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绢儿?
这种没有丝毫男德可言,还妄想以下犯上的死狗,必须得到应有的惩罚!
可——
究竟怎样惩治他才好?
你一直思考着这件事。
不管是跟反转术式比比速度,尝试能不能一枪崩了他,还是绞尽脑汁跟咒术师合作,合力围剿这个咒术界的污点,你总觉得差那么点意思。
毕竟,你也不是什么舍己为人的大善人。
充满投机风险,却对自己又不够有利的事,你可是一点也不想干。
这种纠结迟疑的心情,一直维持到你参拜完浅草寺。
那时候。
你已经来到满是现代化气息的东京内城。
走在霓灯闪烁的街道,跟衣着考究的上层西洋精英擦肩而过之际,如杂草蔓生的脑海兀得灵光乍现,瞬间醍醐灌顶!
是了!
对于一个极可能拥有反转术式的咒术师来说,枪械的作用非常有限;
而加茂宪伦本身就出自御三家,也从侧面证明咒术界很可能就是烂橘子一筐,根本不是咒术界的“产屋敷”,完全不值得你托付信任,通力合作。
可两面宿傩——你的好儿子,就不一样了。
生前,他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诅咒之王;
死后,他是困扰咒术界千年之久,根本无法被解决的“四魂之玉”。
加茂宪伦这个舔食者脑花成精的狗东西,对于普通人、普通咒术师来说,他也许无法逾越,可你不觉得他也能像玩弄原主一样,玩弄两面宿傩。
你得承认。
这其中有赌的成分。
可你不觉得两面宿傩会怪你。
毕竟,就算结果再坏,他顶多也就是损失一根手指而已,还余下十九根呢,好处却是实实在在的。
只要加茂宪伦不被手指毒死,那他就能再次见到正在学着做爹的你。
一个妈妈。
两种身份。
啊~
多么美好的未来啊!
念及此,你发自内心地笑了。
然后——
你就感觉到身边的男人爱抚着你的发,似是欣慰般轻声感慨:“你能喜欢这里,真是太好了……之前,是我想岔了,以为隔离人群,使得从人类负面情绪而生的咒灵无法再接近你,就是在保护你,结果,却让你那么难过。”
“你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在这里定居。”
“就算这里汇集了太多对你不怀好意的咒灵,我也一定可以从它们手里保护你。”
“只要你能开心一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
……
你脸色不变。
非常配合地摆出一丝动容的表情。
甚至,在他痴痴诉说自己的真心和付出之时,眸光还恰到好处地动了动,似有泪光闪烁,指尖轻颤,没有拒绝他牵你手的动作。
你臻首低垂。
望着彼此交握的手,暗自咋舌:
【多么拙劣的PUA啊】
【可对于脸皮不够厚,或者涉世不深的年轻人来说,偏偏又是那么管用……】
——害怕麻烦别人。
这似乎是整个东亚文化区都会有的典型思维模式。
因为不想麻烦别人,所以,即使自己撞得头破血流,浪费无数时间,也不会向别人开口寻求帮助。
甚至,哪怕是别人主动帮助自己,都无法坦然接受,还会因此生出无以为报之类的负罪感和羞耻心,就好像是自己做了错事一般。
如今想来,这其实只是文化和社会对人植入骨子里的PUA罢了。
怕麻
烦别人的更深层次原因,是“我不会”。
而“我不会”,往往就意味着“我不如人,是个失败者”。
在自上而下充满无形压迫的环境里,失败就意味没有价值,甚至可以从内到外否定一个人的全部存在意义,让人连活下去都资格都没有。
在这种环境下,羞于寻求帮助,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当然了。
这种困境也并不是绝对的。
只要学会摆烂,别总是用圣人的标准要求自己,适时发疯,就能从这种无意义的精神内耗中解脱出来。
梅雨还没有结束。
水雾迷蒙的街道上,潮湿的空气里飘着无数细细的雨丝。
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下,加茂宪伦撑着一把深色的和伞,体贴地为你遮挡雨丝,不让你暴露在夜里微凉的雨丝中。
你缓缓拾起头来。
黑白分明的眼珠望向他。
加茂宪伦似有所觉。
低下视线,与你四目相对时,温声询问:“怎么了?”
你停下脚步。
望着自己落于他眼底的倒影,怔忡片刻,恍惚般呢喃:“要不然,我们还是分开吧?”
