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穷
娄大树将装满文具的塑料袋收拢在一起系上,闻言动作一顿,面色也微微一滞。
江倾水很敏锐的将他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
“很多人都说我跟我妈长得很像。”
江倾水停顿两秒观察娄大树的反应,继续说:“你早上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惊得烟灰都忘记弹掉。”
娄大树没有正面回答江倾水的问题。
“你母亲她还好吗?”
大概是想要让自己看起来洒脱一些,娄大树故意扯了扯唇角,用一种看起来十分轻松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只是,他脸上的笑容太过勉强。
江倾水轻轻眨眼,语气异常的平静:“她死了。”
“她……”娄大树整个人踉跄了一下,扶在收银台上的手在发抖。
“两个月前她从浅州县回去就确诊了癌症,没有住院治疗,一个月之后就去世了,她去世前那一个月看起来并不痛苦。”
江倾水面上毫无波澜,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病逝的亲生母亲,而是在说不相干的人。
她说完,便定定的注视着娄大树。
三秒钟之后,她如愿在娄大树的脸上看见了预想中的崩溃神情。
真可怜,又是一个被梁子伶抛弃的人。
江倾水没拿文具,转身离开了。
娄大树看起来很伤心。
她不想在这里看一个大男人嚎啕大哭。
江倾水转身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哭声。
哭有什么用呢。
她是第一个知道梁子伶确诊绝症的人,当她知道梁子伶并不打算住院治疗之后,便哭着跪在地上求她去医院治疗。
尽管这十七年来,她们母女俩聚少离多,感情淡薄,可她不想失去梁子伶。
最后,梁子伶还是和十年前抛下她离开京洋市时一样,并没有因为她哭得足够伤心就多看她一眼。
商牧年蹲在超市门口,听着收银台里娄大树的哭声,目光却看着江倾水离开的方向。
他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江倾水那句“你喜欢我妈”。
这种情况下他再进去,也不过是徒增尴尬,便想着等江倾水走了再进去。
却没想到,江倾水语气平静的把娄大树说哭了。
果然,长得越好看的女生,心越狠。
“牧年?”
商牧年听见声音回过头来,就看见娄大树眼眶通红的提着一大包文具站在门口。
商牧年立即站起身来。
“娄叔。”
“帮我看下店,我去送点东西。”
娄大树也是回过神来才发现江倾水已经走了,连文具都没拿。
……
商牧年晚上回家路过江倾水家门口,就看见了挂在门上的一大袋文具。
他刚停下脚步,铁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江倾水穿着镶着蕾丝花边的白色睡裙,乌发柔顺的披在肩头,眉眼被路灯照得柔和,整个人都显得温顺乖巧起来。
和白天在超市里冷漠平静的述说母亲去世的样子判若两人。
商牧年没忍住多看了她两眼。
只是,她一开口,什么温顺乖巧惹人疼,全都荡然无存。
“来还伞?”
商牧年冷嗤一声:“我现在就回去拿来还给你,你给我等着!”
他冷下脸时,深邃的眉眼都变得富有攻击性。
这样的人脾气差,不好惹。
江倾水谨慎的思考了片刻:“今天太晚了,我要睡了,明天早上给我。”
万一他脾气上来打女生怎么办?
她又打不过他。
天色也晚了,连个求救的路人都没有。
商牧年按亮手机屏幕,嗓音里带着很明显的忍耐:“现在才八点!”
江倾水:“我年纪小,长身体,睡得早。”
商牧年:“……”
翌日一早。
江倾水提着一个装得鼓鼓的大容量塑料袋,站在门口等商牧年。
没过多久,她就看见商牧年从巷子深处的阴影处走了出来。
商牧年今天穿了身校服,双肩包规规矩矩的背在身后,双手插在兜里,眉心紧蹙着,看起来有些烦躁。
走近了,商牧年迎上江倾水略显惊讶的目光,微眯着眸子小弧度的偏了下头,示意她有话就说。
江倾水也没客气,发自内心的问他:“你还上学啊?”
“……”商牧年被噎了一下:“我不上学干什么?下雨天不撑伞去捡垃圾吃吗?”
他就没见过有人能用这么礼貌的语气,问这么不礼貌的问题。
江倾水的脑海里一下子就有了画面感。
想象着商牧年拽着一张臭脸在大雨中捡垃圾吃的样子,她就没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虽然她笑起来还挺好看的,但商牧年一看她笑就知道她肯定没想好事儿。
江倾水收住笑,摇头:“我看你在超市工作,以为你不上学了。”
再加上商牧年身上那股说不出来的痞气和狠劲,她以为他是个小混混。
商牧年面无表情:“我穷。”
“……哦。”江倾水知道一些家境不太好的学生会一边打工一边上学。
这样看来,商牧年还挺勤奋上进的。
江倾水想起正事,朝他伸手:“伞呢?”
“忘带了,改天还给你。”
商牧年的面色跟刚才相比一点都不自然,一看就是在撒谎。
事到如今还不说实话。
江倾水觉得她也没必要和这种人较真了。
“算了,不要了。”
江倾水转身往学校的方向走,商牧年察觉到她的语气不对,急步跟上。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算了不要了?”
“非要我把话挑明是吗?”
江倾水都打算不计较了,他却追着不放,她也有些生气了,索性和他挑明。
“你不是忘了,你是根本拿不出来!”
江倾水顿了顿,冷笑一声:“因为那把伞已经被我从垃圾桶里捡回家了!”
商牧年面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江倾水看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也没必要看明白。
她提着塑料袋大步离开,商牧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会买一把一模一样的赔给你。”
他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晚上回家的时候才发现放在自己房间里的伞不见了。
家里就他和卫莤两个人,肯定是卫莤趁他不在家,进他房间动了他的东西。
只是,他将卫莤的房间翻了个遍都没找到那把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