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第 100 章

蔺嘉川和蔺母一前一后走出家门，走了几分钟来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又走了几分钟，蔺嘉川停住脚步，指着对面街道的长椅说：「妈，我们到那边坐会儿吧。」

蔺母无异议，她抬脚往对面走了两步，忽地被蔺嘉川拉住手臂，她直直撞上儿子宽厚结实的胸膛：「妈，小心，有车。」

那一瞬间，蔺母突然泪目：「嘉川，妈不是对瑶瑶有意见。妈，只是，只是我还没能为你做什么，你就不需要我了。」

她不讨厌许灵瑶，她怎么可能会讨厌恩人之女呢？

更何况，许灵瑶是蔺嘉川想要携手共度一生的人。她的儿子那么专一痴情，认准了许灵瑶就不会更改。她又怎么会明知故犯，故意给儿子拖后腿呢？

蔺嘉川怔愣住了，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从衣兜里拿出绣着兰花的手帕：「妈，我替您挡着，擦擦脸。」

蔺母说着说着又开始掉眼泪，「嘉川，我不讨厌瑶瑶，不但不讨厌，我还很感激她。跟瑶瑶处对象之后，你变得开朗了很多，往家里打电话的次数也变多了，我既高兴又难过……」

蔺嘉川认真聆听着母亲的倾诉，往事一幕幕浮现，那些他以为抚平的伤痛和被至亲抛弃的绝望，齐齐涌上心头。

轻轻拭去母亲的眼泪，蔺嘉川哑声问道：「妈，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您有重新选择的机会，还会把我送走吗？」

蔺母欲言又止。

蔺嘉川抢在她张口之前说：「妈，您跟我说实话。会，还是不会。」

蔺母闭了闭眼睛，嘴唇不断阖动，犹豫良久才说：「会！就算明知道你会怨我怪我，我依旧会把你送走。」

蔺嘉川没吭声，而是捧起母亲满是老茧和伤疤的手，他轻轻摩挲着老茧，叹了一声：

「妈，我刚到许家的时候，卫东爹看出我的怨恨与不甘，没说什么劝解的话，只带我回老家吃了顿饭。那顿饭只有玉米糊和红薯，一滴油都没有。卫东爹跟我说，边疆农场的条件比老家更艰苦，您不带我是舍不得我吃苦受罪。

如果我留在许家，就算不能顿顿吃得上肉，但我能吃得饱穿得暖。更重要的是，作为咱们家的有生力量，我待在市区里有更多的渠道，可以想办法赚到粮票布票，给你们寄过去。事实证明，卫东爹很有远见。」

从那时起，蔺嘉川便不再把自己当成是需要关心和照顾的孩子，而是一个要扛起家庭重担的男子汉。

蔺母想到那些年收到的匿名物资，她内心越发愧疚，眼泪流得更加汹涌，泣不成声。

蔺嘉川抱着母亲的肩膀说：「妈，你不要难过，更不要愧疚。卫东爹对我非常好，他把我教导成为真正的男子汉。妈，你应该为我感到骄傲和自豪，不要老觉得你亏待我。男儿志在四方，我只是比您预想的早一些出门远行而已。」

蔺母大哭一场，哭得两只眼睛红肿如桃，却没再像之前那样有意跟许灵瑶划清界限。

「瑶瑶，我们娘俩进屋说几句体己话吧。」

蔺母声音带着哭泣，说话又急又快，生怕许灵瑶拒绝，她紧紧拉着未来儿媳妇不撒手。

许灵瑶下意识看向蔺嘉川，蔺嘉川冲她笑了笑，以眼神示意她不要担心。

吃了蔺嘉川喂的定心丸，许灵瑶乖巧应「好」，随后跟蔺母一道进屋。

蔺老太太柱着拐杖过来：「嘉川，你把***思想工作做通了没？瑶瑶那么孝顺可爱的姑娘，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可千万别给你妈吓跑了啊。」

蔺嘉川好笑又无奈道：「奶奶，您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我妈向来听我的，我喜欢的姑娘，她怎么会不喜欢？」.

