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节
经此惨败,匈奴的势力滚出了并州,并州危而复安,但晋阳经大火焚城,已经无法防守。刘琨收拾离散的部众,驻扎在阳曲(今太原阳曲县),静待事态的发展。拓跋猗卢看到刘琨的兵力太少,根本无法抵挡匈奴的大举进攻,在撤军途中送给了他一批武装部队,以及大批的牛羊牲畜,帮助他守城。
西晋建兴元年(公元313年),晋愍帝司马邺即位,环顾天下,国家残破,晋朝已经没有几个可用之人了,在并州苦苦支撑的刘琨还算一个。为了鼓励刘琨为新朝廷卖命,因此,拜刘琨为大将军、都督并州诸军事,加散骑常侍、假节。
虽然刘琨获得了朝廷的高度重视,但他的处境并没有因此改善,而且局势的发展越来越危险。确实,新兴的匈奴汉国发展的过快,超出了每个人的想象,势力几何般膨胀。自从渡江攻击司马睿受阻后,汉国安东大将军石勒已经断了南渡的念头,决定在中原发展。他听从谋士张宾的建议,改变了流寇战术,在襄国建立了稳固的根据地,冀州郡县壁垒纷纷降附,晋朝势力一扫而空,只剩下王浚和刘琨两个有势力的地方长官还在苦苦坚持。因此,石勒准备对这两位硕果仅存的大佬动手了。
敌人的势力步步紧逼,绳索已经勒到了脖子上。但是,或许是海豚音震聋了耳朵,刘琨对北方形势这一重大变化却不甚了然,且对石勒抱有不该有的幻想。在这种虚无缥缈的幻想支配下,他干了一件对后世影响巨大的混蛋事,曾经把石勒失散多年的母亲和养子石虎送到襄国,以此来收买石勒。
世间人都会犯错误,因为平常人没有伟人的智慧,不犯错误才不正常。刘琨就不应该了,因为历史已经定位他是了不起的民族英雄,一个伟大的让人心酸的爱国者。石勒是任何人不敢小看的英雄,在他拥有了如此强大的实力以后,怎么可能向别人低头!如果英雄能够受收买,世界岂不乱套了!
王浚就更可笑了,虽然他是拥兵数万的封疆大吏,能够在乱世中屹立不倒,凭这一点,他就很了不起。但历史告诉我们,他是一个志大才疏的野心家,总以为自己就是天上最亮的那一颗星,所有的人都应该是他的陪衬。他看到了石勒rì益强盛,没有想办法遏制他的发展,竟然打算为自己所用,梦想由石勒推戴自己当皇帝。
正因为各揣心腹事,刘琨和王浚这一根藤上的两个苦瓜,在国家沦丧之际,本应携手共赴国难。面临石勒这个强大的敌人,他们不仅没有联合起来,而是闹起了内讧。
内讧的原因是利益的争夺。
起因是刘琨造成的,因为刘琨是一个穷人,穷人总是要折腾的,因为不折腾就吃不上饭。并州只有居民两万户,兵员严重不足,而在乱世之中,有兵才是大爷,没有军队根本玩不转。因此,刘琨派高阳内史刘希到中山一带征兵,不久就招募到三万人,其中多数是幽州所属的代郡、上谷和广宁三郡的民众。
这本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现在是同船共度,都是为了打击侵略者,互相体谅也就算了。可王浚不能容忍,认为这是抄老子后路,挖老子墙角,太不给面子。于是派部将胡矩与辽西段部鲜卑一起攻杀刘希,夺回了三郡士众。
经过这一次公开决裂,刘、王之间的关系从貌合神离到公开反目,关系恶化的无以复加,最后导致双方都没有好果子吃。
敌人闹得越凶,自己的机会就越大。刘琨与王浚之间闹得面红耳赤,不分皂白的互捅老拳,给汉将石勒以可乘之机。
西晋建兴二年(公元314年)二月,石勒打算消灭王浚,解除北方的威胁。但因为刘琨和王浚的防地连接,害怕他们联手,对自己不利。因此遣使向刘琨求和,诈称愿意以讨伐王浚报效朝廷,为自己洗刷罪恶。这样一个挑拨离间,分化瓦解的小儿科的诡计,竟然骗过了盖世英雄刘琨。
刘琨童心未泯,闻言大喜,立即传令州郡,说:“勒知命思愆,收累年之咎,求拔幽都,效善将来,今听所请,受任通和。”
由于刘琨作壁上观,石勒放心大胆的实现了自己的军事构想。他以效忠王浚为诱饵,麻痹了王浚,顺利的率军开进了幽州。王浚在弯刀砍掉脑袋那一霎那都不知道自己的客人不是来喝酒的。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诡计,竟然蒙骗了西晋朝廷的两位地方大员,燕代之地尽为石勒所有。
石勒夺取了燕代之地,拥有河北全境,实力极为强劲,具备了和任何势力夺取天下的实力。于是,石勒撕去了伪装,立即把矛头转向刘琨。
受到了突如其来的打击,刘琨顿觉上当,可是,晚了。“兵者,诡道也。”战争本身就是尔虞我诈的游戏,讲信誉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吗!
