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难过
临渊见白珩忽然从天而降,心下大喜过望,正要叫唤,忽见衣袂翩然,又一人自空中落下。
这人双目斜飞,长眉入鬓,容颜妖美,顾盼之间傲气甚重,临渊却不识得此人。
此人正是苍阙,他落下地来以后,也望了怜奴两眼,对着白珩道:“你给了她什么好处?竟能让她这般心甘情愿的为你卖命。”
白珩横了他一眼,淡淡道:“闲话休说,你解怜奴的毒,弄彝我来收拾。”
他说话的神色平静如恆,彷彿收拾弄彝只是举手间的事,其中没有半分为难之处。
苍阙点了点头,随口道:“好啊,可别伤了她的性命。”说着捲起袖子,就要从临渊手中接过怜奴。
临渊不知他是何人,自然而然的往后一缩,不欲让他碰怜奴。
苍阙双眉一挑,不悦道:“小子,你没听白珩说让我给她解毒吗?她是你什么人?抱得这样紧,捨不得放手不成?”
临渊闻言一呆,只见白珩对着自己轻轻点了点头,脸上微微一热,忙将怜奴横抱着,递给了苍阙。
苍阙冷冷睨了他一眼,从他手上接过人来,好整以暇的盘膝坐下,将怜奴打横放在膝上,诊断起来。
白珩则转过身子,缓步往赤婸等人走去。
弄彝、赤婸、萧易寒三人斗得正酣,对身旁动静竟是丝毫没有察觉,忽尔一股柔和的力量从中插入,力道拿捏得妙到巅毫,恰恰将三人往三处推出,赤婸、萧易寒二人只是退出了两步,随即稳稳站定;弄彝却是连退了七八步,便欲一跤坐倒。
然而她极是硬气,运力急抗,便是不愿倒下,这一下虽然站住了,却逆了气息,一时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她一手抚胸,双目凌厉瞪去,却见一个白袍男子神情泰静,负手立于当地。
“大哥!”赤婸大喜,叫道。
弄彝细眉一扬,冷声道:“你就是白珩?”
白珩微微一笑,向她一拱手,道:“正是区区在下。”
弄彝一瞥眼间,又见苍阙坐在后头,抱着怜奴低头查看,心中怒火更炽,叫道:“青丘白珩又怎地?我弄彝却也不怕!”说着双手急探,便朝白珩抓来。
白珩仍旧负着双手,只是微微一侧身,便避开了这雷厉风行的一抓。
弄彝的手爪泛着漆黑之色,恰恰从白珩面前擦过。白珩神情不变,右手轻抬,也不见如何迅速,便即拿住了她的脉门。
弄彝冷笑一声,身子忽然柔若无骨,迳向白珩怀中钻去。
白珩双眉微微一挑,似乎有些意外,左掌对着她的右肩轻轻一推,要将她推了开来。
谁知他的手掌甫触到弄彝的身子,便似触到了一块又滑又韧的事物一般,竟无半点着力之处。白珩心知不对,忙要缩手,却已自不及,只觉得手掌被一股极强的吸力给吸住了,此时莫说是要推开她,便是他自己亦是无法退开。
两人此时离得甚近,弄彝微微侧过头,双唇微张,便吐出了一股黑色的烟气来。
只见那烟气在转瞬间凝聚起来,化成了一条黑蛇,弯弯曲曲的朝白珩俊美的脸庞伸去,而后微微后仰,抬起了蛇头,露出锐利的毒牙,血红的蛇信一伸一缩,蓄势待发,眼见随时便要咬落。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两人只换了一招,然而便在这一招间,白珩便已身陷险境。
赤婸大叫一声,便要抢上,却给一股力量给推了开来,竟自抢不近身去。
白珩望着那条在自己眼前微微晃动的黑蛇,眼神却是沉静一如既往,望了黑蛇片刻,目光一动,便自转向了弄彝。
“怎么不动手?”他静静地问道。
弄彝与白珩的目光一对,竟自微微一颤。白珩此刻实在太过从容,彷彿性命交关的并不是他,而是她弄彝。
“妳此时再不动手,接下来,便再没有动手的机会了。”白珩轻轻的道。
弄彝暗骂自己无用,明明此人已在自己掌握之中,怎么只平平淡淡的几句话,便让她心中暗生畏怯?
她一咬下唇,目光登时凛厉,冷冷道:“你既这般想死,我便成全了你!”
黑蛇蛇口大张,朝着白珩白皙的颈子便咬了下去。
赤婸一颗心几乎要跳了出来,银鞭一扬,向那黑蛇疾点而去。然而蛇与白珩所离不过数寸,银鞭虽然灵动,然而却哪里来得及?
长而锐利的蛇牙,已经埋入了白珩的颈间。
“大哥!”赤婸大叫一声,只吓得心魂俱裂,银鞭一扔,再顾不得旁的,飞步直向白珩奔去。
萧易寒眼明手快,一把拉住,骂道:“妳送死吗?”
