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三合一
崽崽这副炸毛的反应,逗笑了所有人。
“哈哈哈~”
崽崽一听大家的笑声,着急得小脸更红了,小奶音连忙道:“才没有,是刚刚骑马的时候弄哒!”
小家伙连忙小短腿半蹲下去,摆出一副拉缰绳正在骑马的姿势。
“就是这样,可疼啦!”
崽崽红着小脸据理力争,结果忘记了自己的小短腿本来就酸酸的,结果这一蹲,直接失去了控制力,小身子没稳住,歪歪扭扭地向后倒下去。
板凳是没坐着,但是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还不是松软的土地,而是已经被踩得结结实实的夯实土地,基本与坚硬的石头没有太大差别。
崽崽疼得小脸一皱。
差点就要哇的一声哭出来!
呜呜呜,崽崽好丢脸。
崽崽好委屈,但是被这么多人还有小哥哥看着,不好意思哭出来,忍得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睛都变得水汪汪的。
透过朦胧的水汽看大家,发现所有人都在笑,就连阿玛都在笑,崽崽好生气,气得小脸都更红了!
虎头也觉得好好笑,弟弟矮矮小小的白团子,半蹲下去学骑马的样子好好玩,本来还有那么一丝威风,毕竟他虎头都没有学骑过马呢!
结果下一秒就颤抖起来,再一眨眼竟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不过看到小弟弟白白胖胖的小脸皱起来,虎头突然想到了小时候吃过的白面包子,呲溜,有点馋。
他都好久没有吃白面和肉了,弟弟小脸长得和包子一样,会不会是从小每餐都吃白面包子长大的啊?
虎头想到就感觉有点羡慕,他走过去小心蹲下:“弟弟快起来,我扶你。”
崽崽也不想坐在地上,不仅有点疼,还会被大家笑,连忙抓住小哥哥伸出来的手,借力站起来。
崽崽嗓音都有些委屈的变软:“谢谢哥哥~”
虎头:!
大家平时都喊他“虎头”“老大”“大哥”
一贯大大咧咧,在村子里疯玩染一层泥都不在乎的虎头,看见白白嫩嫩的弟弟身上沾了灰,头一次觉得不太好。
虎头一向张扬嚣张的声音也变小了点:“你要不要拍拍身上的灰。”
崽崽侧身一看,他本来就不是很好看的新衣服,变得灰扑扑了!
小手赶紧去拍,结果越拍越脏,崽崽摊开小手一看:“安安的手都灰扑扑的了。”
崽崽委屈的小嘴一瘪,觉得自己好可怜,大马欺负他,土地也欺负他,灰灰也欺负他。
崽崽难过地看向四爷:“阿玛~”还把灰扑扑的小手伸出去,手心向上,特意给他看。
四爷道:“阿玛也没水帮你洗,你想想应该拜托谁带你去清理?”
崽崽小脑瓜想了想,如果是在家里,他手心脏了,马上就会有阿童或者别的人端水过来帮他洗洗干净。
但是现在是在外面,崽崽小眼睛四处看了看,大家都没有跟进来,玛法、阿玛、十三叔也都没有水。
崽崽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向刚刚扶他起来的虎头哥哥,小手在胸前合起来,拜托道:“虎头哥哥可以带安安去洗手吗?”
虎头拍拍胸脯:“跟我来!”
他试着去牵小弟弟的手。
崽崽总是被牵手,小手下意识地伸过去。
虎头牵到了可爱弟弟的手,看着身边比自己矮一截的弟弟,突然感受到了比当大哥还要快乐的感觉。
简直比和小伙伴一起去山里摘酸果子当零嘴还要快乐!
