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笔记本

林向阳哭得够了，轻轻地背起林敏的尸体，在背上颠了一颠。

“没事的。这一次，我也送你回去。”

他迈出一步，忽然身后响起了逐渐往上攀升的低吼。

——是水池里的怪物。

“不好！”他背着林敏准备往前冲，又撞到了一个柔软而冰凉的身体。

是小爱。

她咯咯笑着，“哥哥，你要去哪里？”

“不干你事。”林向阳想往旁边绕走，却被小爱拦住。

“等下会有好戏看的。”她盯着林向阳轻轻道，“哥哥你一定会开心的。”

“什么？”林向阳继续追问。

“那么，小爱就先走了哟。变成和小爱一样的怪物的哥哥。”

小爱忽地破裂，碎成一地的黑泥，然后融入地面，攥进缝隙里消失了。

“啧……”林向阳回过头，发现水池怪物似乎并没有打算对林敏出手。

它指向的，是从五楼破碎的窗口里探出的李星。

“阿阳——”李星把手卷成筒状抵在嘴边，似乎很开心地往没有任何事物的远方喊着。

“我——要来找你啦——”

她近乎癫狂地笑着，从窗口一跃而下。

然后她直直地落入水池怪物的血盆大口，被那半透明的身躯嚼成碎沫。

林向阳愣了一愣，“这就是你说的好戏吗，小爱？”他苦笑一声，“根本不能让我开心好吗。”

“除非你让我再见一次林敏。”

林向阳垂下眼，想到林敏，他心底的情绪就不自觉地被牵动。他往外踏出一步，忽然身后的巨怪再一次缓缓地升起。

林向阳猛地回过头，看见水池巨怪正张着半透明的身躯往下俯冲，朝林向阳的方向扑来。

“！！！”林向阳往旁边的柱子一闪，躲过水池怪物的攻击。然而他也发现，水池怪物正分出一部分类似水的身体，提前堵住了楼梯口。

“可恶……怎么这么聪明……”接下来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林向阳叹了口气，抄出菜刀往堵路的怪物砍去。

“刺啦——”很顺利地，怪物被他劈砍开一道缝隙。而水池怪物像是被疼到一样，发出痛苦的尖啸。

“哎呦，很好打嘛。”林向阳试图从缝隙里冲出去，然而被切开的怪物再一次凝聚起来，挡在他的身前。

“你就、这么、想吃林敏吗！”他举起菜刀手起刀落，狠狠地劈开眼前的障碍。而身后，水池怪物的本体正在脱出水池，向他的方向袭来。

“真服了你们这些怪物！”林向阳杀心渐起，掏出包里最后一瓶硫酸往身前的怪物浇过去。被泼中的怪物发出疼痛的哀鸣，消散成一缕空气。

“好，还可以……”林向阳颠了颠林敏，而水池怪物的本体也整顿好了自己，再一次向林向阳背上的林敏袭击。

“！！”林向阳忙往旁边一跳，躲开怪物的攻击。而这时水池怪物已经再一次分出其他身形，堵住了楼梯口。

“可恶……没有硫酸了！”林向阳咬咬牙往身前堵路的怪物砍去，终于给他打开一道小口。而水池怪物的本体往他的方向展开身形。

“不，等等……”林向阳心一惊，习惯性地颠了一下林敏的身体。谁知他的四肢都已经因为林敏的死而几乎脱去了全部的力量，他的全身都在颤抖，这一下他的手一松，林敏的尸体便掉在了地上。

“不要！！”

在他的喊声冲出口腔之前，

他的身体已经本能地前倾，倒向林敏的尸体。林向阳在地上摔了个结结实实，但是比起哀号疼痛，他现在满心满眼都只想要带走林敏。

“林敏……”

他艰难地撑起半边身体，朝女人的尸体爬过去。

然而。

水池里的怪物先他一步，冲过去以血盆大口将林敏的尸体席卷进半透明的胃袋。

林向阳再一次看着林敏死去。她的尸体被水池怪物的胃囊拧碎、挤烂，最终被消化成一滩稀糊糊的肉泥。

“不……”

林向阳瘫倒在地上，所有的力气都彻底地被抽离。而水池怪物也收回了自己其余部分的身体，慢慢往水池里蠕动。

“我只是……我只是想带走她最后的部分而已。”

林向阳忽然嗤笑一声，缓缓地抬起头，眼神似乎在思量如何将水池怪物千刀万剐。

“为什么，连这都要阻挠我？！”

