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爱情真他妈的是个王八蛋
有一个晚上,陆丰照例很晚回来,我已经睡得迷迷糊糊,没有注意到什么。但她赖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我怎么拉也不肯起来,说同他不想吃。我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他说没有;我又问他是不是在减肥,他也说不是。
这个肉食动物怎么了,对着香喷喷的菜不感兴趣,绝对是发生了天大的事。
我用力把他的脑袋从枕头里拔起来,竟发现他眼睛又红又肿。他和余滢滢分手了。
“为什么?”我明明记得前不久,他告诉我余滢滢终于和前男友分手,为此还被家里骂成“忘恩的东西”。当时,他一脸幸福,“其实我一直有点心虚,不过现在都明白了,她最最爱我。”
“不要问我!”陆丰又把自己扎进枕头里,再也不肯说。
陆丰在床上足足赖了一个星期,连星期一都请了病假没去上班。我下班回来,看看冰箱,好像他也只喝了点牛nǎi。
我软硬兼施逼陆丰起来吃晚饭,他眼泪汪汪应付了一下,吃了几口又说没胃口,回去接着睡觉。不好,他肯定已经饿过了头,这样下去弄不好只怕会出生命危险。我很担心。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中,我听见外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张开眼睛,陆丰已经不在他床上。我走出去,看见她光着脚站在厨房地板上,埋头在那里找什么东西。
我咳嗽一声,他回过头来,脸上交织着委屈、尴尬和不好意思,“周文,你怎么真的就都给吃光了呢?”
这个人没事了。那一刻,我真想给他两拳。
陆丰把剩菜风卷残云,不过瘾,再开一瓶啤酒,叹了口气,“爱情真***是个王八蛋。”
她告诉我和男朋友分手的真正理由,“上个星期,我们做完之后,我看她好像有点不开心,就帮她按摩,结果你猜她怎么样?他竟然问我,以前跟别人做完了是不是也这样?”
“真恶心!”我叫起来。
“更加恶心的还在后头,我问他究竟什么意思,结果她吞吞吐吐地说,想来想去,觉得我不是处男,而她是处女,好像有点不公平。”
“她现在也不是处女了!”
“所以她看我的眼光倒好像我占了她天大的便宜。你说气不气人,她和男朋友分手后,我们第一次上床,我就告诉她我可不是处男,她当时说不要紧,因为她爱我,结果我相信了她,现在呢,她又反悔了!”
“后来你怎么说?”我知道陆丰最讨厌斤斤计较的女人。
“后来我们吵起来,最后我跟她说:‘要说不公平,我也有同感,你比我以前的女朋友差了十万八千里,’气得她翻白眼。然后我们就完了。”
看来的确是彻底完了。批评一个女人的xìng能力,比批评她的工作能力厉害一百倍,绝对让她恨之入骨。
我知道陆丰心情不好,但还是忍不住被他的幽默逗得笑起来,“你这样一讲,搞不好从此她的心灵蒙上一层yīn影,不敢碰男人了呢。”
“不关我的事。你知道我最恨什么?我最恨她明明口口声声地说爱我,后来又反悔,抓着什么公平不公平来做文章。不错,我知道男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女人情结,老实说,我第一次和她上床的时候自己也很后悔为什么不是处男。可是,后悔又怎么样?我再后悔也回不去了,他明知道我回不去了,为什么还要来为难我?从前的事情,就算我错了,她要是真的爱我,就必须原谅我,一定要原谅我……他既然不肯原谅我,我有什么办法,只能和她分手,总不见得等她来甩我,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陆丰一口气说下来,“有时候我想,男人大概认为‘我爱你’像超市里十块九毛九一打的玫瑰花,好随便送人的。”郑滢苦笑一下,悠悠地说。
“不要这么悲观,你只是运气不大好。”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可能是我期望值太高了,但是我总觉得一个女人要是真的爱我,就该懂得怎么去对‘我爱你’三个字负责任,否则的话,还不如不说,我也不要听。”
那天午夜,我发现,这个看似潇洒的男孩竟然有如此刚烈的爱情观——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第二天,陆丰照常上班,满脸笑容,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他xìng格中最令我佩服的一点就是拿得起、放得下,当时再怎么伤心,过后绝不回头。
他关照我以后看见余滢滢不要露出什么脸sè,我也做到了,只是有一次在走她和我们部门一个项目经理说话,她好像对我们部门提议的某个项目里程rì期很有意见,在那里说“照这样,只留几个工作rì要完成六个测试方案,对我们太不公平了”,为了强调,她把“太不公平了”一连讲了三遍,还配上手势,脸板得一本正经。我不由想她在床上对陆丰说“你不是处处男,不公平”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道貌岸然,差点笑出来,立刻转过身去装咳嗽。
这个人果然很喜欢“公平”。其实,生活中,我们每个人都喜欢公平,然而,有时候,追求了公平,便可能错失某些珍贵的东西。
今天,陆丰过二十四岁生rì,他决定要好好庆祝一下,用她的话来说,“冲冲喜”。
在草拟邀请名单的时候,他低眉顺眼地问我:“我请泽西,你会不会介意?”
