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深宅

四深宅

雷猛一眼瞧出这二人决非善类,不由得火冒三丈。举拳照着窗户就是一下,只听得“咔嚓”一声,一扇窗户飞了出去;雷猛随即一跃,便跳进屋内。

那六人皆惊愕得不知所措,雷猛指着二人破口大骂:“好两个狗杀才,如何强占张家宅院?还不从实招来!”说着,飞起一脚踢翻了酒桌,酒水菜汤四溅。那二人惊觉过来,知道是来了个找茬的角色,也不答话,随身抽出兵刃,一起抢了上来,那四名女子都吓得脸色发白,蜷缩在墙角,丝毫不敢移动。雷猛在军中学得一身好武艺,长拳短打,擒拿格斗,样样精通;因此毫不畏惧,赤手空拳攻了过去。

那二人一人使刀,一人使剑,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几个回合过后,雷猛劣势渐渐显露出来。那二人配合默契,或腾挪跳跃,或俯卧翻滚,或旁敲侧击,或背后偷袭,雷猛应接不暇,有几次差一点被利刃伤到。二人眼见占了上风,越攻越勇;雷猛不住地后退,不知不觉退到了烛台边。他情急之下,抓起烛台,扔了出去,使剑的那人用力一格,蜡烛断为两截掉在地上,屋内一下子漆黑一团。

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呼,使剑的那人大叫道:“我的眼睛,哎呦,烫死我啦。”原来那人被飞溅的蜡油烫伤了眼睛。雷猛更不答话,趁那人揉眼的工夫,循着声音上去就是一拳,只听“嘭”的一声,这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那人的口鼻上,那人仰头栽倒在地。另一人见势不妙,竟越窗而逃了。雷猛上前制服了那人,便大喝一声:“兀那婆娘,还不掌灯来!”那几个女子战战兢兢地找到火折子,好半天才点着了灯。

雷猛将那人提将过来。只见那人一只眼紧闭,眼泪直流,显然烫得不轻;口中鲜血淋漓,两颗门牙被打掉了。雷猛喝道:“你是什么人?”那人并不回答,只口中念念有词。雷猛照脸几个耳光甩过去,打得那人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立等泄了气,然后求饶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小人名叫熊有志,逃走的那个叫贾守义。呸!奶奶个熊,跑得比兔子还快,一点儿义气都不讲,还真对得起他那名字。”雷猛又是一个嘴巴子,喝道:“废话少说!你们是什么人?如何强占了张宅?”熊有志捂着脸道:“好汉莫生气,此事说来话长,且听小的慢慢道来。”

熊有志说道:“俺俩都是天星教徒,小人是经他介绍入教的,还不足半年。这宅院是本香堂秘设的处所,以前的事小人真不知道。”雷猛道:“天星教是什么狗屁教?老子头一回听说。”熊有志道:“好汉不是本地人吧?我天星教顺天而生,现在北直隶和山东一带开枝散叶,教众已有好几万人了。”雷猛打断道:“再胡说八道,仔细拔了你的舌头。”熊有志道:“绝不敢在好汉面前信口开河,的的确确是真的。我天星教主乃三官大帝的传人,圣号为‘承天行道救苦解厄纯元真人’,降世只为解救黎民出水火,普渡众生脱苦海。他老人家身怀盖世神功,拥有无边法力。凡入我教者,修我圣道者,可除灾解难,永享太平;可获得神功护体,刀枪不入;可修得正果,永登天界。”

雷猛一掌拍在桌子上,骂道:“邪门歪道,妖言惑众!”熊有志看到雷猛发火,急忙闭口不言,两手抱拳,口中连念“罪过”。雷猛看他模样虔恭,觉得颇为可笑,便讥讽道:“怎么说你有神功护体了?”熊有志脸上一红,尴尬道:“估计是小人心怀杂念,不能一心向圣,

所以功力还未到火候。”

