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倒不算个蠢的
「额娘也没什么好东西赏你,这里有几件你们年轻人戴的首饰钗环,你拿去用。」
「这些年你主持打理府内事务,额娘知道你不容易,日后凡事都看开点,是你的终归别人都抢不走。」
四福晋垂下眼睑,瞧着手中那沉甸甸的锦匣,眼眸里划过一丝莫名情绪。
这么多年,因着四爷的缘故,其实她鲜少来永和宫走动。
也只在初一、十五或者过节这样的大日子才匆匆过来一趟。
只简单地跟额娘说几句话便回府了。
其实说实在的,她们婆媳二人先前只是表面上的客套更多一些,而非十四弟妹与额娘这般,亲近得像亲生母女般。
方才额娘对明月的这番话看似是敲打,实则句句都透着亲昵和关心。.
她其实是有些羡慕的。
她一直都知道十四弟妹聪慧,活得通透。
可今儿个来了一趟永和宫,她才发现十四弟可不单单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她的胸怀可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寻常妇人能比的。
罗察是个平庸之辈,怎会教出这般惊才绝艳的女儿?
方才她还特意观察了四爷的脸色,在十四弟妹头头是道、不疾不徐地向皇阿玛说起民间百姓治不起病的问题时,四爷也是满脸震惊。
想到这些,四福晋轻舒了口气。
心想,十四弟妹可不是那池中之物。
今儿个那番话看似是议论朝政,可只要是个有心的都能听出来她句句向着黎民百姓。
说话间,语气诚恳,没有半点牟利之心。
皇阿玛是什么人啊?
每日瞧着朝堂上那些个老狐狸你一言我一语的互呛和明争暗斗,将人心拿捏得极为妥帖。
怎会辨不清是非?
之所以能准了明月的请求,还特意为仁心堂拟圣旨,足可见皇阿玛是极认同十四弟妹的言论。
这一来呢,是十四弟妹嘴巧,会说话。
二来呢,明月此举也算是解决了皇阿玛多年的心病。
皇家子弟向来好面子,将自己的身份看得比什么都重。
他们从来都瞧不起商贾之流,更不与商贾之流打交道,无非就是怕贬低自己皇亲贵胄的身份。
再加上先前九弟从商做起了生意后惹了皇阿玛的嫌恶,所以大家对做生意更是避之不及。
她和四爷也不例外。
可兄弟妯里中,偏出了十四弟妹这么一个剑走偏锋的。
偏生人家这独木桥走对了。
如今不仅赚了银子,涨了见识,还在皇阿玛跟前得了脸。
其实说起来,她还是有些羡慕的。
可羡慕又能如何呢?
凡事都讲究个天赋和时机。
她一没做生意的天赋,二没抓到好时机。
所以羡慕十四弟妹之余,更多的是佩服。
待思绪回笼,四福晋也没再退让,而是大大方方地接过了德妃的赏赐。
而后福身朝德妃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柔声道:
「儿媳谢额娘抬爱。」
德妃笑着摆了摆手,而后与四福晋简单说了几句后,便将另外三人一并打发了,只留了明月。
出了永和宫,十四爷突然停下脚步。
四爷和四福晋回头瞥了十四爷一眼,而后夫妻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十四弟,怎么不走了?」四爷问道。
十四爷墨眉微皱,淡淡道:
「四哥、四嫂你们先回吧,我在这里等明月。」
闻声,四爷不由打趣道:
「莫不是怕十四弟妹在额娘那里受了欺负不成?」
话音甫落,四爷就遭到十四爷一记白眼。
他道:
「四哥向来稳重妥帖,可方才这话还不如老十七一个半大孩子说的中听。」
四爷闻言,轻「嘁」了声,而后道:
「我跟自己亲弟弟说话,又何须端着架子?」
听到「亲弟弟」三个字,十四爷身子僵住。
四爷自是瞧见十四爷脸上划过的那丝不对劲,于是道:
「得!我也不跟你拌嘴。」
「你既要等,那便等着吧。」
而后垂眸看向身侧的四福晋,温声道:
「咱们先回,莫要管他。」
闻言,四福晋掩唇低低笑出了声。
临走时,还不忘提醒十四爷:
「十四弟,额娘将十四弟妹留在屋里叙话,估摸着要过上许久才能放人。」
她仰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夜空,柔声道:
「夜里凉,倒不如找个暖和的地方坐一坐。」
闻声,十四爷嘴角轻扯,朝四福晋浅浅笑了笑,说了几句客套的话。
待将兄嫂送走后,他缓步折回了永和宫。
待走到正殿门口的廊下时,他突然停住脚步。
深知德妃与明月有话要说,便没进去打搅。
虽说他们才是一家人,但他到底是皇子。
莫说是明月了,就是额娘与他说话,也要顾及着几分。
这自古以来,皇家便没有纯粹的亲情。
即使秦木子也不例外......
既是这般,那便让她们婆媳二人好好儿地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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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
德妃端坐在软榻上,见明月乖乖巧巧地站在对面,于是柔声道:
「方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敲打你,可是不高兴了?」
明月撇撇嘴,嘟哝道:
「额娘句句属实,儿媳不敢心生埋怨。」
她眸光微敛,又道:
「今日若不是额娘,儿媳哪有机会见到皇阿玛?」
「又哪有机会求得皇阿玛的一份圣旨?」
明月话落,原本一直沉着脸的德妃突然笑了出来。
她就知道她的这个儿媳妇不是个蠢的。
不但不蠢,反而心思是活泛的不得了。
这般想着,她拢了拢衣袖,随后清了清嗓子,故作不经心道:
「我可没帮你。」
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
明月笑而不语,索性走上前挽着德妃的胳膊,大大方方地坐在德妃身侧。
她抿唇浅浅笑道:
「今儿个这事,儿媳自会记在心里,永不敢忘。」
而后将脑袋靠在德妃肩膀上,柔声撒娇道:
「还是额娘疼我。」
德妃闻言,那双杏眸里尽是笑意。
「可别将功劳都算在我身上。」她道。
「若你不是个能说会道的,将事情说到点子上,说到你皇阿玛的心思上,就算我设法子给你千百次机会,那也是不中用的。」
须臾,她长叹了口气,又道:
「不过,你今儿个话确实有些多了。」
「只说些有用的向你皇阿玛求个恩典赏赐便是,怎连民间医馆的那些个破落事一并抖搂出来了?」
随后用手指了指明月的脑袋,嗔道:
「得亏今儿个你皇阿玛心情尚佳,不然你就等着挨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