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逼迫
“沈总,现在有没有空,老板说有好几个事要跟你商量。”小岳打来了电话,语气颇为急切。
“国资收购的事情有眉目了?马上就要开始了吗?”我随口问道,距离上次赵总跟我谈这件事也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难道就真的如那家不靠谱的中介所说的那么快?
“怎么可能呢?我们跟中介的协议还没谈好呢!”小岳没好气的说道,“对方说了,如果协议不签下来,他们就会停止所有工作,也不会安排意向方和我方的进一步接触。”
“他们还是坚持要五个百分点?太贵了,你可千万不能松口哦。”
“嗯,我明确说过了,不能超过两个点。所以,对方提了个奖励性条款,也就是股份的转让溢价超过百分之十五部分,他们与老板平分收益,您觉得这个条件怎么样?”
“我觉得这个原则可以作为协商的基础,国资收购能够给市值溢价的百分之十五算是正常水平了。至于超过部分怎么分,那就要看你跟他们具体谈,比例能不能再往下压,不妨提到百分之二十以上。你觉得呢?”
“老板也是这个想法!说是既然对半分,就要提一个比较理想的目标。”小岳笑着说道,“所以他让我咨询一下您的意见,如果您也觉得可以,我就继续往下谈了。另外,还有个麻烦事,可能对股权转让有不利的影响,就是公司今年的业绩问题。”
“你们不是刚出了去年的年报吗?一个多亿的净利润,打了个翻身仗啊,机构投资者也很看好。难道今年不行了,究竟是什么原因?”
“去年的业绩有一定偶然性,因为我们一定程度上达到了垄断,所以很多产品的价格比正常的高了好几倍,销量也涨了不少。今年从第一季度的情况看,价格已经回归了,市场的需求明显下降,已经基本建成的重庆工厂达产率不到百分之五十,生产成本和折旧费用又大幅上升,预计半年报也就是微盈的水平。”
“下降幅度这么大?”我有些惊讶,因为理论上重庆工厂的产能规模是原来的两倍多,如果产销正常的话,收入和盈利应该有明显的增长才对,“对于订单方面,赵总应该作了些相应的安排吧。”
“各方面都在努力,最近有个好消息是我们公司的车载电子新产品已经通过平台认证了,这将是我们未来发力的重点,尤其是当消费类电子需求不足的时候。而且,我们已经参与北斗系统的招标,要是能中标的话,那就是个重大利好了!”
“业绩不好肯定对转让有负面影响,但如果说我们下半年能够有些亮点出来的话,还是有希望的!就像是北斗、车载电子之类的,国资也希望在市值合适的时候进行收购吧。”
“沈总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赵总对这件事盯得很紧,催的很急,给我的压力也不小。您方便的时候,也可以跟赵总说说,这么重大的事情总要慢慢谈才行!”
“没问题啊,我找个时间跟他说。你们现在一共谈了几家,有没有特别看好的?”我随口问了一句,原本只是想听听里面有没有我打过交道的或是推荐的。
想不到这个问题让小岳吭哧了一会儿,才扭扭捏捏的回答道:“跟我们联系的最勤快的有三家,其中两家是中介推荐的,都是省级投资平台,最快的一家预计两周之后就要安排领导过来当面交流。还有一家嘛…”他大概是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才接着说道,“是华信投行推荐的,是个国资作为gp的基金,
他把方案基本做好了,还在讨论中,而且还给我报了个价,是交易额的百分之二,您觉得高不高?“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按照惯例,谁介绍的并购方,谁就会担任财务顾问,小岳大概是怕我对这件事有想法,所以故意说的含糊。
既然他这么说,我也就不直接戳穿,笑着回应道:“如果是单纯做个材料呢,百分之二算是贵的,但要是加上收购方由他们来搞定,也还算在合理水平之内。再说华信的规模和资源在国内首屈一指,稍稍有些溢价也说的过去。”
