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灯下黑
能在大灾之年熬过这个冬天的基本上都是壮丁健妇，那些体弱多病的要么根本走不到京城就倒毙于路途，要么就强撑着到了京城却没能熬过一场场风雪。
官府搭建的窝棚已经撤了大半，灾民陆陆续续已经返乡，指望着春耕之后能让今年有个好收成，不但能缴了官府的赋税还能还清地主豪强家的债，只可惜基本上没有抗风险能力的百姓，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很多时候都只是奢望罢了。
还有很多的汉子妇人没有返乡，他们的家和田地都已经没了，就算回去也只能给地主家做佃农，日日夜夜被压榨，最后还未必能换来一顿饱食。
留下来汉子的都想搏一份希望，指望自己能在权贵遍地的京城被哪家看中，让自己做个家丁然后养活一家老小，最不济当个杂役也能挣点血汗钱。
宁做盛世犬，不当乱世人，冯毅感受不到这十个字蕴含的真理，因为如今大明立国二十五载，凶残野蛮将人分为四等的蒙古人已经被赶出了华夏，如今复华夏衣冠的大明俨然具备一副盛世之像。
可盛世……呵呵……
冯毅带着丁渊五个兄弟径直去了扬州。
金陵毕竟是帝都，锦衣卫编织的网已然到了密不透风的地步，想要在朱元璋的鼻子底下搅风搞雨，冯毅觉得自己的脖子委实还没那么硬。
而扬州不远，一日便可来回，动静稍微大一点也不至于引起官府的高度警惕。
冯毅确实想的太简单，但是丁渊比他清醒也更加能够认清现实的残酷。
因为丁渊兄弟五人本身就是从深山老林里面出来的，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在深山当中求生存究竟有多艰难，那是与天争命！
冯毅说他可以提供山中的一切用度保障，丁渊不去管恩主用什么样的手段去搞到足以养活三千兵卒和数千家眷的银子，但是他知道想要将能够养活上万人的物资运进山，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诚然，这么一支山匪势力不打家不劫舍，或许不会引起官府的警惕乃至剿杀，可只要官府知道在自己的治下拥有这么一支强悍的人马，这天底下哪个官员能睡的着觉？
到时候招安是必然的，官府招安接受不接受？
接受了就要出山，意味着所有的努力前功尽弃。
不接受，就算官府不出兵，只要断了山下物资的输送通道，山中上万人估计就得等着活活饿死，不想坐以待毙还是要出山，一出山就要和官府鏖战，那么就是谋反。
当丁渊将所有顾虑乃至于他是张士诚部族后裔，他们从深山里出来的情况全都说了以后，冯毅才知道自己确实是太天真了。
想要当一伙能够跟官府相安无事，爱好和平的土匪……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于是冯毅欣然接受了丁渊提出的方案，思考再三以后，感觉那是相当的可行！
这个方案就是灯下黑！
这灯下黑其实也算是徐州丁家老宅给丁渊的启示。
勋贵将门都蓄养家丁，豪门大户家都会有护院，这些都是正常且非常合理的。
就好像宋国公府在金陵城的府宅就有名义上是护院，实际上就是家丁的兵卒多达两百人，蓝玉的凉国公府更多，足有五百余，一旦蓝玉挂帅出征，这些家丁也会随之出征，成为蓝玉的亲兵护卫。
而豪门大户家怎么可能没护院，没有护院如何来保证自己乃至全家的安全？
所以豪门大户蓄养护院很正常，多的上百，少的也有几个十几个，完全靠身家多寡。
养少了没多大用，养多了不是不能养而是没必要，又不是要造反谋逆，养那么多护院难道不要银子？
更何况谁家真要养上千护院，官府不猜忌才叫有鬼，谁也不是银子多的没地方花，也没谁喜欢给自己找麻烦，所以这就是一个度的把握。
丁家老宅很显然用不了二三十号护院，但是丁老爷偏偏养了这么多，什么原因？
亏心事做多了呗，当初丁家不过就是一寻常粮商，偏偏能在十几年间就坐稳徐州第一大粮商的位子，你要说十几年前徐州最大的粮商周家的灭门惨案和姓丁的没关系，估计鬼都不信。
只不过姓丁的很会做人，历任徐州官员都被其喂的心满意足，面对这样的财神，谁会嫌着没事干去找丁家的麻烦。
但是丁老爷岂能不怕别人和他也玩这一手，所以明明有个三五个护院就够了的丁家力量增加了数倍的安保力量，可惜最后还是被一锅端了……
丁渊的意思很简单，既然冯毅想要做生意来开辟财源，那么完全可以用做生意为幌子弄个七八个庄子，每个庄子里的护院、杂役都可以按照兵卒的法子狠狠锤练。
而这些兵卒的家眷还能成为庄园的杂役、园丁、做饭生活的厨娘，店铺的用工等等……
这等于是化整为零，不但不会引起官府警惕，甚至还省了转运物资入山的损耗，还能让这些护院兵卒因为感受到恩主的仁慈而死心塌地。
若是进了深山，三千兵卒连恩主面都没见过，谈个鸡毛的忠诚……
听了丁渊的分析进言，冯毅才意识到以前壮的跟铁塔般的汉子从来都不是有勇无谋的匹夫，若是能给他一个能够展示自己才能的地方，这家伙一定会绽放出让人炫目的光彩。
很显然，他捡到了一个宝！
带着五兄弟来扬州，自然是为了实地考察。
冯毅打算搞十座庄园，兄弟五人一人两座，每座庄园几十名护园庄丁，还有两百多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杂役。
十座庄园不可能全在扬州，扬州只是第一站。
冯毅选择的是扬州、苏州、常州、淮安、镇江，这五个直隶州，也是后世江苏十三太保中的五个作为首选目标。
将这五个州串联，形成一个以他为中心、核心的巨大覆盖网。
巨网中打造出商业帝国的雏形，顺便培养出一支绝对忠诚于他，关键时刻能拼死让他逃出生天的精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