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八芒星（8）

夜已经深了。

或许是白日里那场“直播”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蠕虫之主吞噬掉一丁点宇宙后形成的连锁反应，“直播”结束后，一个低气压中心突兀地在五星国东部沿海形成。

狂风夹杂降温的黑暗中，两道近光灯由远及近,迷彩色的军车本以百一十的速度在高速公路奔驰,突然势头一滞,片刻后又恢复了速度。

是驾驶座上的井星凯突然踩下了急刹车,然后想起了自己是在高速公路上，只好将脚从刹车重新换到油门上。

他的队友,明澄漫已经昏昏欲睡,另外两个也不住地打哈欠。不过他们这样的精英士兵不缺乏好歹的警觉性，车身突然一晃，他们全都惊醒。

副驾驶上的广冬手已经按在了安全带按钮上，防止发生战斗时想起身结果被拉回去的惨案。他视线向外穿过车窗，但车中照明小灯的光亮甚至穿不过玻璃,在这连星子都没有的夜晚，他连公路防护栏外摇曳树影都看不见。

而近光灯能照亮的范围只有那么一点,屏息片刻后年轻人意识到自己是个睁眼瞎,又等了几秒,没发生一发子弹打在车窗上，他才疑惑问：“啊？不是袭击？”

“在浙省能发生针对我们小队的袭击,不管是海关还是边境都要撸一批人下去了,”伊喆茹努力警醒但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再怎么说，局势还没到发展到那个地步。”

“小伊,你别放松警惕。”明澄漫其实也在打哈欠,但还是告诫伊喆茹。

“直播”结束后,他们四人只休息了一会儿就出来执行任务了，因此精神陷入金酒杯战争里，还进行了多番战斗所产生的疲惫缓解不多，现在还坐车上了高速。

即便是铁打的人，在无聊的赶路中也一样很难保持长时间清醒，更别说明澄漫之前还开了几个小时的车，不久前才和井星凯换班。

她拿起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来唤醒自己的精神，而闲聊也是维持清醒的方法，道：“雇佣兵或者外国觉醒者小队是不容易摸进来，蠕虫搞出来的怪物和化身可不怕海关和边境检查站……”

“咱们在怪物和蠕虫化身眼里，连个蚂蚁都比不上吧，”伊喆茹随口道，“它们怎么可能盯着我们袭击……”

话音落，伊喆茹一愣，真的清醒了。

“对不起我检讨！”说错话的她这下语速飞快，“我不该说这种涨敌人士气灭自己威风的话，是我意志不坚定，你们当刚才一阵风吹过吧。”

无论是“直播”前，还是“直播”后，特殊对策行动七队都一样奔波在训练和任务中，似乎没有变化。

但作为真正目睹过那庞然大物战斗场景的人，他们的心态难以抑制地发生了变化。

气馁，茫然，无力。

比起此刻还在会议桌上提出可能的那些人，作为战士的他们更明白，那并非能涉入的战场。

四人并未讨论过，心中却是各有不同的低落迷惘。

而伊喆茹，刚才把话在明面上说了出来。

明澄漫和广冬，一个低头看矿泉水瓶，一个看什么都看不见的窗外。他们倒不想叫伊喆茹尴尬，但实在找不到什么话搭腔。

就连井星凯也没搭腔，伊喆茹紧张起来，小声叫到：“队长……”

“啊，”井星凯如梦初醒，“奇怪。”

是很奇怪，伊喆茹也觉得。

他们的队长刚才一个刹车将他们全都惊醒，结果三人说一大堆了，井星凯却半句都没插嘴，也没解释一下他为何突然踩刹车。

“你们还记得，”井星凯继续道，“我们的任务目的地是哪里吗？”

伊喆茹惊讶，“不是先去——”

她说了四个字就卡住，手直接抬起按住了太阳穴。

明澄漫接道：“先去。”

广冬：“去哪里来着？”

一辆奔驰在高速公路的军车上，司机加乘客四人，竟然全都忘记了他们前往的方向。

明澄漫低头摸出手机，加了许多防窃密硬件，所以比一般智能机厚重许多的手机上，收到的任务指示是一片空白。

她和坐在她旁边的伊喆茹对视一眼，伊喆茹也摸出手机按亮，上面显示的结果一样。

至于前面副驾驶上的广冬，他已经惊得丢下手机，还吓得骂了一声艹。

如果不是之前已经见识过了平素画廊资料中的莫名空白，四人现在说不定会觉得自己撞鬼。

“广冬你调下无线电频道，我去找上面问问。”明澄漫立刻道。

“先前上面说调查到一个地址，还找到了《幽灵船》制作者的更多资料，全都是从某一刻突然出现的是吧？”伊喆茹试图分析，却陷入了巨大的迷茫，“我以为伊勒瑟芮方是有意进行交流，才向我们展现了自己的位置……他们现在又消掉是什么意思？”

