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0里花廊

二0里花廊

牧野城往东三百里,是渭池河向南分流而出的香水河。

香水河自大三叉开始,从香水坞一路向南绵延千里,直奔红海,将大兴国南部一分为二,东南是平海王宁骁的封地金州,西南是高川王牧云飞的封地高川州。

在高川境内,有一条闻名全国的花廊,从香水坞开始,沿着香水河岸,一直到夫子山脚下,足足有三百多里,因此又叫百里花廊。

花廊里有全国能在此地存活的所有花品,一年四季色彩斑斓,都是花的芬芳。

高川王府每年八月的花廊十日游,今年要提前结束,这才三日,就打道回府。

八月少有的阴天,大风起,暴雨将至,一千人的队伍在训练有素的卫队保护下,秩序井然。

牧字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轰隆隆,炸雷突然响起。

五匹马的马车最中间那匹高大的汗血宝马闻雷惊起,拉着马车向旁边的草地狂奔。

马车夫使出浑身力气,死死拽住缰绳,马车不但没有停下的意思,另外四匹马也开始受惊狂奔。

护卫队策马跟来,想在马车前拦截。

马车在草地上颠簸,早已觉察问题的高川王爷牧云飞掀开帘子,他看到马车夫正徒劳地拉着缰绳,另外四匹马在中间那匹汗血宝马的带动下,快要失控。

牧云飞迅速钻出马车,纵身跃起,脚踏缰绳,跳到汗血宝马身上,他一手紧紧拽住马鬃,另一手挥刀砍断与马车连接的缰绳,汗血宝马如离弓之箭,向远处狂奔。

少了汗血宝马带头作乱,另外四匹马原本就训练有素,很快便停了下来。

高川王妃宁玉英钻出车厢,与马车夫并肩站在马车前,看着牧云飞骑着发狂的汗血宝马向远处奔去,无计可施。

这时,护卫队追到马车旁。

护卫肖永“救驾来迟,请王妃降罪。”

宁玉英:“你,下马。”

肖永跳下马,宁玉英跳下马车,接过肖永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驾!”向牧云飞追去。

牧云飞远去的背影越来越小,宁玉英快马加鞭,紧跟其后。

她一阵猛追,终于在五六里外的小山坡下,看见牧云飞停了下来,汗血宝马任由他骑着,在路边悠闲地吃草。

“爱妃你看,我把它驯服了。”牧云飞喘着粗气,但眼睛里闪着光,犹如在战场上打了胜仗。

“王爷,你已经不再年轻,就算不考虑臣妾的感受,也该为仪卫司的人考虑考虑,他们现在一定被吓坏了。”

牧云飞望了一眼停在远处不敢过来打扰他们的护卫队笑道:“不怪他们,换上这匹马,是本王的主意。庆王真懂我啊,送我这样一匹好马。”牧云飞爱惜地抚摸着身下的马。

宁玉英抬头看了看乌云被吹散的天空:“这雨好像下不来了,但我心里依然不安宁,你知道的。

“因为昨晚的噩梦还是刚才的马?”

宁玉英摇摇头:“我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朝戈城来的安公公吧。”

宁玉英的神色黯然,她把担心和不宁的心绪全写在了脸上,牧云飞策马与她并肩,他说:“爱妃,十天的花廊之游,不得不因为回城接圣旨而三天结束,为此本王深感歉意,要不等送走安公公,我们再来。”

宁玉英摇头道:“百里花廊是王爷为臣妾所修,它早就种在了臣妾心里,一年四季都在臣妾心里绽放,生生世世不会凋零,来不来游玩,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

王爷好像从来都不相信女人的直觉。”不详的直觉,这句话,她没有说出来。

“爱妃在担心皇上要派我带兵去凌州打倭狗?”

“这是一个妻子应有的担心。”

宁玉英的这句话让牧云飞觉得爱妃突然变得有些陌生,在他的意识里,宁玉英是平海王宁骁的长女,自幼跟随天下第一剑客慕容赐学习剑法,养成豪气冲天的性格,当初选择嫁给他牧云飞而非王储上官渊,就因为她更喜欢武力强,性格豪迈的男人。想十年前的塔图草原之战,同样是受命带兵打仗,对手还是常年侵扰大兴边境极其凶悍的匈奴军,那时的宁玉英眼睛都不眨,极力支持,她说好男人就应该上战场,要是战死,她就亲自去塔图草原为牧云飞收尸,并为他唱赞歌。然而现在的她,虽然风韵犹存,依然美丽,但少了当年的那份豪气,变得优柔寡断患得患失起来,是岁月的原因吗?

