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生物实验室

眼前三人的笑容，不知为何让钱宁.贝内特觉得有些不对劲。

作为一名成功的商人、政客，他的眼光曾是他最引以为傲的能力之一，而现在，它正警铃大作，告诉他这三个人有问题。

钱宁很想让身后的白人壮汉带自己离开这里，可是想到一周前看到的检查报告，他又犹豫了。

检查报告没什么大问题，但又到处是问题。

没有癌症之类的重病，但每个器官都表现出功能性的衰退。用浅显点的话语来形容，那就是他的身体正无法挽回地走向衰老和死亡。

这个进程是如此之快，他甚至每晚都能听见死神的脚步声。

漫长地沉默后，钱宁.贝内特低声道：「开始吧……」

赫尔曼勾起唇角，带着助手走上前，助手从白人壮汉手里接过轮椅，而赫尔曼则抬手揽住了他的肩膀。

「你好，听说你有医学背景？」

白人壮汉偏头看了眼自己肩膀上的手臂：「是，你怎么知道？」

「走廊有监控。」赫尔曼微笑道，收回揽住他肩膀的手时，手指故作无意地划过他脖子裸|露的皮肤，一团近乎透明的组织液瞬间渗出，又眨眼间消失，悄无声息间便进入了白人壮汉的身体里。

皮肤上传来的冰凉触感让白人壮汉整个人一抖，但很快他就感觉自己像是被人装进了一个塑料袋里，视觉、听觉、嗅觉、触觉、乃至味觉，都飘忽起来，逐渐与外界断联。

他的大脑开始不由自主地回溯往昔，从婴幼儿一直到大学学医，然后参军，退伍后继续深造，进入特勤局，直至末世爆发。

当他回忆到自己在地堡内穿上身上这件有迷你摄像头的相机时，世界陡然一暗，他的意识沉入深沉的黑暗里，看不见、听不见、闻不到、摸不到、更说不出，如同被困在没有一丝星光的宇宙里。而他在实验室里的身体，直愣愣地站着，就像个植物人。

见组织液已经顺利控制住白人壮汉的身体，赫尔曼翘起唇角，刻意走到他面前介绍道：「第一天我们要先做一些细致的检查，然后做手术前期准备，这个不难，就是会花费一些时间。你可以跟着我们，但最好不要碰这里的东西，以免造成意外。」

「好……」白人壮汉迟缓地回答道。

之后的流程，在国家实验室的人看来，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全是一些正常的术前检查。因设备有限，有的如核磁共振之类的检查没办法做，好在钱宁有备而来，带来了一个装满他病例的文件夹。

赫尔曼拿着里面的各种检查数据和片子，与助手们装模作样地讨论了许久，直到夜幕降临，该吃晚餐了才稍作休息。

等吃过饭，赫尔曼让助手给钱宁注射了镇定剂，然后给他换上手术服，并把人转移到了活动病床上，推着前往做手术的实验室。白人壮汉脚步僵硬地跟在他们身后，看起来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不过在视觉受限的科学家们看来，一切都很正常，而看情况，似乎他们期待已久的正戏终于要开场了。

「终于要进入正题了吗？之前都是一些非常常规的检查，甚至称得上简陋。要不是看到了罗伯特.林德的状态，我都要以为这又是一群想要混进地堡的骗子了。」

「同感。之前那些检查都把我看困了，我们对钱宁.贝内特的身体状况做过多次检查，他血压多高我都记得。」

「他们也没做什么特殊的检查啊，我以为至少会做个基因检测呢。」

「钱宁的体检报告里有基因检测报告……他们这是去哪？」

「这该不是……去生物实验室吧？」

普尔切国家实验室的科学家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生物实验室分为四级，应对不同程度的生化研究，一二级防护等级低就不提了，但三级以上的生物实验室防护要求非常高，光门都有三、四道，还要换衣服穿防护服。

如果赫尔曼要去四级生物实验室做手术的话，那他们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这时，就像听到了他们的担忧，白人壮汉缓慢开口道：「这是去……哪？」

