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卑微的约定

陆离伸手轻轻地触碰那些散发着晶莹微光的花瓣。

当他的手触碰花瓣的时候，花瓣的光泽缓缓暗淡收缩，取而代之是海棠树树干亮起了微光。

陆离惊愕极了，此时一种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疯狂想法在大脑中产生。

这些天赋是可以被洗掉的！

他迅速地熄灭游戏天赋枝干上的六朵花瓣，海棠树干的微光愈发的明亮。

陆离找到了学习枝干，学习枝干一共有九朵，比游戏枝干上的还多三朵。

此时的陆离不知道，一朵花的差距有多大，但是他知道，如果自己能将游戏天赋转移到学习上，那他也绝对会成为班上的好学生。

想到这里，他的手不禁有些颤抖，他轻轻地触碰那些枝干上暗淡的花瓣。

花瓣在陆离的触碰下鲜明盛放。

学习枝干上原本只亮着两朵花瓣，而此刻加上陆离游戏天赋上的六朵，一瞬间八朵花瓣的光芒照亮了陆离的眼瞳。

八朵海棠花，距离巅峰九朵只有一朵花的差距。

虽然学习天赋不像游戏天赋那样点满，但八朵花比陆离游戏天赋的满级六朵花还要多两朵。

现在，他将所有的游戏天赋洗到了学习上，这代表着他将成为所有人口中的「天才」，而不再是吊车尾，拉低平均分的「差生」。

花瓣绽放着光芒，而陆离的眼瞳倒映着星海般的微光，微光中泛起了泪花。

原生家庭的不幸和寄宿家庭的卑微像是两座大山，压在陆离身上十几年。

如今的脱胎换骨将是他摆脱牢笼的钥匙。

八朵花，极致的学习天赋。

峡谷里的他是队伍里的英雄，而现在他终于可以做自己的英雄了。

得到钥匙的他要向所有人证明，囚禁在牢笼里的不一定是麻雀，也可能是猛虎。

……

晚上，叔叔开着家里那辆二手的桑塔纳从学校回来，在楼下陆离就听到了婶婶对堂哥的夸赞。

「真不愧是我的儿子，努努力，加加油，争取考上个一本回来。」

三人回到家，陆离此时正围着布满油渍的围裙，在闷热的厨房里挥汗如雨地热着饭菜。

相比婶婶对于自己儿子的青眼，她对于陆离就有些苛刻了。

「这么不麻利，之前说过了，汤在热之前先抹一层保鲜膜，怎么不听呢？」

「忘记了，下次记住了。」陆离一只手端着盘子，笑呵呵地挠头。

「还有清蒸的鱼别和其他菜一起热，会串味的！」

「知道了。」

与陆离那边忙的乱糟糟的情况相反，陆离的堂哥陆通就像是少爷似的，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等开饭了。

晚饭，一家四口围在餐桌上，他们刚结束了堂哥陆通的模考分析会。

老师在分析会上表扬陆通最近学习进步，有机会考上一本，这可把婶婶美坏了。

陆通更是直接耍起了少爷气，问婶婶要了1000块钱，周末要带女朋友出去玩，说是高考前放松一下。

婶婶也没多想，只是叮嘱了一句「省着点花」就给转账给他了。

餐桌上，陆离默不作声地吃饭，反正讨论的焦点也都是陆通。

堂哥的钱和陆离也没啥关系，他从来不给陆离一分钱用。

不过，说完了路通，婶婶那猛兽般的目光就转移到陆离的身上，似乎是想通过对比获得一些优越感。

陆离嘴里含着饭，只是瞅了婶婶一眼，又立刻低头扒饭。

「陆离，你是不是也要月考了？」婶婶有些阴阳道。

「嗯...」陆离含糊地闷哼。

「别嗯哼嗯哼的，最近你学习怎样？」

婶婶最近一直关心陆通的情况，陆离的境况她已经完全不晓得。

估计也是烂到底了吧。

以前婶婶还会象征性地看一看陆离的成绩单，到后来这种形式也完全省去了。

比起这个不争气的侄子，她更加操心她的儿子。

「还行吧。」

「还行？」

婶婶冷哼了一下，甩出了白眼，「我记得你之前高二下学期入学测试是倒数第几来着？」

「不是倒数，是三十三名...」

「你们班上总共就四十个！」

婶婶一拍桌子，把陆离一惊，不由战战兢兢地抬头。

「你一个寒假就堕落成这样，我真不敢想你到高三能不能撑得住！」

陆离默不作声，他寒假接了两个大单子，打的昏天黑地，哪有空管别的。

学到的知识点都还给老师了。

「这次月考，我不求你别的，你考个二本的分数线。」婶婶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陆通，眉眼充满了得意。