“爱妃不用担心,犬人族只是一群低矮无力的倭狗,没多少战斗力,不足为虑。正好天歌十九岁,我想带他出去历练历练,见识见识真正的战场,他以后要继承王位的。”

“只是一群低矮无力的倭狗?我听说的可不是这样,犬人族虽然矮小,但生性暴虐凶残,出现在银月滩的第一天,就残杀了一整队小旗的人。”

“爱妃可是忘了,当年我八万高川军西征,灭了三十万匈奴大军,并把塔图草原纳入我大兴版图,如今在我大兴境内,还怕这些白天是人,晚上是狗的犬人族不成?爱妃不必担忧,我擒了他们的王,剥他的皮,给爱妃做衣裳。”

“王爷,臣妾知道无法阻拦你,但请你记住我们宁家的族训:警惕那些看不见的敌人。”

牧云飞哈哈笑道:“爱妃,你可别忘了,我们牧家的族训可是:永不退缩。”

正说着,他们的大儿子牧天歌骑着一匹纯黑矫健的骏马奔来。牧天歌身穿金色战甲,头戴金色头盔,腰悬麒麟宝剑,红色披风像波浪一样在身后翻滚,他一脸英气,俊朗如刀刻的脸庞酷似他爹牧云飞,比起牧云飞,又多了几分宁玉英的柔美气质。

“爹,你驯服追影了?”牧天歌兴奋地看着牧云飞胯下的那匹汗血宝马,甚是羡慕与崇拜。

“这有何难?”牧云飞笑着拍了拍他的坐骑:“你怎么来了?”

牧天歌:“爹,孩儿向你请罪。”

“嗯?”

“孩儿没有看好天逸,他们刚才趁乱往花廊那边跑了。”

“他们?是嘉沐和慕君吗?”

宁玉英叹道:“除了他们,还能有谁。我想应该是去彼岸亭了,昨晚他们三人为花廊里的彼岸花有几种颜色打赌,看来今天不验证出结果,不会甘心。”

“彼岸花几种颜色?”牧天歌沉默片刻道:“不是六种吗?去年还数过。”

“嘉沐和慕君都说六种,但是天逸非要说有七种,来问我,我记得也是六种,红,粉,黄,蓝,白,紫,就这六种,但是天逸说,事物都是变化的,去年六种,今年可能就七种了。”

牧云飞听后大笑:“天逸这小子,鬼精灵得很。是你二叔追他们去了吗?”

“是的爹,二叔叫我们先去来凤小镇歇息,他会把天逸他们安全带回来。”

宁玉英看了一眼牧云飞说道:“嘉沐倒也罢了,慕君一个女孩子,成天使刀弄枪,跟着天逸瞎折腾,十三岁了,是时候学学女孩子的礼仪了,王爷你可要管管。”

宁玉英说完,看到牧云飞和牧天歌都看着她笑,突然意识到他们在笑她自己小的时候其实比李慕君还要野,不禁也笑了起来。

笑罢她说:“王爷,这可不一样,如果嘉沐和慕君是我们的孩子,我就由他们野了去,李将军托孤于我们,我们总得让他安心吧。”

“爱妃,你多虑了,云虎最安心的就是我们把他的孩子当成我们自己孩子一样对待,-慕君我一点不担心,反而是天月让我有些拿捏不准,担心她做出什么傻事来。”牧天月是牧云飞弟弟牧云海的女儿,自上次太子上官鸿极来牧野城之后,她就变了一个样。

牧云飞叹了一口气,然后侧头看向儿子牧天歌:“天歌。”

“孩儿在。”

“李云虎将军曾是令匈奴闻风丧胆的高川猛将,十年前的塔图之战,他舍命救了爹一命,爹因此将嘉沐和慕君收为义子义女,待他们如己出,这是爹该做的,也是一个高川王该做的。以后你也要把他们当着和天颂,天爱,天逸,天星一样的亲弟妹对待。”

“孩儿谨记于心。”

“还有天月。”牧云飞肃穆地盯着儿子说道:“还有那些愿意为我们出生入死的将士们,你要像对待家人一样对他们,高川王不是我,也不是你,而是全部高川人,所有的高川人拧在一起,才给了我们永不退缩的勇气和底气,离开他们,我们什么都不是。”

“孩儿谨记。”牧天歌抱拳答道。

牧云飞:“还有一件事,可否愿意跟爹去凌州打倭狗。”

牧天歌眼放异彩,迫不及待地问道:“真的吗?什么时候出发?孩儿等不及了。”

牧云飞哈哈大笑,他对这个接班人颇为满意。

一滴雨水滴落在牧云飞手上,他抬头看了看天:“乌云又围过来了,这天还真多变,快下雨了,爱妃,天歌,我们速速回去避雨吧。”

三人策马往回赶,天上的乌云压过来。

暴雨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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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川牧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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