目睹了这一幕,院子里的气氛顿时缓和不少。
黑瘦的汉子开口道:“您儿子养得可真好。”
完全不像是往日里他进城的时候,遇到的一些大户人家的孩子。
他觉得能把小孩子养成这样,长辈也肯定不可能是奸邪之辈,或者为富不仁的商户。
他们村里基本都是这样,懂事明理的人家,养的孩子再调皮,也不会在外面乱来不讲理,更不会仗着有父母撑腰,就随意在外面欺负别的孩子。
大人之间的气氛逐渐融洽起来。
父子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从家常聊起,一点点从细节处窥探这两年山东农家的真实生活,不留痕迹地探听着山东这里官员实施的政策,有没有将康熙下达的政令完全执行。
“起初是真的乱,如果不是村长觉得不对,在村里家家户户的劝我们最好不要卖粮食,可能第一年都撑不过去。”
“也是,你们肯定都没见过蝗虫灾,真的漫天都是虫,黑压压的一片,连天都看不见,幸好官府发了粮食,有人说是皇上从漕运拦下了来的,也有人说是皇上自己掏钱给发的。”
“当时我们整个村子去排了两天两夜的队,才领到了粮食,勉强饿不死,你别看我们家虎头现在瘦,原来也壮实得很,就是那年饿瘦的。”
天聊起来了,话题源源不断,胤祥性子开朗豁达,又正是十**岁带着青年健朗的气息,是农家汉子平日里最喜欢的青壮年,他时而表现得气愤,时而表现得好奇,挑起的话题最多。
胤禛虽然表情不丰富,但是凭借崽崽那边时不时传来的动静,黑瘦男人也喜欢和他聊孩子,忆往昔,尤其是谈论自家虎头这三年的事情。
唯有康熙虽然也平易近人,但怎么也得不到这对农家夫妇的热情款待,大抵做皇帝久了,身上积威已久,怎么也无法让人放松警惕。
尤其是在听到某些事情后,不怒自威的感觉,更是让人避之唯恐不及。
康熙察觉到这一点之后,干脆就放手让两个儿子去说。
看着两个儿子相互打配合,一冷一热,一个虽然表面不显,但是字里行间都尖锐直指问题中心,一个性情疏阔,能放得下架子和人打成一片。
康熙心里的气恼和愤懑,好似也没有那么沉重尖锐了。
大人说的事情小孩子不懂。
崽崽被虎头牵着,走到了院子边上的一块小菜地旁边。
虎头道:“安安弟弟你等我,我去打点水。”
虎头飞快的跑到家里的大水缸旁,熟练地从里面挖出来一瓢水,然后带着这一瓢水又跑回了小菜地边上。
“你把手伸到菜地上,我给你浇水。”
崽崽第一次这样洗手,一时间都忘记了委屈,小手乖乖地伸出来,放到一颗看起来绿油油的菜上:“是要用安安洗手的水,给菜菜喝吗?”
虎头控制着水瓢往下倒水,一股清澈的细小水流缓缓从高处落下:“顺便给菜浇水,省事。”
“哇——”
崽崽稀奇地用小手去碰水流,好好玩!
小手手心对手心,搓搓搓。
用指尖去碰一碰水流,用掌心去接住水流,感觉细小的水流砸在手上的那种奇特感觉。
虎头严肃脸,做出大哥的威严:“不可以玩水,好好洗手。”
崽崽突然也想起老师教过的不可以浪费水,赶紧认真用七步洗手法,认真把小手手心手背都搓干净。
崽崽洗完,把白乎乎还带着水珠的小手伸到虎头面前:“虎头哥哥看,洗干净啦~”
虎头把水瓢放下:“你自己拍拍衣服上的灰,还是我帮你来?”
崽崽看着自己刚刚洗干净的小手,有点不想去拍灰,期盼的问道:“虎头哥哥可以帮安安拍吗?”
虎头心里开心坏了,但是面上还是一副大哥的稳重模样道:“当然可以。”
院子里的地经常扫,也没什么水,都是一层干净的薄薄的灰,虎头手在衣服上来回轻轻拍几下,然后稍微斗一斗,衣服上的灰尘都掉下来了。
崽崽看到自己变得干干净净的衣服,笑得露出小白牙。
他蹲下去拿水瓢:“安安来浇水给虎头哥哥你洗手。”
虎头大大咧咧道:“不用不用,我直接洗洗就行了。”
他是看小弟弟手白,不想洗到水里的灰尘又沾上去,才那样给倒水洗的,他虎头平日里哪有这么麻烦?
虎头把手直接伸进水瓢,在里面搅和搅和,随意搓搓,就打算拿起来。
崽崽着急摇摇头:“不行不行,老师说了病从口入,要把手洗干净,不可以随便这样洗哒!”