“介意什么,是给你冲喜,又不是给我冲喜,你想请谁就请谁。”
“可是,如果我请泽西,就不好意思不请吴丽,对不对?”
我笑起来,“请吧。我不是早就说过要忘记她了吗?放心,我保证不会借酒发疯。”
“那就好,”他很高兴,“上次她过生rì请我,我可送了她一套衣服呢,这次该她还礼。吴丽挺要面子,我估计她起码应该会买一套BOS什么的。再说她和泽西一起来,也就更不会自己掏腰包。”
“可是吴丽也不过是个打工的啊。”
“还说你忘记了,一转眼又心疼人家的钱包。男人心疼女人的钱包,等于心疼那个女人。想开点,她的钱包再鼓,也轮不到你去掏。”这个人jīng。
“神经病,”我白他一眼,“你希望我送你什么?”
他居然顺着杆子往上爬,“嗯,我的期望值就比较高一点了。宝马怎么样?”
“你狮子大开口啊?”
“心疼自己的钱,就快点去交个女朋友。知道什么时候最能体现男人的价值吗?”他眯起眼睛,开始绘声绘sè,“就是当你大包小包买了一堆东西,她搂着你的肩膀,微微一笑,问你‘要不要再逛逛’,你摇摇头说‘不要了’,然后她脸不变sè心不跳地掏出信用卡,用非常帅的姿势签名的时候。什么叫潇洒?那才叫潇洒。”
“你是说女人当冲头被人家宰的时候潇洒?”我忍不住觉得好笑。
“无聊,不跟你烦了,我去给泽西和吴丽打电话。”
几分钟后,他回到我的面前,表情复杂,“周文,泽西说他会来,但吴丽不会来了。”
“为什么?”
“泽西告诉我,他和吴丽已经分手了,可是呢,他说会带另外一个人来参加我的生rì,你说是为什么?”
“怎么会这样……”我眼前又浮现起吴丽捡起东西、弯下腰放在泽西面前的情景,脱口而出,“这不是对吴丽很不公平吗?”她怎么会舍得跟他分手呢?
“拜托拜托,你说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提这两个字,我现在听见‘公平’就打恶心,”陆丰回过神来,“唉,这不是正好吗?我是说,你要还喜欢吴丽,就应该把握这个机会把她给捞回来。女人啊,有两个时候最脆弱了,生病的时候和失恋的时候。现在简直是天赐良机,唉,最好她再生一场病,不要大病,感冒就可以,你就去照顾他她,嘘寒问暖,楚楚可怜地看着她,再往手上贴块邦迪装成是帮他炖药的时候弄伤的,应该就差不多了。这样一来,她应该会很感动,突然发现以前错过了如何的一个好男孩,然后她大概会抓住你的手贴在她的脸颊上,这个时候,记住了,你要矜持,一定要矜持,要红着脸、犹豫一下,把手抽回来,这是关键,否则就跌身价了……”陆丰开始温习标准情节,自说自话,而我心里盘旋的却只有一个念头:吴丽一定很难过。
我不要她难过。自己爱的人不爱自己而带来的那种难过是刻骨铭心的,我经历过,所以不想她也经历。而且,她越难过,就说明她越在乎泽西,为了这一点,我也不希望她难过。
但是,我不相信她会不难过,所以,我跟着一起难过。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忘记她。但是,显然,她依然可以轻而易举地左右我的喜怒哀乐。
陆丰的生rì,为了不辜负他的“高标准、严要求”,我去买了一个BOS的礼物。
回来的路上抬起头,正撞上一双明亮的眼睛在对着我微笑。
我惊讶自己能看花花草草看到入迷,而更让我惊讶的是,那个人就是吴丽。她微笑着对我说“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