他说话仍有些艰涩，似乎很不习惯用喉咙说话，这让少数科学家们皱起了眉，但很快，他们的注意力就被赫尔曼说的话引走了。

「生物实验室。」

「有……危险？」

「危险？当然没有！」赫尔曼笑道，「只是如果你暂时不想变成小孩的话，会需要一些防护。有问题吗？」

白人壮汉顿了顿：「……没有。」

地堡里的科学家们松了口气。

「汉斯能进去就好，本来我们也没指望摄像头能拍下全程。」

「以汉斯的医学素养，就算看不懂全部实验过程，但至少能描述钱宁的状态，足够我们评估安全性了。」

「是啊。他们到了，果然是三级实验室。」

进入三级生物实验室虽然不像进入四级那么麻烦，但也需要脱去原本的衣物，换上防护服，经过缓冲间才能进入。

在更衣间脱衣服时，赫尔曼和助手只是做了个样子，便停下了手，看着白人壮汉汉斯手脚僵硬地脱衣服。

过了好一会，汉斯终于把自己扒光了。赫尔曼看了一眼堆在地上的衣服，对他点点头，直接推开了缓冲间的门，压根没有穿防护服的意思。

在他身后跟着衣物完好的助手和赤|裸的汉斯，四人就这样推着钱宁.贝内特直接走进了三级生物实验室。

等实验室的门关上后，赫尔曼看着助手和汉斯眼中的虹光，微微一笑：「那就开始吧。」

话音刚落，无数组织液从他裸|露的皮肤喷涌而出，不一会功夫就填满了实验室，把所有人和器具都包裹其中。

那些形似细胞的组织在这个组织液海洋里不断游走，一开始亳无规律，但很快它们就汇聚在钱宁.贝内特周围，在他身上进进出出，就像在做最仔细最深入的检查般。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久到钱宁.贝内特的镇定剂都开始消退。

刚睁开眼睛时，钱宁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直到一个半透明的细胞扑到他脸上并穿了过去，他才惊恐地张开了嘴，发出滞涩地、嘶哑地、近乎无声地惨叫声。

「这…这是……什么？！我、我在哪……」

赫尔曼走到他身旁，居高临下地探头看着他：「你在哪？当然是在艾纽曼市的罗斯大厦里了，贝内特先生。」

「你……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只是在帮你重获新生而已。」赫尔曼笑得异常甜美，「看，这些小家伙正在收集你的基因信息，当它们完成所有扫描后，就会复制一个全新的你。当然，这个全新的你会根据你的要求，刚好四十岁，年富力强，正值壮年。」

听到这句话，对于青春、长生的渴求压过了恐惧，钱宁.贝内特满怀希望地努力抬起头：「然后呢……你，会移植……我的大脑吗？」

「移植？」赫尔曼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伸出手对着钱宁摇了摇手指头，「不用那么麻烦，既然要复制，那当然要完全复制。不光是你的身体，还有你的记忆，你的感情……这些不过是化学物质产生的信号，储存在你的大脑细胞里，然后再通过特定的途径和方式被释放。这些，都是可以被复制的，很快你就能获得新生。」

钱宁闻言瞪大了眼睛，他马上就意识到赫尔曼这段话所蕴含的深意。

连记忆和感情都能复制，那复制出来的这个人，和他没有任何区别，他就是年轻版的钱宁.贝内特。

等复制完成，这个房间里将会出现两个他，他们拥有完全相同的记忆，相同的感情，只是一个刚满四十，而一个垂垂老矣。

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钱宁颤颤巍巍地问道：「复制……完成之后……呢？」

「之后，就到了付账单的时候了。虽然不足以弥补损失的能量，但多少能平衡一下开支，而且我想，你也不希望同时存在两个你吧？放心，年轻版的你不会知道这些细节。对于他来说，他就是那个坐在轮椅上即将死去，为了一线生机冒险来到这里，在做过一系列检查后，躺在手术床上睡了一觉就返老还童的钱宁.贝内特……是不是很贴心？」

赫尔曼.伯克长得非常帅气，甚至比末世前的好多明星都要好看。他的笑容也因此非常有魅力，让人印象深刻。

但此时他脸上的微笑看在钱宁眼中，和魔鬼无异。

忽然，魔鬼突兀地转头看了一眼，回头看向他时，眼中尽是惊喜：「扫描完成了，新的你已经开始复制了！」

说完，他往旁边移了一步，让钱宁的视线能看到那个正在被复制的自己。

组织液中，无数虹光从细胞中发出，汇聚在一起，一点一点的制造出一副骨架，然后是大脑，紧接着是眼球、神经、肌肉束……

虹光的速度不算快，但也绝对不慢地给钱宁展示了最标准真实的人体构成，使用的教材就是他自己。

钱宁张开嘴，想尖叫，想大吼，想一刀捅死那个越来越像他的假人。但最终他只在喉咙里发出了一阵嗬嗬声，便停止了呼吸。

复制人肌肉***犹如怪物的形象印在他涣散的瞳孔上，是他临终前窥见的地狱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