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斗武高台,四方群臣惊了又惊
“臣甄世洪,拜见吾皇,吾皇千岁千岁千千岁。”
“臣妇甄韩氏,拜见吾皇,……”
甄世洪夫妇跪地匍匐于高台。
元和皇帝并未让他们起身,而是看向了沈国山。
沈国山坐在太监搬来的椅子之上,一条腿架在放着软垫绒毯的矮脚凳,医师们正在为沈国山检验旧伤骨疾。
老人的腿露了出来,却叫四周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所露的部分,都是密密麻麻的痕迹。
乍眼看去,格外的狰狞。
最严重的部分,是膝盖往下处的旧伤,被一支箭穿过,穿了指甲盖长度的骨头,并未完全贯穿。
沈国山依稀记得。
这是翠微山留下的伤。
那一支火毒箭射向他的时候,他最引以为傲的部下,宛若兄弟般的战士,帮用生命帮他挡了。
若非如此,那一支箭足以贯穿他的腿骨。
里面的火和毒,足以让他当场丧命。
至今为止,这道伤还像是新伤,从来都没有真正的愈合。
一到阴雨连绵的天,就会有钻心刺骨的疼痛。
路走多了,亦会难于忍耐。
但这么多年,沈国山走路时,不曾见半点的瘸腿。
“沈老将军,需要用利刃切割开伤口,方才可知晓腿骨旧疾,是否有迷迭玲根。”
医师肃然道。
“嗯,切吧。”
沈国山面不改色,语气平静到好似即将被切割开来验伤的,是旁人的腿。
反倒是在看向沈宁和甄夫人的时候,讳莫如深的眼底便有了些波澜。
元和皇帝收回眼神,看向了甄夫人,“甄韩氏,袁步丞枭首示众的那日,你是否在夜雨楼与沈将军私下见面?”
“回皇上,臣妇那日,确实和沈将军见了面。”
甄夫人道。
甄世洪耷拉着头,不敢抬眸直视龙颜。
然而垂下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狂涌的暗潮。
这一个局,名为请君入瓮,堪称天衣无缝。
甄夫人故意与沈宁说出真相,目的就是为了博取沈宁的信任,到时在皇上面前倒戈,能置沈宁于死地。
君尚书等朝中骨干,都有些许的迫不及待。
筹谋多时,只为今朝。
从驯兽园的群狼失控,利用到司天台。
再到放出袁步丞为诱饵,平息民愤民怨,同时也让沈家掉以轻心。
而在此之前,监察御史宋印,还是沈家的座上宾,时常来往。
蓝鹰抵达驿站的时间,与沈宁、甄夫人相见后离开夜雨楼的时辰,是无限接近的。
一桩桩,一件件,可谓是用心良苦,就等今日之东风,便为功德圆满!
甄夫人侧过眸,看向了沈宁。
沈宁跪地,脊背却是挺得笔直如劲松,刚毅地望着前方。
元和皇帝又问:“沈将军说,是你有重要信息告知于沈将军,而这重要消息,就是北幽屠城案背后的元凶之一,便是你的夫君甄世洪,可有此事。”
君尚书道:“甄夫人,有何话,大胆说来便是,莫要怕沈家威胁,沈家再大,也大不过大燕的天!”
甄夫人沉吟片刻,随即回话——
“回禀吾皇。”
“正如沈将军所言,是臣妇让丫鬟去幽门台约的沈将军,便是因为臣妇发现了家夫作恶多端,不堪为朝廷重臣!”
“臣妇所知,家夫大理寺少卿甄世洪,君尚书,兵部侍郎,祁国公府皆有参与此案!这还只是臣妇所知,臣妇不知的,更不知有多少人。”
“臣妇女流之辈,常年在后院,心中天地只有丈夫与儿子,不懂朝堂的事,但见沈将军赤子之心,见吾儿信任她与她厮杀北幽,臣妇便也要信任她一回!”
甄夫人的声音越来越高,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叫四方群臣惊了又惊。
甄世洪猛地抬头再扭头,瞪大到滚圆的双眼,渐渐起了充血的红,不可置信地望着甄夫人。
“啪!”
甄世洪没能忍住,下意识就抬手一巴掌打在了甄夫人的脸上。
“贱妇!”
“谁允许你在吾皇面前信口雌黄的?”
“你简直就是疯了!”
甄世洪怒到面红耳赤,青筋暴起,就连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动。
甄夫人的鬓发微乱,脸部红肿,就连嘴角都溢出了一丝血迹,神情却是冷淡如天山的雪,树梢的冰霜,漠然地注视着甄世洪,温和道:
“是否信口雌黄,自由圣上定夺,臣妇所言句句属实。甄世洪,你害死你亲儿子,你的报应来了。你凭什么让我儿尸骨未寒于黄泉路,罪魁祸首的你却好好地活在世上?你该赔罪,你该下地狱,竟还妄图去想去她人诞下你甄家子嗣,甄世洪,你甄家,绝后了,断子绝孙了,没可能了。”
甄世洪被气得险些两眼发黑晕厥在地。
“小小妇人,岂敢当着天子之面放肆?”君尚书大喝。
“放肆的人是你,君尚书。”
沈宁低声说罢,面朝元和皇帝拱起双手,“圣上,君尚书开设凤鸣武堂,借前往各地招募学生武者的机会,找到年纪小的孤女,将其诱拐走。”
“生得有些姿色的,便假装运用后厨的牲口,将其送到解忧楼,供上京的富商、官员折磨到死,甄少卿便是客人之一。”
“当然了,大部分的客人,都不知君尚书所为,像甄少卿这样的少之又少,因为他既是客人,也是主谋之一。”
年轻女将军的侃侃之声,响彻在这斗武高台,眉梢斜长如剑出鞘,眼眸深处似有冷光乍现。
“按沈将军这么说,甄少卿若是主谋的话,他既知北幽之凶险还把自己的独子送去北幽,岂非愚不可及?”君尚书怒问。
“当然是愚不可及了。”
沈修白站出来说:“当时两堂学生与三十九军共同执行任务,剿灭叛军,都以为只有几千人的叛军罢了,更何况有麒麟第三十九军和宋校尉带队这次的任务,不算凶险,就是耗费些时日罢了。”
“但!”沈惊风接过了话茬说:“甄少卿作为主谋之一,深知北幽屠城,也知江淮州袁家军不会驰援行军。”
“甄少卿便认为那群学生从小到大连上京城的城门都没有出去过几次,哪敢去舍生取义?”
“故认为他们会知难而退,到时候屠城案和少女失踪案若是东窗事发,你甄少卿因为举荐儿子去北幽,便可安然的置身事外。”
“但你不曾想到,你儿比你有勇气,有大器,他完美地完成了沈主讲下达的任务,杀了该杀的敌军,用一身血肉之躯,去换回北幽的新生。”
“他若泉下知晓害人者是你,只怕是得寒了心!”
儿子在前阵抛头颅洒热血的杀敌,老子在背后的阴暗处暗藏杀机。
最是可笑王权梦!
机关算计,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沈宁低垂着头,隔着袖衫轻轻地揉着腕部。
手腕处,是那晚河边被甄夫人抓破的血痕。
而这,便是破局的关键,也是甄夫人真正想给她留下的关键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