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兴 一
一个白鹿城人带着一群西洲裔轿夫坐在西郡城最繁华的浴场的道路对面。
“恩人,今天什么日子,好生热闹啊。能接不少单子吧。”说话的人头戴白色头巾,皮肤黝黑
“这都不知道?今天是莫总督的生日,那些地主贵族和总商们可不是趁着机会好好巴结一番。”黄兴坐在马车上,回应靠在车轮上抽着烟的西郡人。
他的身旁还有数十个这样带着头巾的西郡人。
“我知道的哪有恩人多,我就知道要好好拉车,给恩人多赚钱。”
“我说了很多遍,不要再称呼我为恩人了。”
“可您就是我的恩人,要不是恩人救了我,我恐怕早就饿死了。你看看我现在,和自由民有什么区别。你知道吗恩人,我之前的地方…”
黄兴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他眉飞色舞的讲起自己的往事和现在的待遇,不禁叹了一口气。
“那为什么不直接改信国教,逃离奴隶的身份呢?”
“那乌梨神会谴责我的。”
黄兴轻笑了一声,说道,乌梨神会保佑你的。”
“乌梨人也会保佑恩人的!诶对了,我之前在瞎子巷喝酒的时候听别人说您的父亲也是总…”
没等那苦力说完,一旁抽烟的老翁狠狠的用烟杆敲了一下那苦力的头。
“瞎打听什么,还不上前揽客去。”
“哎呦,我这就去。”
苦力赶忙拍拍身上的尘土,整理了一下疼痛的表情,嬉皮笑脸的迎向刚从浴场出来的人。
“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别乱说乱动!”老翁朝着远去的苦力喊道。
黄兴叹了口气,夺过老翁的烟杆,狠狠的抽了一口,吐了出去。
“兴儿啊,听说主公率兵去东郡抵抗帕奇马人了。”老翁小声的在黄兴耳边说道。
“他明明可以白鹿城好好做生意。黄兴沉默了一会抽了一口烟,你瞧瞧那些总商们,在西郡城花天酒地,享受生活。”
“这就是为什么主公的特许经营权比他们都多,打下来的可比靠着专营高官来的靠谱的多。”
“他只是喜欢打仗。”
“主公可不只有这点格局,西洲那么多响马和敌对部族,要不是他打下来的地方,那些人哪能这么太平的做贸易,西郡哪有现在的繁荣。“
“可穷人在挨饿,奴隶在被鞭打,少女们被当作商品成列,而对面的浴场里的人却在拿葡萄酒和棕榈酒泡澡。”
“一代人只能做一代人的事情。”
“可他可以做的更多!”黄兴撇了老翁一眼,声音比刚才高出许多。
老翁笑了笑,拍了拍黄兴的肩膀。
黄兴沉默了一会。
“你抽吧。”
此时已经是深夜,天空中只有一个微微的月牙,吃力的发着光。而面前灯火通明,火把与晶石灯照亮着大地。贵妇的笑声混杂在男人的交谈中,马车与轿子交通往来,络绎不绝。黄兴看着眼前的一切陷入了沉思,按照自己的身份,自己应该加入他们,但心里却觉得膈应。人头攒动如星星灯火,黄兴渐渐恍惚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周遭的声音逐渐刺耳起来,人们聚集在了某一点。黄兴这才晃过神来,之前派过去招揽生意的苦力似乎遇到了麻烦。黄兴眉头一皱,
“桑丘砂,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老翁急忙抖了抖手上的烟杆,向前方跑去。
黄兴见状,也跳下马车,示意让其他的人停留在原地,
随着桑丘砂赶忙向人群走去。
拨开人群,只见那苦力躺在地上,满脸是血,眼睛恶狠狠的盯着一个身穿丝绸制衣服的红发帝国人。
“这地方是你这种恶心的异教徒能来的么?脏了这里的圣洁。”那帝国人气势汹汹的说道,身旁陪着两个奴仆,双手抱胸恶狠狠的看着眼前躺在地上的人。
“按帝国律法,行省地区实行宗教自由,阁下这话怕是不合适吧。”黄兴盯着这个帝国人,他身上的散发的傲气仿佛用鼻子都能闻到。
“你又是哪里来的人,为这异教徒辩护?”
