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年轻,少女,刚毕业
神官们都是雷厉风行的人,自然不会理会这小小的插曲。
作为乘坐最后一排的两人,自然被人群甩在了后面。
很快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新翡上城区,是真的处在云层之上,所以这里,也会常年经受烈日的直射,为了确保坚固,建筑师们采用以金属作为骨干,并附加壹融入金属的顽石作为建筑的支撑。
听起来和混凝土差不多,但是实际上可能比那更加麻烦。
有时候索伦也不清楚,这个世界的科技树,到底有多么见鬼。
但也正因如此,如果赤脚触碰建筑的表面,必然会生出灼烫感。
比如现在眼前那个新手神官,就是这样遭了重。
左脚,右脚,左脚,然后再是右脚。
穿着见习神官袍子的年轻女孩,芭蕾演员般在金属板上跳跃着,反复在地面上换着脚。
可是当她细腻的足底,接触滚烫的建筑外壳,便犹如沾黏在滚烫铁板上的冷冻鱿鱼,脚底不断抽搐着。
她发出尖利的惨叫:
“烫烫烫!”
神官少女大声呼喊,整个人失去了平衡,顿时跌倒在地上,头顶的神官帽落到地面,露出一头浅色的毛发,在阳光的照映下,一头零散的毛发透露出浅粉色。
女孩的双手蹭到地面上,再次发出尖叫来,双手沾地则起,大口吹着通红的双手。
头顶忽然多出一道阴影。
女孩抬头一看,望见一个面容淡漠的男人。
“新来的,没经验吧?”
索伦开口问道。
“是……”
“多大的脚?”
“什么?”女神官露出诧异的神情。
“我问你鞋码是多少!”索伦重复道,他不由自主地将语气加重了一些。
见她没有反应,索伦伸手朝着女孩的脚面抓去,他伸出手指,做了简单的丈量。
女孩的双足出奇地细腻,甚至十分小巧,只需要一只手,便能完全掌握。
“你做什么!”粉毛的女神官连忙从索伦手中抽回双脚,露出有些畏惧的神情,她用双手揽着脚丫,随后又想到了什么,双手环抱胸口。
“我,我警告你,我可是见习神官!”
是不是吓到她了。
看着粉发神官少女满脸惊惧的神情,索伦知道她大概是误会了什么。
“五又二分之一是么?”
看着女神官像是被吓哭的表情,索伦稍稍舒展眉毛,将手中撑开的伞丢给她。
“那你等着。”
“啊?”粉毛少女露出迟疑的神情,不过烈日太毒,并且伴有很强烈的刺激性,为了阻挡阳光,她还是举起了手中的伞,将身子藏在了下面。
索伦来到街道上,走到那些行动笨拙的原型机旁边,敲了敲上面被太阳照射得滚烫的外壳。
从那些机械物体上,弹出了金属键盘,索伦在上面输入具体型号。
这些古怪的东西,其实是自走的鞋柜,为了防止神官乘坐“铁蛇”时,丢掉鞋子,特地准备的。
虽然索伦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搞个踏板,或者干脆不要弄那种过山车形式的列车不就行了。
鞋柜上的抽屉弹开。
随后他的手里多出一双黑色的女鞋,他将鞋子丢到女神官的手里。
“穿上吧。”
“谢谢……”粉毛神官略有迟疑,但是当她稚嫩的双足,再次触碰滚烫的地面,
手中的速度顿时变得飞快,连忙将被擦得铮亮的小靴子,套在自己的脚上。
的确很合脚啊。
粉头神官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
索伦注视着眼前这个女性的见习神官,年纪倒是不大,看上去才刚刚成年,不过面颊上带着些许稚朴,让索伦想到当年的维罗妮卡。
昨天的事……
的确是有些过格了,甚至让索伦不知道怎样面对她了。
在和罗兰·罗萨产生小小的纠葛之后,索伦便陪着维罗妮卡回到了府邸。
当时她一言不发,脸上几乎要滴出水来。
不过也难怪,毕竟是做了那样的事。
虽然索伦稍许怀念掌心流连的感受,但是当他再次回想那件事的时候,却是稍许有些尴尬。
不知道为什么,昨日他回到钟表店的时候,玛雅也并未在店中等候他,早早就睡下了。
而且好像喝了很多酒。
索伦总觉得玛雅好像察觉了什么。
毕竟当他回到店面的时候,发现那张契约明晃晃地摆在桌子上。
他有些说不准,应该怎么面对维罗妮卡,以及玛雅了。
索伦在心底里叹了口气。
虽然这种事情很麻烦,但是他又不得不正面去面对。
当时自己就不应该拿那张契约,索伦攥紧了手中的“车票”,今天他也带着这个,无论如何都得推掉这桩契约。
昨天罗兰的话萦绕在他耳边,从他的态度来看,自己如果真的接下这笔生意,可能会很麻烦。
虽然他倒是并不讨厌罗莎那个姑娘。
他对她的第一印象,还算是不错的。
考虑到这些,血徒的事情,还是需要上报一下的。
毕竟这事关城市的安全。
虽然作为神官,将手伸得这么长,并不一定算是一件好事。
不过……
索伦想到了昨日,自己所摧毁的那桩邪祀,
他现在还说不准,能够换取多少赏金。
昨天一整夜,他几乎都在想着类似的事。
这倒不是由于他和维罗妮卡之间的越界,让他精神过于兴奋,想再试试手感。
主要还是由于萤火的病,让他最近实在是耗尽了太多的心力。
索伦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恍惚,显然是由于缺少睡眠,而让脑海间多出了太多古怪的臆想。
不对,我是个正直的人,不能想这些有的没的。
他在心里暗暗说道。
索伦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琐事抛到脑后,不再去想,随后望向重新穿鞋的粉毛神官。
的确是很合脚。
他开口问道:
“刚毕业?”