本来想交流又反悔吗？这种事还能反悔吗？

“别揣测外星人……异界人的想法。”明澄漫道。

她发出的通讯尚未接通，倒是井星凯的手机响了。

广冬拿过井星凯的手机接通，里面传出刀疤教官熟悉的声音，没打招呼就问：

“你们还记得任务地点吗？”

显然不记得。

刀疤教官也不惊讶，显然刚才调查组各方已经互相确认了遗忘的事实。

“好吧，刚才大家查到的所有线索都没了，不管用什么方法记录的……不过，至少你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说明了一件事。”

“嗯，”井星凯已经反应过来，一边微转方向盘一边说，“我们在菏虹高速上。”

菏虹高速的两端，分别是浙省省会菏庄市，和直辖市苏虹市。

如果他们是苏虹市→菏庄市，此行目的地所在范围就太广了。可现在他们的方向是菏庄市→苏虹市，从选择开车而非飞机来看，目的地不是苏虹市，就是距离苏虹市极近的周边。

“总是，你们先抵达苏虹市，然后待命。”

“明白。”四人齐声回道。

刀疤教官挂断通讯，重新找到方向的七队则松了口气。

“苏虹市……也意料之中，”在那座城市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井星凯感慨，“小芯第一次出现也在苏虹市。”

他旁边广冬刚想应和，突然念头一闪，道：“队长，我们之前接到任务得知目的地时，你会不会说了类似的话？”

“呃。”

“这个。”

“好像……”

他的三个队友陷入深思。

接到任务时，他们似乎是讨论过什么。但现在去回忆，只能想起一片模糊，记忆仿佛笼罩了层层迷雾。

车中安静了片刻。

半晌，有人低沉咕哝：“……真是强大而莫测的力量啊。”

***

真弱啊，八芒星。

第二天早上，一边用油条蘸豆浆，一边听瑟芮法安讲解八芒星力量的表象，听完后勒壹在心中如是感叹。

感叹完，虽仍然对这个身份没什么实感，勒壹还是感到了几分戳心。

窗外大雨滂沱，手机上弹出了台风橙色预警，实在不是出门的好日子。

但今天家中只有勒壹和瑟芮法安一人一天使，昨天蠕虫之主虽无奈退出这个宇宙，但祂离开前，血肉残躯已经化为了数不清的怪兽，在宇宙深空中蔓延开。

铁人001昨日跟着回了家中，至于更多的铁人，铁人机群，在白玫瑰星云——昨日八芒星和蓝星宇宙意志共同塑造的那片星云——外，每分每秒地进行生产，以修建一道以天文尺度计算，防御怪兽的长城。

它动作很快了，但还是不够快。

有不少怪兽漏出，所以几乎已经将蓝星所有保存的零星鳞卵打扫干净的茧女，和退休后养花种草无所事事的红皇帝，当仁不让前往宇宙帮忙。

勒壹醒来前他们就已经离开，勒壹甚至来不及做一把神光棒叫他们戴上。

……他做出的神光棒真的会有用吗？

啊，如果他真的是一名造物主，在如今这个情况下，是不是创造M78星云加一个光之国，会更直接一点？

勒壹咀嚼油条的动作变缓。

片刻后，他意识到嘴里的油条是最后一口油条，两根油条已经下肚，正是他平常的饭量，但他现在还是很饿。

红发天使及时为他送上第三根。

“多买了？”勒壹惊喜问。

“你昨晚的食量超出以往，所以今早购买餐点时我多买了一些。”瑟芮法安从保温魔法中取出第四根油条，放在勒壹面前的餐盘里。

食量陡然高了一倍的勒壹将其全部解决，又吃了点零食才感觉不饿。

他边吃边疑惑，最后猜测，可能是昨天“变身”八芒星留下了一些后遗症。

早餐后瑟芮法安收走碗筷，而勒壹，用一晚上时间做好了心理准备，此刻看向从厨房中走出的他，问：“昨晚我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并没有什么感觉，单纯当宅男好像不能共鸣八芒星。天使先生，你觉得还有别的我能做的事吗？”

“契约者，在共鸣八芒星上，我无法给你提出更多建议。”瑟芮法安道，“不过，如今你暂代八芒星，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尽情使用我。”

“哎？不用不用……”

勒壹感觉自己脸上都烧红了，全怪“使用”这个词叫人浮想联翩。

神会有人的欲.望吗？他忍不住好奇起来。

念头纷杂间，一道灵光闪过勒壹心头。

使用，对，一直以来，他都隐藏着某个欲望……

但那不是使用，是一个请求。

“天使……天使先生，”勒壹吞吐着，但正视着瑟芮法安的眼睛，请求道，“你可以，可以为我当一次模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