“他是我的家奴,有什么事情我应当来处理。”
“嘿,我恩人来了,看你还怎么嚣张。”躺在地上的苦力爬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站到了黄兴身后。
“奴隶出身的人,怪不得这么没规矩。”
“奴隶和你一样,同样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都是人,没有什么不同。”
“他妈的,你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是莫达,整个西洲都是我家的,你敢拿我和畜生比。”帝国人说完,抽出腰刀向黄兴砍去。
一旁的桑丘砂见状,赶紧拦到中间,用那金属制的烟杆挡住莫达的刀。
“误会误会,莫公子,别动怒。这是我们家公子,黄兴。白鹿城总商之子。”
桑丘砂说完,旁边围观的群众纷纷议论起来。
“没有什么误会,这位先生已经拔出刀来了,那就是向我发起决斗,圣神在上,将会见证这场决斗。”说罢,黄兴拔出佩剑,摆出架势。
黄兴心里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在这场决斗中活下来,格斗技巧都是小时候父亲教的,已经多年没有练习过。只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憋着一股劲,非要使出来。
“好啊,一个总商的儿子都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决斗是吧,我莫氏的荣耀能让你玷污了不成。”
“兴儿,冷静!”
“我以世子的身份命令你退下!”黄兴大呵一声。
桑丘砂颤颤巍巍地退下,周围围观的人群也渐渐退后围成了一个圈,看起热闹来。总督的儿子和总商的儿子决斗,这可是数十年没见过的新鲜事。
场地形成后,莫达展开架势,以黄兴为圆心绕圈,并且的不断挥舞弯刀挑衅。此刻一阵风袭来,吹起地上的尘土,莫达抓准时机,冲上前去高举着刀刃向黄兴劈砍过去。
“兴儿,见好就收!可别惹出事端!”桑丘砂在一旁喊道。
黄兴一个翻滚躲开刀锋,用肘部狠狠的击向莫达,莫达吃痛倒在地上。身旁的人群发出一阵嘘声,那嘘声仿佛激怒了莫达,他抓起落在地上的刀,涨红着脸,试图再次向黄兴发起攻击。
“住手!”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人群渐渐散开,手持长矛的帝国卫兵拦开了一条道路,一个红发女子走来,身段修长,神情冷峻,手放在佩剑上。
“阿姐,你让我宰了这个混蛋。”莫达怒目圆睁。
那红发女子没有说话,只是瞥了一眼狼狈的莫达,然后盯着黄兴看着。那眼神冷峻的能杀人。周围的人也寂静下来,没有议论,像是被她的气场所震慑住。
黄兴也被这眼神有些震慑住,甚至有一些心虚。
长达一分钟的沉默。
“发生什么了。”那红发女子开口道。
“这真是反了天了。一个奴隶出生的异教徒想进入贵族的场所。他的主子甚至为了保护他竟然敢和我舞刀弄枪的。”
“我就是想进去看一眼!”那苦力喊道。
“奴隶甚至敢跟我顶嘴?”
“和一个异教贱种废什么话,回去。”红发女子瞪了一眼莫达。
“什么?”
“父亲让你回去。现在。”
莫达听罢,收起刀,整理了一下衣着,便快步向浴场走去。
“等一下!你往哪里走?决斗既然已经开始,没有人可以停下。”黄兴朝着已经转身的莫达喊道。
“没有神职人员做见证的比武不能被认可为决斗,”红发女子看着自己的弟弟,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这话把黄兴镇住了,确实,刚刚的比武不能称之为决斗。黄兴自己心里也明白这件事情,刚才只是想借这个唬住在场的人。毕竟大部分纨绔子弟都了解决斗这回事,但却没读过帝国律。眼前这个女人看来和一般的纨绔子弟不一样。
“刚才你称呼异教徒为贱种,我想这已经公然违反了帝国和令尊的法令吧。”
“可以上告帝国巡回法庭,我叫莫凝素。”
说罢莫凝素转身离开。黄兴望着她的背影,一时间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看着她的红发背影。面前的人走了一会儿,忽然停下脚步。霎时间,黄兴只感觉耳旁一阵冷风,莫凝素竟已经站在黄兴的身后,血液随着剑锋滴落在地上,而身后的苦力顷刻间竟人首分离。
莫凝素收起佩剑,从口袋中掏出一袋金币,丢在满是鲜血的尸体旁,在黄兴耳边说道,
“按帝国律,奴隶是财产,这是补偿。”
黄兴望着地上那滩血迹,久久才回过神,地上那袋沾着血渍的金币格外的刺眼,黄兴扭过头,不愿再看一眼。周围的人渐渐散去,只留下黄兴和桑丘砂站在原地。黄兴突然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迷茫和无力。即便面对父亲,也不曾这样无力过。
“这金币怎么处理。”桑丘砂轻声问道,打破了沉默。
“他之前好像说,他刚刚娶了一个妻子。”黄兴转身离开。
“乌梨神会保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