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卡诺尔
尼卡诺尔对这个奇特的王国骑警向来不似对其他一般骑警一样警惕,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在他漫长如苍龙的一生里,被阿拉伯人骗过,跟鞑靼人打过仗,去过塞里斯,目睹过一切经书上记载的有名无实的东西,心里早已麻了个遍。
特别是安那其国的骑警,他老人家总共被莫名其妙地因各色无关紧要的罪名被治安先生们请进过十九个监狱,服刑最长的一次也是第一次还是半个世纪前。
那个时候还没有马孔多这个小镇,西班牙王国才刚并入安那其国不久。就是在那个时候,尼卡诺尔在马德里的街头跟一位定下赌约的朋友进行生死决斗,结果一击刺中对方要害,导致其当场死亡。然后,刚来半岛不久的安那其骑警先生们就赶在收尸人来前逮捕了“罪犯”。
国王档案给出的结论是无罪,骑警统帅会议还是给了尼卡诺尔十年苦役。
按照现在尼卡诺尔的话来讲,那十年基本等于没过,每天高强度重复的无偿劳动不留一丝一毫的精力留给人思考,每日除了睡就是推石头,甚至没有进食和如厕的记忆!
这段岁月给人留不下什么创伤,顶多是让尼卡诺尔忏悔时间的虚度。更主要的,他产生了对于骑警的无意识的警惕——说不上害怕与厌恶,就是警惕,而且他也知道为什么会如此。
而后来日子里的十八次监狱之旅,没有苦役。
比苦役更糟糕的,是在既没有犯罪,也没有审判的情况下被穿着黑色军装的基层骑警队抓到监狱关禁闭,往往在经过两三天的黑暗后,尼卡诺尔方才能重新回到生活中。
第十九次出狱的尼卡诺尔决定逃离马德里,于是,他就来到了现在的马孔多所在的位置。
那个时候这里还是一片森林,尼卡诺尔在此开辟出大块空地,拿砍下的木头搭建起最初的屋舍。
这成为了后来的旅馆,现在堂荷兰所居地——只是那时候还没什么堂荷兰,就连荷兰也不存在。
旅馆最早的一批住客,是群号称魔法师的年轻男女,魔法师这个标签很让尼卡诺尔疚难,因为这会让他总是回想起他那位为其亲手刺死的朋友。
于是这批不幸的旅人还没完全住进屋里就只能收拾行李去找下一个落脚点。
旅馆的第二批旅客,是一批逃难的强盗,尼卡诺尔在他们酒后的吹嘘中得知,似乎这些身手不凡的罪犯每一位的身价都能抵一个偏远小镇一百年缴纳的总赋税额。
非常出人意料,这是群礼貌的家伙,同时也是旅馆最忠实的顾客,他们以尼卡诺尔的旅馆为据点的岁月甚至超过了尼卡诺尔的生命。
第三批旅客是群工匠,他们在租凭期间开辟了以旅馆为中心的很大一块空地,修建了他们后来赖以居住与生产贸易的各种铺子,其中有些人后来跟着阿拉伯人混了,有些人加入了骑警队伍,也有些人沦为了贱民。
第四批旅客就是来自安那其国骑警统帅会议委派出的地方骑警,他们要尼卡诺尔交出马孔多的一切控制权。
尼卡诺尔一开始并不同意,于是骑警先生们准备给这位老头上一课。结果却是,尼卡诺尔当众刺死了朗读国王档案诏书的使者,打晕了所有骑警。而当骑警们再次醒来时,自己已身处旅馆的一个房间里了。
好心的尼卡诺尔还是委托工匠给骑警先生们搭建了几处办公点。只是自此,马孔多多了条奇怪的规矩:凡是马孔多的骑警,都必须住在尼卡诺尔的旅馆里。
自从马孔多有了骑警,每天都能看到有人被逮捕,或是因为偷窃,或是因为侵犯了哪个具体的人。可是尼卡诺尔并没有委托给骑警修建监狱,于是骑警们就很自觉的把所有犯人都贬为了贱民。
令尼卡诺尔感到奇怪的是,最初的那批强盗跟骑警们在同一间屋子里相处的很好,甚至还经常一起喝酒。当然现在的尼卡诺尔早已不似当年的新鲜,只觉得这是陈人应事,早既有之。
日子本该一天天过下去,除了人数只增不减的“贱民”愈发之喜欢闹事,小镇上的每天都在尼卡诺尔的数钱与忆旧中度过。
直到有个青年骑警在休假日的早晨闯入进尼卡诺尔悠闲的数钱生活……
尼卡诺尔在这个自称想成为骑士的年轻人身上看到了渺远的过去,看到了存在的现在。
他没有丝毫犹豫地,送出了陪伴自己一生的铁剑与经书,并付给了这位不同寻常骑警最真挚的祝福。
“太感谢了,我的领主阁下!”
当听到堂荷兰这近乎于道别的感谢时,尼卡诺尔顿然想起,应该还有些话要说:
“我希望你知道什么是’骑士’,我的骑士。”
“我希望你能清楚,骑士之为骑士,他的德性,他的责任,和他需要承担的义务和拥有的且必须拥有的自由……”
…………
…
堂荷兰没等尼卡诺尔说完后面的话,便匆忙离去,去他那心切的户口登记处改身份信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