虎头愣住了,看看自己有点黑的手,下意识觉得是不是弟弟嫌弃自己了。
他嘴硬道:“我一直都是这样洗的,都没生病过!”心里却有点酸酸的难受。
不过还没等这一点点酸意发酵,他就感受到自己的手被弟弟抓住了!
被弟弟的和包子一样又软又白的手给抓住了!
虎头傻呵呵地笑了出来。
两个小孩蹲在绿油油的菜地边上,一黑一白两只小手都伸进水瓢里。
崽崽捏着虎头哥哥的手,教他怎么用七步洗手法洗手。
奶气的声音带着点小认真:“要先搓搓手心、然后洗手背和指缝,再两个手这样交叉起来,洗一洗手指头中间……”
虎头开心,除了他娘,还从来没有人给他洗过手呢,而且他娘也是捉着就是一顿狠搓,力气大到他都疼得龇牙咧嘴的。
安安弟弟真好。
小手又轻又小,软乎乎的。
崽崽小嘴嘀咕着,认真执行完了七步洗手法,然后拉着虎头哥哥的手出来,得意道:“看!是不是很干净?”
虎头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和弟弟白白的小肉手相比还是黑黑的,干净他是没看出来,但是觉得心里好开心,咧嘴笑着应道:“干净!”
他站起来的时候直接把水瓢拿起,十分自然地把水瓢里的脏水往菜地里一泼,然后跑回去把水瓢放进了院子里敞开的那口大水缸里。
他赶紧跑到厨房门口,小声道:“娘你能不能烧水烧慢一点?”
“你个臭小子又打什么主意?水已经烧好了。”
虎头瞪大眼,怎么会这么快!
“那安安弟弟岂不是快要走了。”虎头有点难过,第一次有这么好看的小弟弟奶呼呼地喊他哥哥。
干练的妇人没法理解小孩子突如其来的情感,心里只想着粮食和钱,一家子一起活下去,这就是灾年中她最惦念的事情:“你不许调皮,要是敢捣乱,我让你爹收拾你。”
在外当大哥的虎头,在家里也是害怕爹的,尤其是他爹干惯了农活的手,力气特别大!
虎头缩了缩脖子,他要抓紧时间和安安玩!
小心思被打灭的虎头赶紧跑回菜地边上。
发现崽崽在看菜地,虎头也蹲在他旁边,好奇问道:“安安在看什么?”
他没觉得这些菜有什么好看的啊?
崽崽指着田地大大小小,不同种类的菜问道:“虎头哥哥,这些菜都是什么菜呀?安安怎么没吃过,好吃吗?”
虎头震惊,居然有人不认识地里的菜!
看着弟弟肉嘟嘟的脸蛋,虎头下意识问道:“安安你是不是不吃菜,只吃肉和包子呀?所以才可以长得这么好看。”
在虎头认知里,肉和包子就是全世界顶好的东西了。
他看着弟弟的脸,忍不住想伸手摸一下。
崽子听到虎头夸他好看,笑得露出小白牙:“安安也吃菜呀,但是好像和地里的长的有点不一样。”
崽崽小脑瓜里努力回忆了一下平日里盘子里的菜,怎么看都觉得和地里这些绿油油不太一样。
虎头干脆开始一个个教崽崽认了起来:“这个外面有点圆边的是……”
崽崽听着虎头如数家珍,把整片菜地的菜全都说了出来,惊叹得连忙拍手:“哥哥你好厉害!”
虎头被崽崽夸得高兴,尽管都是些平日里吃腻了的菜,但是这一刻他竟也觉得这片绿油油都可爱了起来。
他站起来又带崽崽到院子另一边:“你看,这是我们家的鸡圈!”
崽崽爱吃鸡!
溜鸡脯、鸳鸯鸡、盐焗鸡、瓤冻鸡……
崽崽有点馋,用羡慕的语气道:“安安家都没有鸡圈。”
他着急地踮起脚尖,想往里面看。
虎头抓了抓后脑勺:“不过我家现在没有养鸡了,自从那年不远处发了疫病之后,我们村里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人养鸡了。”
崽崽看了鸡圈也很满足:“原来鸡住的屋子长这样啊。”
小奶音安慰道:“没关系的,等天灾走了,虎头哥哥家的鸡圈就又可以养鸡了,鸡特别好吃!”
