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季考奖罚
看完榜单后,林迎及其余廪生便退后几步,将布告栏让了出来,供其他秀才观摩。
而廪生们一退,其余还未看过成绩的增生、附生自然上前,一时间既有对着排名意气风发、气概豪迈者,也有感慨岁月、慷慨悲歌者。
小小的季考,却也触及到了秀才们心底不同的境遇。
多数秀才脸上带笑,考得还算满意。
而有的秀才虽然与奖赏失之交臂,但心态豁达,只要不被申饬,内心也已然满足。
至于有些秀才,则心知自己考得差了,再念及一头的青丝白发,忍不住失魂落魄起来。
尤其这当中有两名已经背负了“发社”金箍的老秀才,这次季考又考了倒数。想到距离自己功名被革又进了一步,便忍不住当众颤抖起来。
周围秀才朝他们投去同情目光,但却没有一人上前宽慰。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科举之路上总有人被落下、被抛弃的,如果人人都同情,那是永远都同情不完的。成绩不好,便是原罪。
这还是县域内的较量,将来上了正式科举,比试只会更加残酷。
“此乃器小易盈,不足道哉。”
人群中,郁书荣神色淡然地对着好友说道。
一个人的器量,或多或少预示了将来的成就,区区季考罢了,太过看重,反倒影响了心态。
郁书荣说着这番话时,目光看向了被数人拥簇的林迎方向。
好友于广平看到他的举动,用手抵了抵对方肩膀。
“怎么,这下知道人家新晋廪生的水平了吧,你看看,他排第八,所作文章可见是深得教谕他们的认可。而你……”说着,于广平顿了顿,脸上挤出一丝揶揄。
这次郁书荣季考排名第十七,远落在林迎之后。
虽然已经比个别几个廪生要好了,但对于较着一股劲的郁书荣而言,这样的成绩实在是有点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行了,看把你郁闷得!这可是第十七,有奖赏了的!”
“你看看我,考了第三十九还没说话呢!”
郁书荣瞥了好友一眼,平淡道:“第三十九名也有奖励。”
“奖励?!”
于广平瞪大了眼睛,“就那八个饼以及几袋水果?”
郁书荣点头:“别不把饼当粮食,就算是窝窝头,那也是粮食!”
于广平无力一叹,“好吧,总比什么奖励都没捞到要好!”
郁书荣笑了笑:“走吧,我们去欣赏卷子……”
说完,郁书荣扇了扇手里的折扇,就朝前面走了过去。
每次季考的头三十名卷子都会进行当众展示,张贴于各堂门楹边上,此次自然也是遵循惯例。
很快,看完排名的秀才们,便纷纷散至各堂门前,分成几拨,对着上面的卷子细细品味起来。
林迎他们也不例外,此时他正与几名好友一起,在一处人少的门楹前对着卷子欣赏。
此卷乃是简孟轶的老师段秀才所作,这段秀才是普通附生,这次季考也只考了个中游水平,勉强算是拿了几个饼。但这一点都不妨碍他一边抚须,一边带着弟子欣赏自己的大作。
显然,段秀才对自己的成绩还是相当满意的。
嗯,自己的弟子简孟轶,排名居然比自己这个当老师的还高了两名。
这说明他教徒有方啊。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当浮一大白。
……
看卷的过程是轻松惬意的。
正当学宫的诸位秀才对着卷子指点江山的时候,宋教谕、吴训导、张训导带着几名斋夫,挑着本次季考的奖赏走了过来。
“拜见几位师长!”
在场的秀才齐齐作礼。
他们知道接下来将是本次季考的重头戏了,奖与罚……近在眼前。
宋教谕笑着摆了摆手,“尔等应该都已经看过成绩了吧?”
见所有秀才点头称是,宋教谕也不罗嗦,直接从吴训导手中接过一份名单,便从头到尾地念起来:“本次季考,取得一等卷排名的分别是孟杨、程炎熙、辜翰义……”
一共十个人的名字。
“以上十人,皆为考取一等卷者,按例当赏,除一等卷首名孟杨赏二两四钱,其余者,皆赏一两二钱现银,资为鼓励。”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望尔等向以上十人学习,诵数以贯之,思索以通之。”
说完,宋教谕示意了下,一旁的斋夫便奉上了几个托盘,托盘上放有散装的银两和预先串好的铜钱。
孟夫子考取第一,奖励了二两银子和四串铜钱。
由宋教谕亲自为他颁奖。
之后几位秀才也分别领赏,林迎也从宋教谕的手中接过了一两银子以及两串铜钱。
一等卷赏完,宋教谕又报出二等卷二十名,各奖励了八钱。
之后便是三等卷头三十名,每人八个饼外加几袋水果。
等名单报出,就见几位斋夫扛着几筐饼和水果上前,由两位训导一一分赏。
这一过程堪称热闹,只见众位秀才围着箩筐“排排坐、分果果”,那场景就跟到了菜市场赶集似的,一个个倒也丝毫不觉羞赧,围着箩筐就坐等着分赏。不多时就人手一个布袋,一脸喜色的模样。
至少这次季考没白考,今天回家,家中孩童有饼和水果可以吃了。
而其他考了三等卷却又不奖不罚的生员,只有羡慕的份。
最后则是申饬名单了。
被申饬者人数众多,足有五十来名。
宋教谕让其他生员尽数散去,然后留下了这些被申饬的秀才。扫视一周,就见他们一个个自惭形秽地低着头。
宋教谕一叹道:“尔等平生于书,未尝苟且,然未穷先贤之技,自谓尽之,遂骄奢怠慢,以致当下窘境。试就今日青衿,尔等未及成文可观,乃书旨文字,一隙不通。”
“正所谓,少年易老学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盛年不再来,一日难再晨。”
“力学如力耕,勤惰尔自知。多说无益,尔等且去之,来年即科试,届时笔下见真章。”
说到这,宋教谕摇了摇头,吩咐吴训导道:“将诸生名单记入三等簿,每人扣学分五分,排名靠前者,遇贡不贡,排名靠后者,罢其科试之资,免其徒增笑料。”
众生员闻言,身子微微一颤。
入贡太学或者经科试进入科举,这是生员的两大出入。
宋教谕的申饬,不可谓不严。
虽然他们也知道,这种惩罚更多的还是停留在面子上。
因为以他们的能耐,即便开放了这两条路,多半也是无法出头的。
只是——
能不能通过是一回事。
有没有这两条路却是另一回事!
宋教谕的处罚是将这两条路给堵了,这让受罚的生员感到了切肤之痛。
尤其排名靠后的几位发社,更是如丧考妣。
他们本就游走在秀才功名的边缘,还指着来年科试时补救一把,如果来年连科试都没机会参加,那岂不是直接缺考?
虽说岁试是必考,科试是选考,但不能参加,那也是大大的不妙啊。
若学政宽宏大量,或许还能让他们挺到大后年的岁试。
但如果学政严厉,察看了学院的学分情况,以他们目前的排名,秀才功名可能就要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