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1
一、
“刘哥,这,这样不好吧。偷死人的东西,损,损德行的。”
“都啥年代了,你小子还信那些玩意。”
无月的夜晚显得分外黑暗。
山野浸没在夜幕中,耳边,时不时地传来细簌的虫鸣声。
似骸骨私语。
两头灰溜溜的“耗子”手拿着铁锹、铲子,一前一后钻进了山间。
他们在矮山腰上绕了一圈,残林刮来的晚风冰冷刺骨。
在一片突兀的空地上,一块无名的石碑插在了中央。
那边四周杂草枯黄,与初夏的绿意盎然格格不入。
刘哥把铁锹往地上一插,环顾了一眼:“北坡背阴,三面环林······那头还能见水,风水宝地插座石碑,必然有蹊跷。”
“刘哥,你自己也不还信那老一套。”
“跟你说了也白说,动手吧,呸呸!”刘哥往手上喷了喷口水,拿起铁锹正打算开挖。
但身边的男人依旧一动没动。
“咋啦?还愣着干啥?”刘哥抬起头,明白了这小子还在犯愁,便苦口婆心地说道,“哎呀,这片地过不了几个月就要被征走,拿去盖楼子了。难道还会缺咱俩的什么德?”
“可是······”
“可是啥呀,可是?你刘哥我,啥脏活没干过,不也还没事?”刘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要是里头真挖到值钱的玩意,就算只是一个铜板,都能卖好几千,好几万。”
“阿郑,想想你女儿,在云城上好高中,要考好大学,难道不用花钱吗?”
刘哥那仿佛已经挖到宝藏的信誓旦旦,令年轻的男人也下定了决心:“好,我干!”
铁锹铁铲在夜幕下挥舞,一捧捧黑土逐渐堆成了小山。
当当!
铁锹碰上硬茬,绕着边缘继续深挖。
没多久,一副青白色的石棺完整地展露在两人眼前。
刘哥检查了一圈,做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他们便一合力,撬开了上面的石板。
“咳咳咳,里面有东西吗?”年轻男子不敢往里头看,用手扇着灰尘,偏过了头。
但刘哥却兴奋地喊道:“我就说这地儿有怪,里头果然有道!”
棺里头,竟然有着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惨白色的石板铺成了楼梯,犹如噬人巨兽的牙齿。
可在刘哥的眼中,这片黑洞里头早已经亮起金光,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向着他招手。
“发财了,发财了,快进去瞧瞧!”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地钻入其中。
“啊——”
许久过后,宛若冬眠的棕熊被人激怒,洞里传出了骇人的惨叫声。
二
皓月悬空,为云城戏剧学院的防护林,披上一层忧郁的银纱。
树梢层层叠叠不透光,留得底下一片昏暗阴森。
一对略带酒气的情侣大学生,手牵着手,路过了树林附近。
女生突然停下了脚步:“哎呀,憋不住了,小俊,我得去采个花。”
男生歪着脑袋,有些迷惑:“大半夜的采什么花呀,等明天我给你买不就得了。”
“死直男,老娘的意思是要去上个厕所!”
“哎呀,再走几步就是校门口了,忍忍就到了。”
“都说了忍不了了呀,唉~不和你贫嘴了。”说完,女生甩开了男生的手,一溜烟钻进了树丛里头,并且威胁道,“堵上你的耳朵,
站远点!还有帮我看着点,听到没有?”
“堵着耳朵呢,听不到~”男生嘴上说着,还是站在树林边放风。
他突然起了坏心眼,笑着说道:“阿丽,你有没有听说过我们学校的传闻呀?”
“什么?”
“社团的学长和我说过,农历每月十五,晚风吹过学校附近的树林,梢间沙沙作响的时候,一个漂亮得不像人的女子会乘着异常寒冷的风出现在里头。”
“啊,神经病呀,这时候讲鬼故事!我不听,我不听!”
男生捂着耳朵不依不饶:“听说男的见了她,会被迷走心窍;女人遇见她,则会被剥去漂亮的脸蛋呢。”
“呀——死直男,闭嘴呀!”