虎头也被勾起了鸡还没有吃完的回忆,想到鸡汤的香味,还有炖鸡的菜那一股香气,也点点头:“鸡真的特别好吃!”
虎头和崽崽玩得很开心,巴不得大人们讲话再讲得久一点。
不过很可惜,尽管大人们凑在一起谈事情确实会很久,但是终究也是有结束时间的。
被喊着要离开了,崽崽还有点不舍。
他还想去虎头哥哥带他去采野菜,采蘑菇,去山上摘野果子呢。
“虎头哥哥~”
小虎头也有点难过,他好喜欢会软乎乎喊他哥哥的安安弟弟。
但是离别终究是要来的。
小虎头偷偷追着他们一直到村外路上,直到再也看不见人影,才有点失落地回家。
等到灾情过去两年后,山东官员贪污者下马,许多官员换新,连续免除赋税,加上天灾过去,勤奋的虎头一家日子也慢慢好了起来。
菜地里的菜养得更好了,鸡圈里也重新养起了鸡,甚至还多修了一个猪圈,养了一头膘肥体壮的大肥猪。
那时的虎头早已不记得两年前很喜欢的安安弟弟,但是看到爹从娘房间里抱出来的白白嫩嫩的妹妹,却下意识很喜欢。
尤其是看到妹妹的小脸上长出软肉,就觉得很稀罕,总是拿着山里找的甜果子哄妹妹给他捏捏,教妹妹软乎乎地喊他哥哥,教她好好洗手。
但凡看着妹妹小脸上的肉要消下去,就火急火燎地跑去捉雀打田鸡,漫山遍野跑着给鸡找食、捉泥鳅,想方设法让鸡吃好点,多下点鸡蛋。
等虎头长大了,更是长成了结实壮硕,有一把子力气的青壮汉子,养鸡养出了经验,圈了后村一片地,养了许多鸡,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兄妹两人都是十里八乡说媒的热乎人儿,一家人不似旁的人家那样随意嫁女,而是给妹妹寻了一户好人家,虎头一直给这个从小感情就很好的妹妹撑腰,一辈子都没让她吃太多苦。
***
微服私访持续了好几天。
崽崽都变得有点怏怏的。
等到最后和大部队会合,回到御船上,崽崽都还有点没缓过来。
洗澡换好衣服,整个人都变得香喷喷的,这一放松下来,崽崽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身上酸酸,腿也一走一软,不过最难过的,还是胸口了。
尽管后面几天要去上幼儿园,只是下午放学之后再跟阿玛一起骑马,去看大家的情况,但是崽崽还是很难过。
和之前听阿玛说这里的人被坏天灾欺负的难过完全不一样,感觉好像是胸口里被放了一颗特别酸的小红果,崽崽小手抓着自己胸口的衣服,软乎乎的趴在阿玛身上。
“阿玛,为什么虎头哥哥家有鸡圈但是不养鸡?”
养了鸡不就有肉肉吃了吗?难道天灾这么坏,还欺负虎头哥哥一家不可以养鸡?