那厢赤婸状似疯癫,被萧易寒拦腰抱住,一声一声的哀唤,这厢弄彝的脸色却变了。
蛇牙已经狠狠地咬进了白珩的颈子内,以此蛇之毒,便是白珩有通天彻地之能,此时也不能不倒,然而白珩此刻却仍静立于她的身前,竟是连眉毛也没有牵动一下。
“你……你……”弄彝吃惊得竟是有些结巴,面色惶惑已极。
忽听一人在自己身后轻声说道:“好手段,下一着可轮到我了。”
弄彝听得这个声音正是白珩,双目大瞠,只见眼前的白珩忽尔化作一道轻烟,散了开去,跟着自己后心一麻,已给人拿住了,登时手足软软垂下,再也动弹不得。
她落入敌手,犹自不解,惶然问道:“你这是……这是怎么…….”
只听得白珩在她身后轻轻叹了口气,道:“青丘狐最擅什么,妳来攻以前,也不打听打听。”
弄彝才知自己竟是中了幻术,打从一开始,自己飞身相攻的,只怕就不是白珩。然而这白珩竟能将一个幻影操纵得如此真实,让她丝毫不觉,妖术之精,实是闻所未闻。
她此时落入了白珩手中,满心惊惶反倒慢慢定了下来,冷笑了一声道:“你要杀便杀,我不怕你。只是青丘狐族败势已成,你即便此刻杀了我,也已无济于事。”
“第一,我不会杀妳,这是我允了苍阙的。”白珩妖力微吐,封住了她浑身妖力,而后慢慢地踱到了她的跟前,目光静静在她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道,“第二,我狐族会不会败,这却由不得妳来说。”
弄彝妖力被封,委顿在地,听得此言,却自哈哈大笑起来,只听她笑道:“哈哈,你说这大话给谁听?你不妨自己瞧瞧,眼下情势如何,再来说大话不迟。”
白珩闻言,果真抬起头来,四下望了一望。
此时山道口还聚着不少海蛇,山道之上亦是满满的海蛇,狐族虽有怜奴拼命相助,无奈蛇血奇毒,两旁山壁之上满满爬着的海蛇也不住吐息,此时看上去,果然情势不妙。
弄彝连声冷笑,又道:“你们此战佈置精巧,果然不错。只是我蛇族终究人数远多于你们,我们损耗得起,你们有多少人,能和我们耗下去?”
白珩点了点头,道:“这也说得是。”
弄彝见他面上仍然甚是从容,说完这句话,便即远目望向天际,似乎对身旁的杀伐之声浑不在意,不由得心中恼恨,道:“你装这副无所谓的样子给谁看?你们狐族已然落败至此,难道还有别的花样可翻?我却不信!”
“妳信不信,打什么紧?”白珩漫不经心地说道,仍旧极目远望,忽听得空中一声清唳,他眼神一动,唇角慢慢地勾起了一笑。
白珩回眸望向弄彝,道:“妳说得不错,我们狐族人数确是不及你们,但妳都知道这一点,我岂会不知?难道我便不会设法补足吗?”
弄彝一怔,却见白珩适才遥望得那片天空,忽地飘来了一片乌压压的一片云。这片云来势奇快,初见时只是在天际,然而片刻之间,便已将将飘至青丘。
弄彝澄黄的眼眸中,瞳子忽然急遽收缩了起来。她忽然看出了那片乌云是什么。
那是鸟,极大的鸟。双翅一张,便是数尺,羽色赤铜,甚是华美,而鸟喙如钩,鸟爪尖利,看上去勐厉已极。
弄彝声音微颤,道:“三……三危鸱……”
“不错,是三危鸱族,”白珩点头道,“也难为他们不远千里而来,总算赶上了。”
他话声未落,鸱族已然飞到了青丘之上,众人只觉得眼前一暗,有若黑夜,阳光竟是被这群巨鸟给尽数挡住了。只听得为首之鸱厉声一鸣,疾飞而下,鸟爪一收,已然抓住了山壁上的一条海蛇,复又高高冲上天去,直到飞得够高了,忽尔爪子一松,海蛇怪声乱作,身子乱扭,便向下跌落,“砰”地一声,砸在山石之上,登时肚破肠流,眼见是不活的了。
山道之上的蛇族与狐族都看直了眼,只见鸱群此起彼落,每一下飞起,便抓住了一条海蛇,高飞将之摔死,有些海蛇一时未死,鸱族利喙啄下,登时将之啄死。
只在片刻之间,山壁上的海蛇已然给鸱族杀了七八成,其馀的乱扭乱避,许多都摔了下来,下方的狐族利爪挥落,登时杀了。
弄彝浑身发抖,尚未出言,却听得山道前头惨声大作,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过得片刻,只见海蛇一阵大乱,忽有一人浑身浴血,推开同族,狂奔而至。
他身上的衣服都已给抓的稀烂,衣服之下的身子也刻上了深深的爪痕,鲜血一路淋漓,滴落在山道之上。
只见他摇摇晃晃,奔到了弄彝跟前,喉中咯咯作响,指着身后,脸上神情可怖之极。
弄彝认得他是在后方负责压阵的大将,此时见他如此,双目圆睁,却想不出他怎么忽然受了如此可怕的伤。
“怎么了?”她连忙厉声问道。
“狼……狼族……”那人扭着脸,声音彷彿悲鸣一般,“王君,是天狼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