在小岳的耳中听来,虽然我并未直接表态,但几乎明确的表达了如果收购方的来源是华信,君融不会强行要参与这个项目,心中的石头顿时落了地,我都似乎能听到他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我准备将那些有意向来谈的人都集中安排到一周之内,到时候也请沈总专程过来给我们把把关,赵总也是这个意思,经常说这种专业的事情还是要多跟您通气。”
“之前听您提过的被调查的事怎么样了?有结果了吗?上次记得您说是已经到了立案阶段。”放下心来的小岳想起我上次提过的事情。
”麻烦啊,要罚一百多万,还要背一个行政处罚,后续的负面影响不小。搞不好君融内部再追加处罚,今年真是流年不利啊。“我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意兴阑珊,”投行这个职业越来越难搞了,信息披露日益细化,金融业监管也越发严格,攻不懂给你个处罚,三年出两个IPO项目的好光景已经一去不复返。什么时候干不下去了,我就专职给赵总当个顾问得了。“
”太好了!赵总肯定会欢迎的,就怕我们这儿的待遇和平台比不上君融这种大公司啊。不过,我觉得君融内部处罚也不会太重,再怎么说你是十多年的老员工了,总要给几分薄面吧。“小岳只当我开玩笑,不过至少表了个态。
”待遇什么的都好谈,就是想找个能做点事的平台。赵总和你都很熟悉,以后公司发展了,搞点股权激励之类的就够了,你先帮我跟赵总吹个风。“我当时只是随便提了一句,等放下电话后才感觉这或许也是一条路。
虽然每个月的薪酬、补充年金和社保之类的会下降,但对于我来说并非重点考虑的因素,能否转换航道,并且从中获得资本收益,或许值得重点考虑。
时光流转,君融公司一年一度的年度绩效考核又开始了,由于绩效考核的结果关系着职级升降和紧随其后的年终奖发放,所以算是个很重要的指标,尤其是可能面临晋升的那批人,都眼巴巴的盯着。
我在君融这么多年,绩效算是不错的,除了老程离开的那一年被打了个C,其他年份几乎都是A等。在我看来,这是个主观性很强的评价标准,公司只是根据每个部门上年度完成的业绩划定各个等级的人数比例,至于谁能得高分理论上是看表现,但这个表现是好是坏完全由部门总经理决定,有很多因素是含糊不清的。
就像是前年的绩效考核结果,杜长峰为了兑现王总的承诺,不情不愿的给我打了个A,我猜去年估计顶多就是给个B,哪怕业绩明显比前年要好,因为A的名额有限,他的不少嫡系也到了晋升的门槛边,总是要重点照顾一下的。而事实证明,我的猜测还是太保守了。
”有个事情提前跟你说一下,这周末就会把去年的绩效考核结果挂到OA里。”杜长峰罕见的直接给我打电话,而不是习惯性的在微信里传达某个指示,让我感觉有些不妙,而他犹豫的表达则加重了我的不安。
“公司给你去年的绩效考核打了D,就是最低的一个等级。“杜长峰继续说道,先把自己摘了出去,”当然这个结果不是由我定的,而是公司领导对这次违规炒股人员的统一安排。“
想不到竟然给了最低的等级,在那个瞬间我是有些发蒙的,甚至于冲击力比收到《行政处罚预先告知书》还要大,因为对于后者是有一些心理准备的,而公司简单粗暴的操作则超出了我的预想,以至于有些语塞,一时没有接上杜长峰的话。
“这个结果我知道你也很难接受,但估计也只能接受了。我也去找了下公司的分管领导,问能不能宽免,但是被他拒绝了,说是其他部门的人去找田本说情,结果不仅被骂了回来,就连说情者的绩效考核说是也要受影响。你有没有跟哪个领导熟悉,可以去求个情。”
杜长峰估计我心情不好,于是就多解释了几句,也是表明自己作为部门总经理已经尽到了责任。至于说让我去找领导,那存粹就是敷衍,董事长亲自定的,找谁能有用呢?
“很可惜啊,全公司犯事据说有将近百人,投行部门的倒是不多,我们部门还有一位同事也面临这个情况,听说罚款金额比你还多,已经提出离职申请了。哎,现在投行很难做,监管太严了,也没啥意思。”
杜长峰补充了一句,这是他一贯的管理风格,告诉你坏消息的时候顺带告诉你还有人更糟,大概也是某种涉及人性的语言技巧。除此之外,我还听出来他这番话里还有另外一层意思,既然公司给了D,你是不是也要考虑主动离职,别让我为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