胤禛道:“粮食连人都不够吃,自然就没法去喂鸡。”
“那安安和阿玛为什么有肉吃?我们家有养鸡养猪吗?”崽崽眨眨眼睛,小脑瓜里想着看看能不能找到办法,去帮帮虎头哥哥他们。
说再多道理,也没亲自走这一遭有用,胤禛是愿意他稍微接触一点民生的。
不论是作为大清皇孙,还是日后成为能呼风唤雨的仙人,若是一点都不了解民生,绝不只是闹出“何不食肉糜”这点笑话,会出大问题的。
他耐心道:“家里的肉和菜,都是拿钱去买来的。”
“那虎头哥哥为什么现在没钱买肉了?他之前也吃过鸡的。”
胤禛道:“因为发洪水,加上连续三年的灾祸把家里存的钱花掉了。”
崽崽小脑壳疼。
所以还是坏坏的天灾。
“那为什么不搬家呢?搬过来和安安一起住!”崽崽眼里满是期盼,觉得自己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这样他就可以和虎头哥哥一起玩了,虎头哥哥一家也不会被天灾欺负了。
胤禛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有些事情小孩子还是难懂。
“故土难离,他们一家的根都在这儿,安安别担心,玛法这次去都看见了,会帮他们渡过难关的。”
崽崽的“十万个为什么”在阿玛的承诺下,终于落下了帷幕。
小小的心里,也种下百姓生活不易的种子。
崽崽小脑袋靠在阿玛胸膛上,小声道:“希望虎头哥哥家今年多收获一些粮食,这样就可以吃饱,还可以养鸡,还可以吃肉肉了。”
胤禛将人洗干净的崽崽放到软塌上:“会的。”
他的声音坚定又有力量,崽崽原本还有些难过的心,慢慢好起来。
看阿玛换衣服往外走,崽崽喊道:“阿玛不休息吗?”
“阿玛还有点事去找你玛法,安安先自己玩一会儿。”胤禛交代道。
崽崽有点无聊,浑身软乎乎的躺在软榻上,不用背诗,也不用写字,好像生活一下子就空闲下来了。
但是现在浑身都酸酸软软的,用力还会有点痛,崽崽也不想出去玩,小眼睛在屋子里寻找,想找点什么来玩。
在书桌上发现了他们走之前画的那张画,崽崽想到那首小诗,想把虎头哥哥也画下来。
然后喊阿玛再帮他写一首小诗。
崽崽这么想着,觉得浑身都有劲儿了,连忙从软榻上爬起来,刚准备哒哒哒的跑过去,就被腿上酸疼的肉肉刺激得小脸紧皱。
怕疼怕酸的崽崽慢下来,小心翼翼的一步步迈出左脚、右脚、像个小企鹅一样晃晃悠悠靠近书桌。
崽崽坐在书桌上,给小指头上套上了画笔。
童华问道:“小阿哥需要颜料吗?”
崽崽立马点点头:“要呀~阿童再帮安安把阿玛桌上的那张画也拿过来吧,安安一起涂颜色!”
颜料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有些贵和稀缺,但是皇家是不缺的,满足崽崽简笔画的颜色更是简单。
童华将颜料准备好,崽崽放下画笔,小心翼翼地开始给之前那幅画涂色。
他的小画片也不知被怎么处理过,下面还是可以掀开,但是上面通过一个点,牢牢的固定在画纸上,再也不用担心掉下来。
先给衣服涂颜色,再给头发涂颜色,线条简单,颜色也简单,崽崽很小心很认真的话,也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将两个小人的颜色都涂完了。
原本还打算给窗户,外面的水,港口都涂上颜色,但是崽崽捧着画端起来一看,顿时不要了!
“阿童你看,这样好好看。”
崽崽觉得美滋滋:“安安和阿玛好漂亮呀~”
童华看到画,也觉得格外亮眼,两个小人本就在画面中央,被单独涂上了颜色后,更是在黑白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吸引人眼球。
尤其是崽崽惊喜的小脸,大得夸张又黑又亮的双眸,仿佛是天地尽数褪色后唯一的鲜活色彩。
本就稀罕这幅画的崽崽,这会儿更是有一股迫不及待的分享欲。
“安安想拿给阿玛看!”他涂过颜色的画,比之前更好看了!
童华想到四爷出门时严肃又凝重的脸,连忙哄道:“等会四爷回来再给看,小阿哥现在先画这一张好不好?”