蔺老太太想了想，安下心来：「嘉川，你厨艺好，赶紧去厨房做几道瑶瑶爱吃的菜。人家姑娘头回上咱家来，你可得好好表现。我盯着呢，不会让人怠慢了瑶瑶。」

她那儿媳妇身上有大大小小的毛病，但她最大的优点就是听得进蔺嘉川的劝。

蔺嘉川进厨房见到摆得琳琅满目的食材，心头熨帖，拍拍负责采购的堂弟说：「嘉和，辛苦了。」

蔺嘉和笑嘻嘻道：「不辛苦。我未来大嫂头一次上门，我可不得铆足劲儿表现表现嘛。」

蔺嘉川见到食材里有许灵瑶爱吃的凉皮，眼睛一亮：「嘉和，你小子真有几把刷子。这米皮上哪买的？」

「嘿嘿，我新结识兄弟，老家是陕西的，他家爱吃凉皮。我听说大嫂爱吃凉拌菜，就让我兄弟顺手多做一份。一事不烦二主，麻酱凉皮的调味料，我也拿了回来。」

蔺嘉和在兄弟家吃过麻酱凉皮，用醋、蒜、酱油和辣椒油调味之外，搅拌的时候要加入一勺芝麻酱。

麻酱凉皮酸辣可口，爽滑香醇，吸溜，他一口气能吃两大碗呢。

蔺嘉川用筷子尝了下调味料，眼里满是惊喜：「嘉和，这凉皮的调味料真不错！」

「嘿嘿，要是不好，我也不会往家里带。」

蔺嘉和说笑几句，问起正事：「川哥，你上回说嫂子那有批设备？具体都有啥？我认识的兄弟多，有家里开厂子的，也有父母是厂领导的，没准能帮得上忙。」

「具体是什么设备，我不清楚。要问瑶瑶才行。」

蔺嘉川随口回了一句，见蔺嘉和脚底抹油就要溜走，叫住他：「你急什么啊？蔺嘉和过来帮我做饭！」

蔺嘉和偷溜不成，只得灰溜溜回来：「川哥，你跟大伯母谈好了？」

蔺嘉川应了声「嗯」，下一句话就是吩咐蔺嘉和干活：「你把土豆削皮切块，胡萝卜洗干净切丝……」

蔺嘉和边削皮边问：「哥，你真不担心大伯母和嫂子闹不愉快？」

「不担心。」

蔺嘉川瞥了眼蔺母卧室的方向，言之凿凿道：「我妈会像我一样喜欢瑶瑶。」

蔺嘉和啧啧两声。他就不该瞎担心，皇帝不急太监急。

许灵瑶跟着蔺母进入卧房，还没来得及打量，蔺母二话不说就把放在床头柜上的存折塞给许灵瑶。

许灵瑶看了眼塞进手里的存折，被未来婆婆的不按牌理出牌给整懵圈了：「伯母，这是？」

蔺母指着存折说：「瑶瑶，这存折的钱是嘉川的老婆本。」

许灵瑶没能一下反应过来，显得有些呆头呆脑：「老婆本？」

她本以为蔺母对她十分不满，进屋的时候脑补一番「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的经典狗血桥段。

预想中的狗血桥段没发生，反倒被未来婆婆砸来「老婆本」。

蔺母解释：「对！嘉川跟我们说过，你和他是以结婚为目的处的对象。结婚是迟早的。存折里的钱有嘉川给我和他爸的孝敬钱，也有他的退伍津贴。我又往里头添了点，凑成整数。」

「可是……」许灵瑶没来得及说出拒绝的话语。

蔺母笑着说：「瑶瑶，你很聪明也很正直，嘉川的眼光真的很好。不只是嘉川喜欢你，嘉川的爷爷奶奶爸爸兄弟姐妹，还有我，我们大家都非常喜欢你。我们都非常期待你早日加入这个大家庭。」

许灵瑶：「伯母……」

蔺母依旧没给许灵瑶张口说话的机会，抬手指了指她哭肿的眼睛，「看到了吧？我哭肿的，不是因为难过，而是为你和嘉川开心。嘉川早就跟我们打了招呼，说会带你回来见见我们。我很高兴，真的，特别高兴。瑶瑶，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真的非常喜欢你的。」

许灵瑶主动走过去抱住蔺母：「伯母，谢谢您愿意接纳我。」

她的疑虑和忐忑，因蔺母的真情流露而消散，她能感受得到对方的真诚。

蔺母精心准备的「老婆本」到底没送出去，许灵瑶婉言拒绝。

她们才走到见家长这一步，八字没一撇呢，她可不想这么早当管家婆。

比起「老婆本」，许灵瑶觉得这次「体己话」最大的收获是——她跟未来婆婆是能处到一块的！

「嘉川哥，有没有煮好的鸡蛋？」

许灵瑶出房间就被蔺老太太拦住去路，确认她没受委屈，老太太才把她放走。

蔺嘉川正好拌麻酱凉皮，招呼许灵瑶过来：「瑶瑶，来试试看这麻酱凉皮。」

许灵瑶冲蔺嘉和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走到蔺嘉川身边：「省城有人摆摊卖凉皮？」

「这是嘉和从他兄弟家捎回来的。」

蔺嘉川搅拌均匀，夹起一筷子送到许灵瑶嘴边。

许灵瑶向蔺嘉和点头致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瑶瑶，你尝尝看够不够味，缺什么味再往里头加。」

蔺嘉川端着碗来到许灵瑶的面前，高大挺拔的身躯，挡住她的视线。

蔺嘉和看穿蔺嘉川的小心机，暗自偷笑：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他家川哥也不能免俗啊。

「这麻酱凉皮真好吃！」

许灵瑶细细品味一番，两眼亮晶晶，竖起大拇指夸道。

蔺嘉川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滑动起来哑声问她：「真的吗？」

比起碗里的凉皮，他更想吃尝凉皮的人。

许灵瑶毫无所觉：「真的！嘉川哥你快尝尝看！」

她的话音未落，蔺嘉川已然倾身过来，偷走一枚香吻。麻酱味的。

许灵瑶又羞又气，来不及发作就被蔺嘉川递过来的煮鸡蛋堵住话头。

她嗔了蔺嘉川一眼，都怪这大坏蛋，害得她差点忘记自己进厨房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