加茂宪伦:“怎么突然说出这种话,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你摇摇头。
把手指从他掌心抽出来:“我是个不祥的女人,会莫名其妙怀孕不说,还根本没有能力诞下与心爱之人的子嗣,一次、一次、又一次……哪怕我倾注无尽的爱意,也无法留下他们。”
“其实,当我再次失去孕育的孩子后,并不是一味沉浸在那份悲伤中无法自拔,而是认真思考了很久……最终,我接受了一直被我忽视的事实,那就是,我的确是个没用的女人。”
“不仅无法让你拥有幸福,还只会拖累你的人生……不应该这样的,你这样的人,不应该因为我的缘故过得这般辛苦。”
“所以——”
“我们就此分开吧,宪伦。”
“往日种种,皆埋葬于浅草寺。”
“离开我这种没用,又惯会惹是生非的女人,你以后肯定能收获幸福……”
加茂宪伦眸色深谙。
投来的目光晦暗不明。
你仿若未觉。
长呼出一口气。
半是解脱半是释怀地冲他笑:“不必担心我。”
“一直以来,都是因为你的庇护,我才能远离那些东西。今后,顶多是重新回到那种不见天日的日子里罢了。”
“你一直宽厚待我,甚至,还愿意满足我这种任性的要求,我的人生已经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说到最后,你眼睛眨也不眨深深凝睇着他,仿佛在望着只能最后一次相见的挚爱之人,“宪伦,承蒙不弃。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时光。”
“别说傻话。”
加茂宪伦叹息出声。
他宛若一位可靠的丈夫,在听到妻子任性的话语后,并未出言指责,而是更温柔地握住你的手,给予你并肩同行的勇气,“你是我认定的妻子,我怎么可能会因为区区咒灵的骚扰,就擅自放弃你?”
“羽衣,我虽年长你许多,但我依旧是个世俗的男人,会心甘情愿为心爱之人付出一切。”
“唉,说到底,都是我不好,无法让你感受到我的心意,才让你如此忐忑不安……”
你暗自啧了一声。
瞧瞧!
这种跟男德不沾边的狗男人,就是会给自己贴金。
事到如今,还妄想PUA你呢。
可你也不虚。
眼底霎时浮出水雾:“妻子?……心爱之人?”
加茂宪
伦微微颔首:“是。”
你双眸怔怔。
望着他,难以置信地流出泪来:“怎、怎么会?我这样的女人……出身名门贵族的你,怎么可能会想要爱我、想要娶我做妻子?明明我的家人都不愿意再爱我了……”
加茂宪伦拭去你腮边的泪痕:“他们对你的态度,并不代表真正的你。你很好,我从来没见过跟你一样好的女子,跟你在一起,完全出自我的私心。”
你暗道,是啊是啊,你爹我当然好得很,算你有眼光。
脸上却满是悲意。
避开他的触碰,双手捂住耳朵,不堪承受般蹲下身,哀婉啜泣:“别说了!别说了!再这样下去,我就会生出不堪的妄想和奢求,会再也不愿意离开你的!”
“宪伦,我不能成为那样糟糕的人!”
“就为了自己快活,根本不管别人死活……这样的话,你肯定就不会再爱我,也肯定不会再说出想要娶我做妻子的话!”
“呜……”
“太痛苦了,真的是太痛苦了!我一点也不想最后留在你心底的,是一副贪猥无厌的丑陋模样!”
“不会。”
加茂宪伦将身体紧绷到发抖的你抱在怀里,不停安抚,“我不会那样待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只会爱你。自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的心就是在你而跳动……”
——就像这样。
对方卖惨,你就摆烂;
对方PUA你,你就给他画大饼;
对方跟你讲感情,你就跟他蹬鼻子上脸。
永远不被他掌控节奏。
永远将自己立于道德的高地。
你伏在他怀里哽咽。
虽然时不时就被他的甜言蜜语油到,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个哆嗦,但也惹得他抚慰你后背动作越发柔和。
对于这个结果,你非常满意。
同时,也更加明确,让他作为人类死去,真是太便宜他了。
你必须像周扒皮一样,榨干他最后一点利用价值,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不过,在此之前,你觉得自己有必要居安思危,跟他玩点新花样。
在又一次参拜了附近有名寺庙后,你望着神龛之上的金塑神明,向加茂宪伦提议,不如在神明的见证下,你们都换个新名字,改头换面开始新生活。
加茂宪伦没有拒绝。
他想了想,温和的目光落于你眼底:“羂索,你可以叫我羂索。”
你眨了眨眼睛。
总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非常耳熟。
可大概是因为你活了太久的缘故,一时没有想起来,只好暂时搁置,面不改色地回之以笑:“羽衣,你可以叫我羽衣。”
然后,你就瞧见他脸上闪过一丝讶色,当即询问出声:“怎么了?是这个名字哪里不太好吗?”
羂索笑着摇摇头:“很好听的名字,怎么想起来叫这个?”
你:“天女的羽衣,而你就是我的神明,愿作羽衣,常伴在你左右……你呢?为什么想给自己取这样一个名字?”
羂索抬手指向神龛之上的神明,示意你看向神明的手中之物:“那就是羂索。我希望自己亦能如神明之羂索一样,保护你、庇佑你、爱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