崽崽心里痒痒的,那种激动想要分享的情绪一上来,感觉怎么都坐不住。
“安安现在就想给阿玛看呀~”
童华急中生智,指着小画片道:“小阿哥要不然把这下面也涂上颜色?毕竟也是四爷亲自画的,都涂上颜色,这幅画才算画完。”
崽崽低头,小手轻轻掀开小画片。
下面的小人虽然眼睛不够大,笑容不够可爱,阿玛的小人也看着太严肃,但是毕竟是阿玛画的,崽崽又坐了回去:“那好吧,给阿玛画的小人也涂上颜色再去。”
崽崽被劝回来给小画片下面的小人涂色。
此时,四爷正冷着脸,大胆谏言:
“从时间上来看,第一批被派遣往山东的八旗子弟,因着皇阿玛言‘不拘银米’所以还颇有效果,但是据儿臣了解,这些人使用银钱,大多从户部支借,实非长久之计,很有可能导致国库亏空。”
“这是其一。”
“山东巡抚王国昌和布政使刘皑,不顾皇阿玛提醒,还夸大救灾效果,对于灾荒情况避重就轻,故意隐匿,儿臣觉得原因有三,一则可以保存地方钱粮,二来若是若灾荒严重免除赋税,他们的收入就会减少。三来前任御史受到处罚,让整个朝廷百官都不敢报重灾情。”
康熙看完他写的奏折,本就有些怒气,又听到这一番隐隐有所暗指的话,更是怒不可遏:“放肆!你这是在暗指朕的错?”
康熙越听越怒火中烧,上有巡抚截留他下发的银两,下有各级官员收受贿赂联合商贾谋利,还有大胆隐瞒不报,现在连儿子都敢来指责他!
康熙发火,四爷撩起衣摆跪下请罪,但仍然坚持道:“儿臣觉得问题根源所在,还是财政制度的缺陷,导致大规模地方钱粮亏空,更是体现了整个官场制度有结构性缺陷,所以才会如此依赖朝廷派遣八旗子弟赈灾。”
康熙本就在这些天积压的郁气,一下子涌上来,唰地一下站起来,袖口甚至直接挥倒了桌上的杯子。
伴随着一声咔嚓清脆的落地声,指着胤禛道:“你,好你个……”
此刻屋内所有人都低着头,目光紧紧地锁定地板,生怕帝王的怒火殃及池鱼,心中也为四爷的大胆而心惊。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又奶又脆的声音:“安安不可以进去见阿玛和玛法吗?”
一路上太多笑声,自相处以来,每次听到崽崽的小奶音,伴随的都是好心情。
在不知不觉中,竟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此刻一听到崽崽充满欢喜又无比期盼的声音,心中怒火就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突然熄灭了。
甚至还有点好奇,小家伙这个时候来找自己干什么?
康熙此刻再看跪在面前的儿子,怎么看都看不顺眼,觉得儿子一个个果然都是生来讨债的。
胤礽也是这样,现在老四竟然敢当面说是他的问题?分明是那群胆大包天的官员,收受贿赂,贪污银两,罔顾人命!
还是乖孙孙好,不跟这些儿子一样讨嫌。
“让弘晏进来。”
四爷有点不自在,他还跪在这里,皇阿玛竟然让弘晏直接进来。
崽崽双手捧着画,哒哒哒地跑进来:“给皇玛法请安。”
崽崽行礼完,看到阿玛跪得笔直,崽崽欢喜的小脸变得有些惊讶。
崽崽有点无措地站在原地,犹豫看向康熙:“玛法?”
康熙看到人就来气,干脆直接喊崽崽,问道:“弘晏过来有什么事?”
崽崽捧着画,迈着小短腿走到康熙面前,昂着头小声道:“想给阿玛看看安安涂过颜色的画。”
康熙接过这张画,窗户,窗外的人山人海都能看出笔力很稳,落笔有神,瞧着就像是老四的运笔,看着倒是没什么稀奇的。
但是中间上了颜色的两个小人,却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虽然笔触稚嫩,甚至有些许地方能看出来歪歪扭扭的,但是却透着股鲜活劲儿,踮起脚尖趴在窗户上的小人,惊讶又高兴的夸张眼神和笑容,被一双小手抓紧衣服的老四。
独属于小儿的快乐和灵气,几乎要从画中间的两个小人身上漫出来。
这样的灵气,即使是再多的画技也弥补不来的。
再看右上角那首小诗,几乎能想象到当时的画面。
崽崽小手扯扯玛法的衣服:“玛法呀~”
见玛法看自己,崽崽奶声求道:“玛法不罚阿玛好不好,阿玛肯定不是故意犯错惹你生气的。”
康熙看到这幅画,大概也能想到此前四爷如何告诉崽崽他的政令,否则上次小家伙也不会兴致冲冲的想跟去,更不能说出那几个有关他下达政令的词语。
心中气稍微消散了些,低头看着眼巴巴瞧着自己的小家伙,问道:“你说说,他怎么就不是故意的?”
