下手中泥罐,用浑浊的眼珠看着陶景,语气恳切:
「景儿,我与你爹娘都从大劫中一路挺过来了,都能照顾好自己,你不用总操心我们,被我们牵扯了精力,你而今重担在身,专心自己的事就好。」
陶景轻笑,「祖父,莫不是我每日来吃饭,你嫌弃了?」
「那该嫌弃你的,是你老娘!」陶伯笑骂。
陶景哈哈大笑,随即认真点头,「放心吧祖父,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是啊。」陶伯感慨,「你早就长大了,比我,比你爹都有本事,自有自己的路去走。」
「我再大,也是您的孙儿。」
陶景笑道,然后一指那院中满地的泥陶瓦罐,「孙儿过几日,找人在连秀山给您造个陶窑,就别折腾这些泥巴了。」
「什么泥巴,臭小子你给我说清楚!」
陶伯大怒,狠狠瞪向陶景,「还有,你别胡乱折腾,我才不去那什么陶窑。」
陶景笑道:「不是折腾。整个渭乡只有连秀山有水,适合烧陶,我想让祖父为乡亲们烧些日常用品。」
听陶景如此说,陶伯瞬间气消,脸上一下泛起光泽,背都直了几分,拍着胸脯大声道:
「既是为了乡亲,那我就舍了这条老命,一定干的漂漂亮亮!」
这一刻,曾经的「陶伯」,再次出现。
陶景对此很开心,不枉费他的这番心思。
又陪祖父说了些话,陶景离开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