他朝着空气愤怒而悲痛地嘶喊着，但空气静静的，水池怪物也躺回了自己的旧居，周围除了林敏坠亡的地方有一滩血迹以外，看起来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你是存在过的。”

林向阳支着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一把抹掉脸上黏腻的泪痕和血迹。

“我会替世界记住你，林敏。”

“我会把你的名字带出去。放心吧。”

……

林向阳只记得自己晕过去了。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可是，明明所有人都不在了。

他缓缓地坐起身，查看四周。

难道是小爱吗？

“不太像。”他果断地下了结论，摇摇头。

“是那个东西……那个在我死去之前、和我对话的东西。”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掏出了林敏的笔记本。

“啊，还在……她的，笔记本。”

他的手指灵巧地拨弄着密码锁，“1221。成了，开！”

林敏的笔记本应声而开。而展现在他的眼里的，便是属于“林敏”的全部。

——

第一页记录：

我只记得有人说要带我去精神病院治疗，于是我醒来之后就在这里了。

我只是因为比别的孩子聪明一点，所以提前跳级上了小学，然后也不喜欢和别人说话罢了，不是因为什么叫不出名字的毛病。我很确信我没有精神病，但是怎么解释都不行，医生都说我生病了。

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没有看日期，也不知道今天是几号。

算了……得过且过吧。

还好我随身带着记录日常的日记本和笔没有被没收，可以记录一下我在这里的时光。

好像还有很多人和我一样被送到这里来。去认识一下吧。

第二页记录：

今天去考察了一下环境，这栋病院很小，只有几层楼。3号房常住的人是一个叫李阳的人，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可能会比我更大一点）。7号则是叫祁琪的姐姐，2号和8号住着的是许愿许望姐妹俩（至于我为什么不标明她们具体住的房间，因为她们俩经常换房间住），而6号住着的人是叫做徐玲的护士姐姐（虽然听说她有时候也会和发病的病人换房间睡）。

嗯……他们表面上明明看起来和我一样，都很正常。但是也许，他们的病比我的更隐蔽一点。

既然这就是我接下来可能要长期相处（……我不知道要在这个病院待多久）的人，那就好好地对待他们吧。

第三页记录：

晚上在医院里看见了奇怪的东西。楼道里和窗户外有奇怪的怪物，特别是窗外的，长着三头六臂，肚子上还有一只巨大的眼睛。

我很害怕，就跑去徐玲姐姐房间里了。她把我迎进来，问我怎么了。

我如实告诉了她，并和她说我可能是有精神病的。她看起来很惊讶，反握住我的肩膀说在哪里？带我去看看，姐姐相信你。

于是我就带着她到了窗口。但是什么也没有。

我告诉她之前还有的，她什么都没说，就摸了摸我的头，说还有困难要找她。

我点头了。徐玲姐姐真的是很温柔的大姐姐。

第四页记录：

许愿、许望和祁琪好像在过生日。（不要被她们发现我在日记里不用敬称……）

今天是几号了？我也不知道，也懒得去问。不过她们看起来很开心，那也挺好的。

说实在话，我没有那么喜欢其他人。除了徐玲姐姐。比起关心他们，我更想和徐玲姐姐在一起。

我觉得徐玲姐姐一定也会很喜欢我吧！

（角落里画有一个笑脸。）

第五页记录：

我好像又看见那个东西了，我感觉不是因为我有毛病，所以我跑到徐玲姐姐的房间里了。

她问我怎么了，我就如实说又看见了那个东西，很害怕，然后澄清不是因为我有精神病。她看起来在思考什么，我不知道她听进去了吗。然后她问我，要不要先在她的房间里休息。

我感觉那太好了呀！于是我就跑到她的房间里钻进她的被窝里。

徐玲姐姐的被窝很小，但是很暖和。

好啦，写完日记就和徐玲姐姐一起睡。

（笔记空了一行。）

……为什么还没睡呢，因为我还想写点什么。徐玲姐姐告诉了我她的新称谓：小四姐！因为她和我说她在家里排行老四。

她刚刚想偷偷看我在写什么，被我制止了。

就算是小四姐也不可以看！

小四姐好像要睡觉了，那我也一起睡吧。

小四姐，嘿嘿，只有我知道徐玲姐姐的这个名字！

我喜欢这个称呼，它像徐玲姐姐一样，很可爱！

那我以后就用小四姐来代替她的名字啦。亲爱的笔记本，那就先再见了！等我明天醒过来，我再拿你做笔记。

希望我醒过来的时候小四姐还抱着我睡，因为真的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