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宽心

李骁煜只趴在墙上半晌，一声不吭。只是脸色尤为阴沉，好似心中强压着一头野兽，可在青菡面前却执拗的克制着。

「若无事，我便睡了。」

青菡翻过身便盖上了被子，嘴角边露出淡淡的笑，心中想着倒是要看看这小子能挺多久。可是过了许久，墙上趴着的那位依旧不出声，倒叫青菡心中没了底。

「喂，就这么一句话都不说，难不成是来吓人的？」她实在忍不住，伸手披了件薄毯起身来到窗边。

月色下，李骁煜纯白色的外衫微微有些湿，高挺的鼻梁，唇瓣微抿，今日不知怎的，收了那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模样，倒叫人有一种清冷华贵之感。

「当真什么都不说？」

两个人就这般对视了许久，李骁煜也不知自己为何心中就是有一股无名火，好像天下苦楚都在自己胸中翻腾，他受不了，想把这苦味全都吐出来，可这话刚到嘴边，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空留满腔愤懑。

「若是如此，那还请李世子早些回去吧。」

李骁煜眼瞧着青菡伸手欲去取窗棂上那叉杆，当真是要关窗睡了，这才赶忙开口道：「今日......你真的是要去接那玉佩？」

青菡瞬间怔在原地，竟忘了将手缩回。她抬起头看着李骁煜，只见那双眼满是惶惶不安，竟有些微红，瞳孔深邃而透露着极力的克制，仿佛等待嗜血的野兽一般，一触即发。

不知为何，这华陵城中的男子，模样俊美的不在少数。太子楚昭霖虽柔弱，可也风雅，如一块安静的美玉一般，又有众人前呼后拥，凌沐瑶痴迷热恋，可她却从未放在心上，更不用提旁人。唯独这位李世子，几次在她面前出糗，众人提起时，都会道「狗都嫌」，可偏偏就是这位臭名昭著的世子爷，今日露出这般哀怨而委屈的神情，竟叫她心中如被钝刀割开一般，撕裂着的疼痛。

「我没接。」她如是说。

「可你是要接的？」他追问道。

「可我没有接。」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在他面前这般坦白。

从踏入华陵城的那一刻开始，她一直在掩饰、伪装，她可以是凌沐瑶眼中柔弱可欺的「山野丫头」，也可以是父亲心中愧对多年的「遗弃孤女」，甚至是苏清晏口中那个诡计多端的「俏妹妹」，可唯独在他李骁煜面前，她竟没了半分伪装的能耐。

「你趴在墙头大半日了，怎么会没听到？我是故意晕倒的，为的就是不接那玉佩。」这话若是被旁人听去了，只怕定会惊呼她苏青菡是个疯癫之人。

「那你为何......不拒绝他？」

他还越说越来劲了。

「如何拒绝？」她委屈巴巴的：「那可是太子殿下。」

「有何不可？」他涨的红红的一张脸，一时心急，竟差点从墙上摔了下去：「你就告诉他，滚远点，莫挨老子！」

青菡眼瞧着他手忙脚乱，还硬要趴在墙上的模样甚是好笑。

「青菡，」这轻轻的一声唤的她心中五味杂陈：「你不要嫁楚昭霖那个病秧子好不好？」

李骁煜见青菡低头默不作声，也不知她心中究竟在想什么，一时情急忙道：「他有什么好？官家已过了五旬，除了宗室寄养宫中的，便只有他这么一个亲儿子，所以只能立他为太子。可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日后如何照顾你呢？还有......」

「李骁煜，有些事，你不懂。」她忍不住打断他，如何能告诉他自己当真不是为了那无聊的太子妃之位而回来的呢？

「我不懂？」李骁煜只觉得胸口似乎被一记闷锤击中：「那太子妃有什么好？东宫之内，仅有名有份的侧妃便要四五位，就楚昭霖那个身子，他能......」他觉得自己的话实在有些粗俗，便撇撇嘴小声说道：「他能照顾的过来吗？」

青菡眼见他越说越离谱，只得叹了口气道：「你早些回吧，成日里在我这里趴墙根像什么话？如今你也瞧见了，凌沐瑶和她的人不敢再来欺负我，你可以放心了。」

「那......」李骁煜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没了一丝神采，可到底还不甘心，试探着问道：「那你答应我，不要做楚昭霖的太子妃。」

青菡只觉得他幼稚的可爱，无奈答道：「好，我答应你。」

「侧妃也不行！」

看着他切切的神情，青菡登时羞红了脸，伸手拉下叉杆，在窗子关下的一瞬间：「知道了。」

李骁煜听到此处，心中竟瞬间敞亮了起来，只是脚下没稳住，径直摔了下去。

青菡靠在窗边，听着外面传来的那句「哎呀，疼死了！」，竟第一次笑的那般舒爽。这世间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并非孤身回到这华陵城，回到这相府。她带着祖母的仇恨和期寄，沉重的几乎压的她喘不过气来。这笑容，久违了！

东宫内江都殿那华丽的楼阁被余秋池赤水环绕，浮萍满地，碧波而明净。一弯新月划过精致的楼角，为那东宫洒下一抹朦胧而梦幻的光。

「打听的如何？」楚昭霖顾不得小厮喘着粗气，急切的问道。

「回......回殿下，相府的胡管家只说苏姑娘是这几日为这寿宴劳心劳力，体力不支病倒了，」小厮一边擦着汗一边喘息着说道：「奴才问了陆院判，也是这套说辞。」

「就没问问别人？废物！」楚昭霖甚少这般疾言厉色，骂的小厮差点软了脚。

「殿下您别急，奴才方才拐了相府的一个杂役，给了不少银钱，这才套出真话。」

楚昭霖眼前一亮：「如何？」

「是那个凌姑娘，也不知是茶盏还是什么的，在其中做了手脚，那苏姑娘是中毒了方才如此的。相府为了不节外生枝，这才谎称苏姑娘是累病的。」

楚昭霖眼眸中不断渗出的愤怒，让小厮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我当是谁，原来是她！」.

他低下头，紧紧攥住腰间那块今日未送出手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