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云梦
笙箫细细,暖香阵阵,雪茜閤中,一片旖旎风光。
作为柳州城最大的妓院,雪茜閤的姑娘自然很多,而且好看的还不少。
其中,亦不乏能歌善舞,能诗能画,才貌双全的姑娘。只是这种姑娘的要价往往很贵,而且架子很大,她们不中意的客人即便能出得起钱,她可能只陪着喝个几盏便打发了;但若是遇上了入得了她们眼的客人,那么她们往往能让客人心甘情愿的再掏出大把的银子,只为再与她亲近一回。
而怜奴则是其中最美丽、最昂贵的一个。
怜奴在十六岁时初次在雪茜閤挂牌卖笑,那一夜,她穿着雪色的轻纱,腰间系着玉兰色的腰带,楚腰纤纤,在富丽堂皇的厅中舞了一曲胡旋,烛火光中,只见她蹁跹而舞,仿若天人,而她的容颜则如一树夜放的梨花,美得清透纯净,却又柔媚入骨,令人心旌动摇。
从此怜奴艳名远播,要听她一曲,观她一舞,那都得雪样的银子滚滚的流将出去。
如今她已十八了,青春正盛,却忽然摘了牌子,闭门谢客。
原因是她病了。
初时只是饮食无心,神思不属,鸨母几次逼问她是否有了情郎,她总是摇头;其后她越发严重了,一日中总有七八个时辰昏睡着,醒来的时候也不言不笑,只是怔怔的望着院中的海棠花,人一圈一圈的消瘦了下去。
然而延医诊治,却又看不出个病因来。
鸨母急了,怜奴这么一日,便是少一日白花花的银子入袋,初时她还看在怜奴的名气上好声好气的劝了几回,后来她真恨不得能像对那些小雏儿一样,吊起来抽上一顿,再往黑屋里关个一天一夜,还怕她不乖乖听话?
然而怜奴一向是个有气性的,名头又响,若真被如此羞辱了,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鸨母心中的苦,实在是难以言喻。
她就不明白了,怎么说怜奴接客,她自己也是有赚头的,银子这样的好东西,怎么会有人专和它过不去呢?
怜奴既然劝不得打不得,那么她便骂。
这一晚,雪茜閤中热闹依旧,她招呼了几个客人后,匆匆的赶到了怜奴所居的小院中,见房门依旧紧闭,窗纸上透出烛火光来,映着怜奴清瘦的身影,独自支肘灯下。而房门前的地上,饭菜则是冷得透了。
鸨母气不打一处来,站在院中泼辣辣的就骂了起来:「下作的小娼妇,真当自己太太奶奶啦?呸!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干咱们这一行的,谁不是挣口饭吃,都是拿身子服侍爷们的,谁又比谁清高些?老娘当年花的银子买的你,难不成是买你回来当菩萨供着?乘早给我......给我......」骂到这里,她的忽地结巴了起来,瞠目结舌的看着窗纸上忽然出现的那个男子身影。
「要死啦!」她只愣了片刻,便尖声嚷了起来,院中一片大乱,几名龟奴在她的叫骂指挥下,闯进了屋子,把那个男人给揪了出来。
令鸨母吃了一惊的是,那人竟然是个年纪比怜奴更小的少年。
那少年眉目简净,年纪不过十六七岁,犹带稚气,此时被几名龟奴压着跪在地上,神情迷惘,一副不知自己置身何地的样子。身上就只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两手空空,
「你好大的胆子!」鸨母大喝一声,后面早有人准备了一张梨花木椅,她一撩裙摆便坐下了,那谱儿可比衙门里的官老爷,只差没个惊堂木和一群侍立左右的官差。
「怜奴那个小娼妇呢?也带出来!」
不多时,怜奴就从房里被搀了出来,她一身素白寝衣,黑发如瀑披散而下,整个人瘦得可怜,仿佛被夜风一吹就要倒了似的。
「怜奴,我看你是越来越发不懂事了。难怪这几日茶饭不思,我还道你勾搭上了哪个多情的小郎君呢?就他?」鸨母的声音倏地拔尖,指头直要戳到少年脸上,「就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你也能看得上眼?」
怜奴漠然看了少年一眼,摇头道:「我不识得他。」
「扯谎!眼下人赃俱获,你还想狡辩?」
怜奴怔怔的看着黑夜里不知什么东西,过了半晌,道:「我困了,想歇会儿。」
说完,她便径自回房去了,她虽纤弱无力,满院子的人却没人敢拦她。
鸨母见她还是这么个心神无主的模样,心下犯疑。
若说她月余来的种种情状为的是眼前的少年,那么又怎么会对此事如此不萦于怀?怎么还是这副样子?
她喃喃咒骂几句,决定晚点再和怜奴算账,锐利的眼光一下子钉到了那个少年脸上。
她眯起眼,皮笑肉不笑的道:「这位小哥贵姓啊?」
「十六岁。」少年跪在地上很老实的回答。
「十六岁就进院子嫖姑娘,本事可真不小,」她冷笑两声,「可你猜怎么着?你到雪茜閤来,带足了银子,从大门里进,要多少温柔美貌,知情识趣的姑娘,我都有本事替你找来,但和我雪茜閤的头牌私会,却连一毛钱都没掏出来,你这可就不厚道了,咱们这生意还怎么做?」
少年听得一愣一愣的,道:「我得付钱?」
「哟,难不成你以为咱们开院子的不用吃喝啊?这些姑娘的胭脂水粉不用钱呢?要每个客人都像你这样,天底下还有谁敢开院子?」
少年似乎觉得有理,连连点头,道:「可我银子没放在身上,都在我朋友那里。要不您替我传个话,请她拿银子来,我好付钱。」
听到银子,鸨母的火气顿时降了许多,笑嘻嘻的道:「这话爽快,那你得告诉我你的名字,还有你朋友在哪不是?」
「我朋友住在悦来客栈,您就说,是临渊要的银子,请她拿些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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