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小道士与白猿
自上清皇天金阙后圣太平帝君李弘元开辟金阙真界以来,在修士间便有五劫轮回之说。
一曰延康,二曰龙汉,三曰赤明,四曰开皇,五曰上皇。
上皇末世,有道者自可从金阙帝君去往上清天,而无道者自堕。世界去除六天故气,重新演化,再开延康,故金阙真界周而复始,历久弥新。
如今又是开皇年间,凡历十二万九千六百载。
其中某处名曰南华界的大世界,由大九州组成,其中大九州之首为沧浪神洲,而在其下属中九洲之一紫薇神州中,有一处小九州,名曰赤县神洲。
赤县神洲有一国,名曰秦。
秦王政横扫六合,一统神州,虎视何雄哉!其之后更是自命名为始皇帝,绝天地通,逆伐仙界,却最终不知所踪!
现如今是秦八世赢无道在位,而关中秦岭之中,一个小道童正在挑水上山。
道童虽不过八九岁大,但挑着两个装满水的大木桶,依旧健步如飞。
旁边有个尖嘴猴腮一直跟着,但看其明明长相已经稍欠妥当,却又偏偏学那些文人雅士一袭白衣,对比之下更显猥琐,也难怪小道士有些烦他。
「小道士,你骨骼惊奇,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呆在这个用草盖的寒酸道观太可惜了。不如拜我为师,你我有缘,拜师礼我也不收了,你手里那壶酒孝敬我即可!」
小道士觑了一眼这半人半猿的白衣「大爷」,仿若见了污秽一般,连忙摇了摇头。
其实只有三十出头的「白猿」从小道士的神色中看出了,他未说却不言自明的意思,顿时有些恼羞成怒。
长得丑有罪吗?孔夫子都说过,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他堂堂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白衣猿公」—白吉,公认的蜀地第一高手。
位列赤县神洲地榜第一的他,除了那些因为绝天地通不得飞升的存在,地榜已然是江湖绝颠,现在居然被一个小屁孩小觑了。
「小子,今日呢你不想学也得学。记住了,你师傅我姓白名吉,于川蜀峨眉山开宗立派,世人尊称我为「白衣猿公」司徒玄空,以后入了江湖,尽管报我名号。日后每日我会在此地等你,若是不来,便去拆了你那破道观!」
说完,抢过小道童替师傅换来的乡野土酒,真的犹如猿猴般灵巧地自山林中掠走,小道士依然追赶不急。
「我的酒,苦也。待会师傅那免不得挨骂一通,也不知师傅会不会信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哪有强行让别人拜师学艺的。」
忧心忡忡的道童担着水桶回到了山顶说是道观更像是草楼草庐的房子,看见老道士正手持一杆破拂尘,在松树下与不存之人对弈。
小道童放下水桶,一溜烟跑过去,惊呼道:「度师(道教弟子对师尊的称呼),你要的酒就被一只峨眉山来的白猿抢了。」
沉浸在玄妙世界中的老道士回过神来,「峨眉山?白猿?偷酒?....?」
峨眉山的猴子自古以来便胆大包天,偷酒也不足为奇...个鬼啊!峨眉山距此地何止千里,那个猴子跑这么远来偷酒?你是真当我是傻的不成!
「太白,叫住持,或者方丈,规矩不能乱!你与我说实话,酒到底咋没了?」
太白摸了摸小脑瓜子上的包,恭声应诺,将刚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出。
在道教中,讲人心方寸,天心方丈,方丈是对道教十方丛林最高领导者的称谓,亦可称住持。
但小道童太白看着眼前的老道士,哪有半点有道全真的气度,守着一间草庐道观,也敢自称住持方丈。
「太白,既然对方肯教你,那你便去学吧!只是记得,每日功课不可忘记!现在,还不去生火做饭。」
太白吐了吐舌头,又跑去给他做斋饭了你。
太白姓李,本是西域都护府碎叶城生人,如今在这秦岭之中修道,却是别有一番缘故。
一切还要从数十年前讲起。
当时八王作乱,平卢节度使安宝宝趁机聚众造反,一度攻陷京城。当时还未去世的秦灵帝被迫南渡,以成都为南京。
秦灵帝为平叛,不得不招安西大都护高玄芝、河西节度使郭汾阳与安南大都护高骈率军救驾,虽然最终成功平定叛贼,但这却造成西北与西南边境长时间缺兵少将,动乱频频,最后安西更是彻底丢掉,为青塘与安息两国瓜分。
李太白的皇考,本是中央外派到安西的官员,但碰上如此乱世,又无回天之术,勉励维持了二十多年,最终也只能在城破前突围,弃官先保己家要紧。
但当时关中地区还在焦灼反复,中央的处理意见也未批复,只能先将骨血交给如今的老道士,再做他想。
如今天下最起码表面上复归太平,李白也八九岁大了,但其父亲却依旧了无音讯,不知所踪。
乱世如此,能够幸存下来,便是天大的幸事,终是不能再奢求其他。
所以李太白从小懂事,与老道士相依为命,几岁大就已经开始学习生火煮饭。
老道士本名尹喜,原是边关守将,与李白之父是同僚兼旧相识,不满朝政阍溃,出家去了。
虽然看着邋遢,就师徒二人,却是不折不扣的开宗立派之主,大概!只是平时也不见他研究啥典籍,整天不是下棋就是喝酒,说是道士更像个闲汉。
小道士折腾了三刻时间,端着大米饭与山中野菜腌制的酱菜,端了过来。
稻米是自己在山中开垦的,主要是老道士在种,至于饭食有没有肉,那就全看野味赏不赏脸。
饱餐一顿后,一大一小都满足的伸了下懒腰。太白还要去洗碗,而老道士就在崖间峭壁上入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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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一早,李太白又摸黑起来,做完早餐—一锅稀粥,便迎着东升旭日,在漫天紫霞中做起功课—心斋。
心斋其实不难做,只要你疏沦其心,摒弃智欲,澡雪精神,除却秽累,掊击其智,断绝思虑,自然而然就能心灵虚静纯一,明悟大道。
很简单啊,可是大道是什么?小道士的内心每次做完心斋都会吐槽。
下午,再次与白猿见面,两人关系依旧尴尬。
「白...师傅,我们学什么?」
你刚刚是想说白猿是吧!
司徒玄空额头青筋暴起,但他大人不记小人过,他忍了。
「先学通背拳,跟着我。」
小道士就跟着白吉像猴子一样满山跑,动作虽然轻灵,但看着怎么看怎么像猴戏!
「记住要诀,非神而不能通,非化而不能达,神化之功,方得通达之妙。等你通三关,达九窍,贯通十二周天,到时丹田内阴阳转化,生生不息,达到先天之境,这门功夫就算成了!」
司徒玄空让李太白休息一阵子,又给太白演示了一套白猿剑法,让他好生牢记学习。
李白圂囵吞枣,记了个七七八八,然后倒头一问:「白猿…公,你为何又叫司徒玄空,又叫白吉?」
司徒玄空哈哈一笑,「有人就有江湖,可江湖总有风浪。若不想祸及家人,难免要取个诨名,让敌人无法轻易查到你的底细。以至于,现在反倒是假名用的多,而真名渐渐模糊了。你以后也要取个外号,免得害己害人!」
「听度师讲,我老家祖籍川蜀绵州昌隆县青莲乡,那我以后就叫青莲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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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
「你要走了,师傅?」
「嗯,该教你的都教你了,以后就修行靠个人了。我出来许久,也该回峨眉山了。」
「那我以后来峨眉山找你!」小道士看着挑着行李下山的白猿公,而白吉并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怕别人发现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