「你看看你堂哥，现在已经有能力考一本了。」

「知道了。」

陆离扒了口饭，婶婶没工作，家里全靠叔叔机关单位那点微薄的薪水养家。

如果不打单子，陆离连学费都没有，可能真的要辍学了。

或许辍学了，他可以安心地打单子，但是这种吃青春饭的生意终究不长久。

而且，陆离也不想辍学，常常听别人提起大学，说起外面的世界，还有关于青春的疯狂。

他不愿意一辈子待在这座城市里。

婶婶刮了陆离一眼，张嘴凶猛道：「什么知道了，我说你要好好努力，别惦记你那破游戏了！」

「那婶婶，如果我考得好，你们会去参加学校的活动吗？」陆离抬头，声音也有些嘶哑。

「活动？」婶婶一脸茫然，甩着发福的脸道：「什么活动？」

「家长会...」

说出这三个字，陆离这次是真的心都被刺痛了。

从小学三年级开始，陆离的家长会就一直处于空缺的状态。

到高中的时候，班主任看陆离成绩不好，家长又不来，就在班会上质问陆离。

「你爸爸妈妈不会过来看看你的成绩吗？」

那时候陆离只能埋头在书堆里躲避，笔在草稿纸上画着乱七八糟的圈圈。

「真不知道他们一天到晚忙什么，连自己孩子的情况都不管，你说他们忙什么，站起来说！」

班主任很负责任，对陆离的表现很失望，也很生气。

班里沉默着，过了一会，陆离才很不情愿地缓缓站起来，用很细小的声音说。

「他们...去世了。」

声音很小，却在所有人心中炸起了响雷。

班主任准备好的教育三板斧突然就卡在了喉咙里，班级里安静的可怕。

这件事情深深刺痛了陆离的自尊，他当时只想把头钻到抽屉里大哭一场。

或许是对于陆离不幸遭遇的同情，班主任从那时起对陆离也特别照顾，时不时地会把他叫到办公室里，在课间的时候辅导他一会。

餐桌上，老实的叔叔终于是听不下去了，毕竟是自家侄子，亲弟弟的儿子。

「你少说两句。」

「什么少说两句，他成绩那么烂，叫我过去开家长会，是想让我丢人吗？」

婶婶也是理直气壮地怒怼叔叔，叔叔硬气不来，谁让家里婶婶做主。

以前陆通成绩不好的时候，就经常被老师当做反面教材的典型。

陆离这成绩比陆通更差，婶婶才不会去找不自在呢。

「那么婶婶，如果说我这次考试考得好，你会去吗？」陆离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坚毅。

「等你考好了再说吧。」

婶婶听过好多次这样的话，哪次陆离考好过，这在她看来不过是陆离为了不挨骂的缓兵之计。

「那么我们一言为定。」

陆离的笑容有些苦涩，但其实心底已经有了把握。

晚饭过后，叔叔来到陆离的房间，并悄悄地带上房门。

此时婶婶正在闷头洗碗，也顾不到这里。

「小离，这次家长会你放心，叔叔我从单位请假也会过去参加的。」

叔叔揉捏着陆离的肩膀，陆离伏案写作业，没有声音。

「叔叔知道你难受，但是作为一个男人，要经得起大风大浪，咱就说学习，学习不好怎么了，我们小离从小就会持家，长得也干净帅气，将来也会讨女孩子喜欢的。」

陆离攥紧了手里的水笔，笔杆子停了下来。

「我看得出来，你绝对不是一般人，叔叔也一直相信你，咱们男人之间还是有默契的。」

叔叔一个人自言自语着，看到自己这么大的侄子，联想到他十几年苦命的日子，终究还是叹气了。

「小离，你缺不缺钱，我这里有500，好久没给你买衣服了，周末你自己去逛逛？」

叔叔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钞票，在这数字支付的年代里，纸币仿佛成了很稀有的东西。

陆离看着那些纸币，推走了。

陆离很清楚家里是谁管钱，叔叔这些钱怕不是平常各方面扣出来的私房钱。

「不用了叔叔...谢谢你，你对我们家的大恩大德，陆离一辈子会铭记的。」陆离的声音因为卡了痰有些沙哑。

「哎呀，什么大恩大德，你爸和我是兄弟，兄弟之间怎么能见死不救！」

叔叔拍起了胸脯，脸上满是自豪，像是根本不在乎那些钱似的。

陆离苦涩地笑了一下，听堂兄陆通说，当初因为叔叔私自卖新房子给陆离父母救命，他们差点离婚了。

也因为那件事情，叔叔一直在家里抬不起头，总觉得对不起婶婶。

从那个时候开始，家里的钱都不归叔叔管了。

「好好学习，钱我放桌子上了，给自己买点零食吃也好。」

叔叔潇洒地留下了一笔「巨款」，拂袖要走，忽然又转头，捏着嗓子小声道：「别告诉你婶婶和堂哥！」

陆离微微一愣，随后破涕而笑，「知道了，谢谢叔叔。」

看着桌上皱巴巴的500元，又看了看父母留下来的海棠树，陆离释然一笑。

他在心底发誓，会让叔叔脸上添光，会让婶婶心甘情愿地参加他的家长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