“哈哈哈~”
在两人打趣的时候,一阵冰冷刺骨的寒风穿过了树林,还伴随着丝缕刺鼻的味道。
每棵树都像在回应它的到来,发出了沙沙沙的声响。
女生心中忍不住一颤,连忙向着四周望了望。
体内的酒精作用下,黑,这种颜色铺天盖地地卷了过来。
就连笔直的树干似乎都被压弯了。
她赶忙站起身,准备离开。
而粗枝大条的男生并没感觉不对劲的地方,向着校门方向看了一眼:“大门都关上了,阿丽,要不我们从树林里穿过去,爬围墙回宿舍吧。”
沙沙沙——
树影摇晃,女生的第六感令她觉得,有人在背后盯着她。
她猛地转过了头。
树干背后······人影从黑暗中长了出来!
这家伙耷拉着脑袋,手臂垂在身前,双腿则是内八站立着,在风中摇摇晃晃。
“谁?谁在哪?”女生慌了。
而男生依旧背对着她,没有任何反应:“怎么样呀,阿丽?对了,你会翻墙吗?”
“咿呀!”
凄惨的尖叫打破了树林间的沉寂。
男生回过头,只见一头奇怪的家伙扑在了女朋友身上,像是野兽一般撕扯着猎物。
而他的女友挣扎了几下,手臂就像是断了线的木偶,直愣愣地落在了地上,整个人也不再动弹。
他吓了一跳,随即大喊道:“你这家伙搞什么?耍流氓?”
那家伙抬起了头,披散的头发底下,双眼散发着嗜血的微弱红光。
下一秒,冷风骤起,红光将男生吞噬殆尽。
三
云城郊区,乌黑色飞鸟落在了一户宅院的屋檐上。
院子里头,晾晒着土黄色的道袍,边上,还有这一套类似于古代官员的大褂——藏青色,胸口绘着一幅白鹤飞天图。
木雕门上悬挂着一面八卦镜。
顶上,黄色的道符粘在两侧的门柱上,随风轻轻飘动。
淡淡的熏香从屋内传出,只见一位布衣老人捋着胡子,皱着眉头,一手起炮,看住了落在包围圈里的马。
而他对面的男子拾起了飞車,落在了老人的马旁。
“哎呀!”老人忍不住叹道失误。
这一招看上去是像同归于尽,但下一手,对方的飞車就能破了他的象阵。
若是逃马,飞車掐入兵炮之间,救下马的同时,还能看一手他的炮,占据中线,后续进攻源源不断。
这么一想,自己刚才那手简直臭不可闻,手忍不住就伸向了对方的飞車,想把它抓回原位。
男子连忙提醒:“豹叔,落子不悔啊。”
“你小子,不知道让着点老人家吗?”老人缩回了手,瞪了他一眼,“早知道刚才就该赶你走的。”
“哈哈哈,我要是不认真点,明天您和老王下棋又输了,岂不是要说我没用?”
“哼!”
男子嘴角上扬,但对棋局的把控并未手软。
他还借机说道:“豹叔,最近云城里发生了些匪夷所思的案子。”
“你们管的事情,跟我说什么?”
“蜈蚣······又出现了。”
男子的话令老人的瞳孔微缩。
他抬起头,眼前那被称为“笑面虎”的男人,深邃的双眼中闪过一缕火光:“最新的案子里,有名受害人身上发现‘蜈蚣’的印记,和当年的一模一样。”
“哦?”
“六年零九个月,‘箱庭’等了那家伙六年零九个月,他终于又露出了蛛丝马迹。”
“豹叔,这是一次机会,错过了,不知道又得等多久了。”男子说着,落子的声音也不由得大了几分,“我不想错过这次机会,我想把阿峰找回来。”
“六年多了吗?阿峰已经走了六年吗?”老人叹了口气,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房间中,又一次只剩下棋子落在木盘上的声响。
最后,红色的大帅被黑色的棋子层层包围,而落下帷幕。
“豹叔?”
“我知道,你想找的不是我这个老头子,而是小镜。”老人慢慢地重新收拾棋局,“她也已经长大了,一会儿你自己和她说去。”
“······好。”
“对了,你弟弟小秋呢?”
“您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找他,他也一定会回来的。”
头发有些许苍白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笑,似乎一切都像他的棋局,在把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