“嗯……”
索伦从女孩的手里取回遮阳的黑伞,随后朝她伸出了手。
“走吧,你应该不熟悉这里,我带你走一段路。”
“哥哥你真好,谢谢哥哥。”粉毛神官自知刚才理亏,忽然变得热情起来。
可是刚才脚心被人攥在手里的感觉,确是让她面颊有些滚烫。
一定是太阳太热了!
对,没错,肯定是这样的!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身旁的粉毛神官,竟然自然而然地挽起了索伦的手臂,朝着他开口问道。
“索伦。”索伦忽然狐疑注视身旁的女神官。
“啊,怎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女孩开口问道。
“没事,我们走吧。”索伦回应道。
刚才不是还害羞得紧么。
怎么突然就茶里茶气的。
女孩们的心思,都是这样难懂吗?
索伦牵着女孩的手,来到“圣厅”之前。
苍白如立柱般的建筑,漂浮在半空之中,在立柱的下方,是四四方方的小亭子,被用金属瓦片牢牢封死,从中流露出淡淡的寒气。
“等我一下。”索伦开口说道,随后摆脱身旁的粉毛神官,朝着小亭子走去。
索伦敲了敲亭子的窗,彩色琉璃无比滚烫。
一只苍老的手掌,从窗户的缝隙中滑出,推开金属的遮阳板,露出光秃秃的后脑勺。
“欢迎你,年轻的神官。”
从亭子之中,传出一股冷气,以及苍老的声响。
老人没有回头,而冷气正是从他身上传递而来,他的身上穿着单衣,可是背后却是虬龙般纠结的肌肉,这个老人和别人不太一样,他有八只手。
不过只有四只手是正常的,剩下的手掌看上去,稍稍都有些畸形。
“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老神官说出标准的提问,像是个冷酷无情的机械。
听起来就像是在走规范化的流程。
当然这也不怪他,据索伦所知,这个老头连续在自己身上施加了十几道“冰冷仪式”,甚至于让他的精神,都出现了固化。
像这样的人,教会当中也不乏许多。
“‘橙巴布’神父,你好!”索伦稍稍舒展眉毛,朝着面前的老人开口。
眼前这个老神官,索伦尚且有所印象,他记得这个神官,就是多年以前,自己加入神官预备役时,问自己为何要成为神官的人。
可是五年过去了,他竟然已经衰老了这么多?
甚至连头发都掉光了。
“冰冷仪式”原来还会脱发的么?
索伦心中有些警惕。
“嗯?”
听到索伦的声音,老人忽然幽幽回头,他的头顶早已斑秃,下颌上的胡须却留得老长,在他胸前的双手上,捧着一个质地粗糙的碗,里面装了一堆不知名的糊糊。
“你……你叫什么来着?”
老人抬起脖子,用其中一只手,摘下脸上的墨镜,然后从面前的办公桌中取出一只放大镜,朝着索伦的面孔靠近。
“好熟悉,好熟悉,我在哪里见过你?”
“我是伯劳,神父。”索伦扯着嗓子,朝着面前形态怪异的老人开口说道,老人一拍脑门,露出一副恍然的神情。
“啊,对对对,我想起来了!”老人露出恍然的神情。
“你来做什么啊!”老人也扯着嗓子,朝着索伦开口问道。
“我来记祷言。”索伦高声回应道。
“哦,教研是吧!”迎着冰冷的风,老人扯着嗓子喊着。
“不是,是重新录入祷言!”
“哦,录演员,知道了知道了!”
得——
“伯劳,查伯劳!”索伦开口提醒道。
“哦哦哦……我查查。”老人在身旁的名册上翻阅着,忽然眼神凝聚到一份名单上。
“伯劳!”
“诶!”
“你是隶属于‘告死鸦’的对不对?”
“是的,我的监察者是‘告死鸦’,我的税款缴纳人是‘悼死鸦’,您可以通过关系网查到我的序列号。”
索伦说出两个代号。
虽然这两个词汇内容很容易被混淆。
但是实际上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代号。
所指向的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神官。
从代号的含义来说:
悼死是悼念死亡,-或者说,缅怀。
传说中“悼死鸦”是一位老者,掌控着新翡外城的教宗事宜,虽然索伦从未见过那个人的面容,但是由于一些经济往来的原因,他经常在外城区的教会据点与其打交道。
具体到事务上,“悼死鸦”的职责,实际上是收缴神官们应得的赏金,然后按照一定的比例,将交过税赋的余留金额,重新发放给神官们。
换句话说,那个代号是“悼死鸦”的人,属于教会隶属下的会计。
至于告死鸦,则是索伦见习阶段的监察者,换句话说,是他的考核官。
告死,是主动向生者宣告死亡的意思,在教会当中的教义解释中,则是为即将处刑的人,宣告死期的使者。
也是传说中,那个将对小男孩有想法的低级神甫,爆头处决后,拖行过整个新翡的男人。
不过实际嘛……
呵呵……
老人终于从名录当中,找到了联系方式,开口朝着索伦喊道:
“你等等诶,我问问!”
“好,麻烦你了。”
老人说着,身体在狭窄的报亭中涌动着,背后手臂翻转,从头顶摘下一个话筒,然后用另外的手掌拨动身前的拨盘电话,还不忘用胸前的双手往嘴里扒饭。
从电话上喷出蒸汽。
经过简单的咨询后,老人忽然探出头,朝着索伦喊道。
“洞拐幺勾!”老人的话语间还存在某种古旧的词汇。
“他今天来了,你去吧,我和他说一声。”
“好,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