雷猛看见地上杯盘狼藉,这才想到腹中饥渴,便对那几名女子喊道:“还不快去准备酒菜,拿将上来!”那四名女子慌忙去了。雷猛便问:“她们是什么人?”熊有志道:“回好汉,这几位女子是昌平城寻翠楼的粉头,她们是来听老贾讲经论道的。”雷猛哈哈笑道:“可笑之极!一群下三滥大言不惭,你们也配谈经论道?”见雷猛面色缓和下来,熊有志谄笑道:“好汉可有入我教之心?小人愿意引荐。以好汉的武功本事,在我教当个堂主绰绰有余。”雷猛闻言叉开五指,猛地掴向熊有志,打得他一跤坐倒,正好坐在跌落的饭菜上,弄得满身残羹菜汤,狼狈不堪。雷猛大骂道:“放你娘的屁!爷爷是何等的人,岂肯与尔等鼠辈为伍。”熊有志大惊失色,不住点头道:“是,是。”

不多时,一桌酒菜端了上来。一名浓妆艳抹的女子,仗着有几分姿色,嗲声道:“大爷,让奴家为你斟酒如何?”雷猛大声斥道:“你们几个臭娘们赶紧滚吧,滚得越远越好,别再让爷爷看见。”四名女子闻言,吓得一溜烟跑了。

雷猛看着满桌酒菜,便豪饮大嚼起来,一面冲着熊有志道:“天星教还有甚鸟事,继续讲来。”熊有志接着道:“目前我教共设九坛,每坛约三千人,每坛设坛主一人,副坛主二人,掌管全坛事务;坛下每三百人设一堂主,每二十人设一香主,如此自上而下,分级严密管理。小人隶属乙木坛申坎堂,设在昌平城南白云观中,堂主为云鹤道长。”雷猛心中一动,问道:“云鹤道长可是替张家驱鬼的云游道人?”熊有志道:“是啊。堂主法力高深,名声在外,好汉你也知道?”

雷猛道:“这张家人哪里去了?”熊有志面有难色,唯唯诺诺道:“小人也不太清楚。据听说,堂主为张家驱鬼后,张家母女对堂主大为尊崇,后来得堂主度化,加入我教。张老员外却执迷不悟,不肯入教,后来便离家出走了。这宅院是张家母女甘愿奉上,作为我教活动场所。”雷猛道:“那张家母女现在何处?”熊有志道:“外出串联教友,宣扬教法,已去了大半年了。”雷猛叹道:“邪教蛊惑人心,果然害人不浅!”熊有志不以为然,却又不敢辩驳。

雷猛吃饱喝足,心里暗想:“那逃走的贾守义未必不去报信,要是再来几人,我必然斗他们不过,还是早走为妙。”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大门外传来敲门声,由于夜晚人静,声音格外响亮。只听“梆梆”两声,顿了顿,又听“梆梆梆梆”四声,稍作停顿,又“梆梆”两声。雷猛迅速撕了熊有志的衣襟,把他绑了,将嘴堵了;然后息了灯,悄悄地来到院子里。

雷猛穿过祠堂,找了个角落躲了起来,只听得大门外清晰地传来说话声。一人道:“这宅院已成本教集会之所,为过往教众提供方便。”雷猛听得这声音竟然如此熟悉。另一个人道:“里面人估计早睡熟了吧。”又一人道:“老王大哥,入教真有那么好吗?”一人道:“当然啦,路上和你们说了这么多,还不相信?”

雷猛恍然想起,这人就是昨晚客栈讲故事的老王,另外两人应该就是和老王熟悉的一长一少。且听老王道:“李老弟意下如何?”那长者踌躇道:“只是······会不会影响生意?还是挣钱养活一家老小是正经。”老王笑道:“入了教还愁温饱吗?再说了,咱教派没那么多规矩约束,你只须在闲暇时向圣修道,照样可修得圆满。入教后即可修炼本门心法,得神功护体。正所谓入手易而成功高,用功少而得益甚。”那少年兴奋道:“如何加入呢?”老王道:“只需一名香主引荐,斩鸡头,烧黄纸,向三官大帝行三拜九扣之礼,焚香宣誓即可。”少年急切问道:“老王大哥,你是香主吗?”老王得意地道:“把你俩度入教中,我就荣升香主啦!”少年羡慕道:“老王大哥了不起!”老王道:“这有什么!你入了本教,只需再引荐十人入教,就可成为香主了。”