失去了援助,刘琨已是孤掌难鸣,完全处于战略上的守势,再也无法组织有力量的反击。西晋建兴三年(公元315年)六月,匈奴汉军中山王刘曜进攻上党,在襄垣打败刘琨军队。挟胜利之威,刘曜准备趁势进取刘琨大本营阳曲,消灭刘琨的势力,只因汉帝刘聪急于攻打长安,刘曜才主动退兵。
因为王浚一死,北方的形势rì益严峻,刘琨的重要xìng凸显。同年,晋愍帝任命刘琨为司空、都督并冀幽三州诸军事,指望他恢复丢失的土地。刘琨受都督,为了避嫌,未领司空。
刘琨的地位水涨船高,但他的形势却是越来越恶劣,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所谓,屋漏偏逢连yīn雨,行船遇上顶头风。刘琨引以为援的拓跋鲜卑部落联盟发生内讧,拓跋猗卢因为宠爱小儿子,逼得其长子拓跋六修行冒顿之事,将其杀害,随即,拓跋六修又被拓跋普根所灭。
鲜卑拓跋部的领导相继死难,于是诸部大乱,为了利益互相攻杀,最后,郁律夺得了大首领的位置。晋人卫雄、箕澹是拓跋部将军,颇受部众拥护,看到拓跋部分崩离析,打算自谋出路,他们与在拓跋部为人质的刘琨的儿子刘遵鼓动晋人和乌丸三万余家,带马牛羊十万余头投归并州。刘琨得到这支有生力量,势力才有所恢复。
汉军攻克长安,灭亡西晋后,中原百姓都认为晋朝再也没有希望了,四散逃亡,导致刘琨更加孤立。
石勒的战略目光十分锐利,觉得这是一个夺取并州,扩张势力的最好时机,因此抓住时机,于西晋建兴四年(公元316年)十一月,冒着漫天大雪,率兵西越太行山,进入并州地界。匈奴汉军分兵攻掠,围攻乐平太守韩据镇守的沾城(今山西和顺西北),韩据向刘琨求援。
刘琨刚刚得到了一批生力军,实力强大了,有了抗衡的资本,企图乘此机会一举消灭石勒,挽回颓势,因此积极部署决战。
箕澹、卫雄久在行伍之中,战斗经验丰富,看到了其中蕴含的巨大风险,劝阻说:“这些人虽然是晋国的百姓,但长期在边荒野蛮的地区生活,根本不懂得道义,难以用军法统帅他们。现在内收鲜卑之余谷,对外抢夺胡族的牛羊,应该闭关守险,让人民休养生息,等到这些人被教化之后,然后可以使用,那么就可以建立不世之功了”。
箕澹、卫雄的话很有道理,没有休养生息,就没有强大的国防,穷兵黩武历来是自取灭亡,强国都经不起这么折腾,何况一个并州。但是刘琨已经被实力蒙住了眼睛,没有看到军队没有信仰的危险,或者故意看不到其中的危险,因为刘琨急需一场胜利唤醒民众的信心。
刘琨拒绝了部下的建议,整顿军队,激励士卒,然后倾巢而出。任命大将箕澹率步骑兵二万为前锋,寻找匈奴主力,自统大军进占广牧(今山西寿阳西北)做后援。
看到刘琨的军队企图和自己野战,这是自己的长项,石勒恨不得摆上一锅猪肉炖粉条,请他喝一顿。不过,这个想法可不能让别人知道,戏法一走光就不灵了。他压抑着心头的狂喜,当即率主力迎击。
虽然匈奴汉军的实力占优,打一场胜仗没有悬念,但石勒是一个明智的统帅,不想硬碰硬的耗损兵力,决定打一场成本最低的伏击战。他命令大将孔苌为前锋都督,占据险要地势,在山上布置疑兵,前沿暗设二道伏兵。然后派出轻骑接战,引诱晋军入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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