他看就是故意的,故意来气他!
崽崽着急,他上次画阿玛被戳、摔进泥里、做猪猪操就是故意的,想从自己身上找理由都找不到,想不到什么好理由,小脸微红道:“安安是小傻瓜,所以阿玛也笨笨哒,玛法不生阿玛气好不好?”
康熙被逗笑了:“哪有说自己笨的?”说自己不打紧,还要把阿玛带上。
崽崽见玛法笑了,赶紧道:“是阿玛说的呀!”然后赶紧跑到阿玛身边蹲下,小手假装在阿玛胳膊上用力打几下。
打完之后小脑袋转向康熙:“玛法你看,安安已经帮你打过了,不罚阿玛好不好?”
康熙瞧他那假把式,比拍灰力道都轻,不过气头下来,想着让当阿玛的在孩子面前跪着始终不好,顺着台阶下来道,淡淡道:“起来吧。”
康熙招呼崽崽到身边,将他抱在怀里,声音透着点无力:“安安家乡有天灾吗?”
崽崽小脑袋想了想,好像没有吧,但是他从来没去过很远的地方,也不知道外面有没有,就像没有离开京城之前,他也不知道这边还有坏坏天灾欺负人一样。
崽崽摇摇头:“不清楚呀,安安没见过。”
“那安安家乡会有吃不饱的人吗?”
崽崽想了想,眨巴眨巴眼睛:“应该没有吧,只要想吃东西,立马就有闪电白白送到家里来了。”
竟然无饥馑之人?康熙想到大清的情况,即使没有年年天灾,也会有土地贫瘠的地方,或者家里出了大事钱财供应不上,而产生的流民。
若是无饥馑之人……康熙问道:“那安安家乡定然粮食产量很高,或者用仙法收成很快?”
不过这话刚刚问出口,康熙就自己笑了,他还记得在农家小院里,连没做熟的地里的菜都不认识。
果然崽崽小脸疑惑,小奶音犹豫道:“可能吧。”
康熙也觉得自己可能是这几日看得多了,心绪震荡,否则怎么会问三岁小儿这种问题。
不过看到小家伙奶乎乎的脸上透着犹豫和迷茫的小表情,康熙觉得好笑,故意开玩笑道:“那你还真是一问三不知的小傻瓜。”
崽崽连忙点点头:“所以阿玛也没有那么聪明呀,如果不小心犯了错,玛法别生气。”
崽崽小手在玛法胸口上下抚摸:“生气不好,气生病就更不划算了。”
被小手在胸口顺气,康熙觉得再贴心不过了:“行,不生气了,气出病来罪魁祸首可不会替我受罪。”
想着自己还要收拾处理的那些个官员,把崽崽放在地上,拍拍他的后背:“把你阿玛拉走,他若再来气我,你来求情也不管用。”
“玛法最好啦~”崽崽拿着画,赶紧迈着小短腿跑到阿玛身边,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
胤禛也不傻,本以为趁着这个时间上奏,最能让皇阿玛下定决心改革,没想到却是雷霆之怒,此时再留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就牵着崽崽的手离开。
崽崽在心里惦记着事情还好,这一放松下来,又感觉身上不舒服,软乎乎的撒娇道:“阿玛抱~”
胤禛知道他身上酸软,弯腰将人抱起来。
抱着崽崽回去的路上,胤禛还有点不自在,一路都没怎么说话。
等回到屋子里,胤禛抱着崽崽坐在椅子上,看着只有中间被上了颜色的两个小人,心中有些胀胀的。
崽崽柔软的小身子从四爷怀里扭下来,如往常撒娇一样趴在阿玛膝盖上,小手环绕着腿。
像是小树懒扒拉在树上一样,崽崽软乎乎的小身体扒拉在四爷腿上,奶呼呼道:“阿玛腿都凉凉的,安安给暖暖。”
四爷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好像被轻轻吹了一口气,一口暖烘烘、奶乎乎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