雷猛心想:“看来这二人即将入彀,这老王却有一套诱骗本领。罢了,这等闲事不管也罢,还是早日进京去吧。”雷猛悄悄走向后院,轻轻跃过院墙,趁着夜幕向东而去。

大约走了二里多地,只听得身后隐隐有吵杂声。雷猛向后一望,远处火光摇曳,影影绰绰,十几人手持火把,追赶而来。雷猛料想这伙人定是天星教众,来捉拿自己的。眼见人多势众,还是先躲避一下为好。他四周一看,不由得叫苦不迭,附近极为平坦开阔,竟无处可藏,只好向前疾行。

不一会,后面人追得越发近了。只听一人喊道:“堂主,你瞧,那贼人就在前面!”雷猛回头一看,说话者正是熊有志,旁边一个道士模样的人,看来就是他们堂主云鹤道人了。不多时,雷猛便被团团围住。熊有志指着雷猛道:“堂主,就是他!”那道人喝道:“大胆妖人,你出言不逊,辱我圣教,还无端伤我教众,是何道理?”雷猛冷笑道:“你就是那王八堂主了?假借道名,传授邪言,乱说灾祥,你才是真正的妖人!”贾守义也在人伙中,大声呼道:“大伙一起上,先擒了这贼人再说。”

众人摩拳擦掌,正准备动手。云鹤道人喝道:“退下!何必兴师动众,且看贫道的手段。”那道人气定神闲,在众目睽睽之下,从衣袖取出一纸符咒,口中念念有词,只见手中符咒忽然起火。那道人随手一甩,只见一道火光向雷猛疾射过去。雷猛只见火符咒呼啸而来,暗叹道:“这贼道好强的内力!”还来不及闪避,只觉得脐间神阙穴一麻,便栽倒在地。雷猛浑身酸麻,不能动弹,嘴里不住地叫骂。

众人见雷猛砰然倒地,皆欢呼起来。七嘴八舌赞道:“堂主法力无边!”“真乃神功盖世!”云鹤道人大手一挥道:“绑了!回去再做处置。”众人将雷猛绑了,带回张家大宅,将他绑在厅堂的圆柱上。众人对雷猛一顿拳打脚踢,贾守义、熊有志二人打得尤凶。

云鹤道人厉声道:“你受谁指使,竟敢来天星教捣乱?可见识了贫道的神威?!”雷猛不屑道:“少他娘的装蒜!你适才不过使了“飞花摘叶”的功夫,点了我的穴而已。装神弄鬼,祸害乡民,张员外一家就是被你祸害的。”

云鹤道人屏退众人后,忽然阴笑起来,低声道:“嘿嘿!不错!你是个明白人。那瑞香天生尤物,被贫道略施小计,就抢先染指,那滋味到现在还回味无穷哪。啧啧!不错,是贫道又假装前去除妖捉鬼,哄得张家母女对我顶礼膜拜,那张员外不识抬举,早已自生自灭了。”雷猛愤愤道:“无耻妖道,爷爷绝不会放过你的!”云鹤道人奸笑道:“没机会了。不过贫道不会让你轻易死掉,你还有用。只是以后不能再多嘴了。”说罢,云鹤道人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用力捏开雷猛之口,将匕首伸入,使劲乱搅一通。雷猛大骇,惊觉得满嘴森凉酥麻,接着一阵钻心的剧痛袭来,禁不住昏死过去。

云鹤道人叫了一声:“来人哪。”随即进来两名教徒。云鹤道人淡淡地道:“给他处理一下嘴里的伤口,别让他死了。过些天送到羽化峰去,教主在那里大兴土木,需要大量人手。此人年轻力壮,正适合做苦力。”两名手下齐声道:“遵命。”便将雷猛带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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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龙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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