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长安之夜
长安城的宵禁,只是不允许在坊外的主街上随意走动。
坊内却是没有任何管制,想喝酒了可以提前宴请好友,或是喊上要好的邻居去坊内的酒肆吃上一夜。
愿意玩博戏的,也有专门的赌坊可去,将骰子扔得噼啪作响,或是赢了激动大叫,或是输了满脸的沮丧。
想要玩得更嗨些,小门小户的娼妇多的是,而且也没人来查房,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假如腰包够鼓,再稍稍读过些书,青楼里的歌妓也没那么清高,一样伺候的舒舒服服。
因此长安城的夜晚,并未因宵禁而成了一座停止钟摆的巨城。只是将白日里的热闹,分割成了一块块的网格。
而今日,目睹了那位早已名动长安的辽东少年将军入城,各坊热闹的丝毫不亚于前些日子没有宵禁的上元节。与罗一的宅邸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尤其大多身处于西城,替自家小娘抢到那些护卫随从的人家。
拿出家中的积蓄,买了好酒好菜,笑得合不拢嘴的陪在一旁。
有些甚至还请了亲友邻里过来,拐弯抹角的把话茬往婚嫁上引。
有满意小娘,当场答应了要娶的,顿时让气氛更加热烈高涨。
让小娘家的长辈恨不得到街上去敲锣打鼓宣告这一喜事。
没有应下来的,小娘长辈也不慌,买了那么多酒还不是要借机成了美事。
到时想穿上衣物不认账,那可没这种好事,要么将活人娶了去,要么背着死人去见官。
至于没抢到人的那些人家,也并不是太沮丧。
从行商的嘴里得知东亭的情况后,都知晓了还有这么个可以过好日子的地方。
加之从那个少年将军今日的所作所为来看,是个沉稳靠谱的。
又通过那些护卫与随从赶了这么远的路,依旧精神奕奕来判断,那些行商说得不是假话。
只要熬过辽东的冬日,那里是个养人的好地方。
那里的边军又不只这么几个,而且还缺少汉姓小娘,到时托那些行商给说和说和,也一样能成美事。
甚至有些心思活络的,都在考虑是不是要亲自去辽东走一趟。
听闻那里同样出力气,赚得可比这里种田或是给人做事多的多。
都说树挪死人挪活,若是那里真不错,全家搬过去也未尝不可。
整个长安城的普通人家,可谓人人都是喜上眉梢。
那些富户或是品秩不高的官吏,虽说知道自家小娘给那位最年轻的使君当妾室是指望不上了,但却同样丝毫不感到沮丧。
小娘过不去,家中的子弟还是能过去瞧瞧的。
辽东那地儿可是里地广人稀,尤其是汉姓人少之又少。
不用有太大的本事,不管是自己干些营生,还是投军,甚至自荐做个小吏,全都有出头的可能。
即便出不了头,混得也不会太差,日子肯定是过得去。
因此纷纷将家族里的人召集到一处,商议着要不要去或是由谁去辽东。一时间厅堂里人声鼎沸,热闹至极。
身份贵尊贵或是官职高些的,也与往常早早歇下不同。
坐在厅堂里一直盘算着要不要再给罗一送份厚礼过去。
这位辽东来的小将,实在是圣眷太盛了。
赐予崇仁坊的宅院本就僭越了,从送礼回来的仆人口中得到,赏赐的宅邸居然与玄真观连在了一处。网站即将关闭,请下载爱阅app最新章节
更骇人的是,收礼做册的会是圣人膝下最小的那位一向清修祈福的小娘。
圣人这样安排,意思再明显不过。
可正因为这份过于明显的意思,才最为吓人。
再怎么说,玄真观里的那也是圣人的骨血,就这样随意给了出去。
可以想见,不管是不是给太子留下辅佐的。
今后这个罗姓小使君只要不死在战阵上,绝对是要坐进政事堂。
与之提前交好,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情。
但问题是这位虽爱财,却全靠着自己琢磨手段抓钱儿。
其秉性又不是太了解,加之年岁不大,正是非黑即白之时。
贸然再送一份厚礼过去,很有可能起了相反的作用。
亲近的目的没达到,反而会被认为是个只知蝇营狗苟的钻营之辈。
这让有如此心思的一众人,一时间举棋不定,只能对着摇晃的烛光一遍遍的权衡利弊。
宣阳坊的杨家宅邸厅堂内,同样摇晃着烛光。
只不过与那些思虑着要不要再送一份厚礼的官员不同。
杨国忠一边清点着罗一送来的礼品,一边心中嫉妒罗一的圣眷太隆。
隐忍了多年才熬到了没有宰相之名,却有宰相之实的御史大夫之职。
不管辽东方镇是大是小,统兵是多是寡,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坐上使君的位置未免有些太过轻松了。
而且以圣人对这小子的垂爱,怕是用不到几年便能与他平起平坐。
一想到这,杨国忠连眼前的财帛看着都不再那么顺眼。
心中更是隐隐有些后悔,早知道如此,就该想个别的法子保住鲜于仲通。
弄了这么一个与他抢圣眷的,实在得不偿失。
将手中的金佛用力扔回木箱之中,杨国忠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思量起要不要给罗一使些绊子。
可一想到李林甫还坐在首相的位置,安禄山那个无礼的胡儿也还未惩治。
杨国忠又将金佛捡了出来,心疼摩挲了几下磕碰出的印记,重重的冷哼一声。
看在辽东离得远且还算懂事,暂时又有些用处,先让这小子得意一阵。
与杨国忠所在的宣阳坊紧一街之隔的平康坊内。
执掌大唐朝堂将近二十年的右相宅邸的厅堂,时隔几月再次在深夜中透出了烛光。
疾病缠身的李林甫,并没有如往常那样早早的歇下。
而是硬拖着病躯,坐在案几之后,反复看着从剑南传来的行文。
侯在一旁的长子李岫,看着被灯火的映照下,脸庞更显消瘦不堪,脸色也苍白如纸的李林甫,十分心疼。
“阿耶,已经到了深夜,还是歇下吧。”
“不歇了,以后有的是功夫歇着。”
“可您的身子骨不比往常,政务再忙也该放一放。”
见长子没听出他话中的意思,李林甫心中重重的叹息一声。
再次看了一遍手中的行文,李林甫闭上眼睛思量了一阵。
随后缓缓将眼睛睁开,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缓声道:“明日备上一份厚礼去送给那位罗使君。回头你再请辞将作监,调任到辽东去。”
李岫顿时一脸错愕,“父亲,好端端的为何要这样。
您看重那位罗使君,多备些礼品便好了,不至于要我去辽东吧。”
李林甫无力的摇摇头,“听我的就好,去辽东时,家中的小郎,能带的都带去吧。”
听了这话,李岫脸色猛得同样变得惨白,明白了李林甫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