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端阳遇劫
南康中夏,草木碧翠,暖流拂絮,“玉柳迎风立,烈阳昭群芳,最是人间意,当为南行长!”文人所向的雅致之所就是如此!
端阳,正是在这风景最秀之时!
白日里,人们踩着花行街,享受着浪漫与风情的极致。青年才俊和妙龄女子们把心意和所期写在红绫上,或挂在长梢,或折船随流!
洛天殇抽出两三条细绸,挤过拥厚的人群,来到并行的三人旁边“你们要不要写上两句!”
武忠河来了点兴趣:“赵师妹这个好。”
赵沐语接过红绸,递给了风顷一支:“想什么就写出来吧!”
“——所期即所愿,所愿即所成!”
这夏行盛景,何人见了不觉心动慨然呢!可偏偏她,是一个没了心愿所期,只留相思愁容的风尘独客。明明初到淮阳,自己见了平常俗世都可以欣喜惊觉,而今青城富荣至此,她却没有兴趣。
游客络绎不绝,风顷和赵沐语倾城之姿自是少不了旁人的赞誉和观赏!
除了热烈的年少心,优美的花彩和舞袖表演吸引着来往过客!
桂春园设立台宴为端阳张喜,文人们可凭借着自身才学赢得头彩,奖励就是桂春园的上宾礼!
南域文学享誉天下,在这青城郡内,诗词文赋都是家常手段,尚德堂才学千余,出色的更不在少数,要比文气可真就是百花争艳之景!
桂春园钱管事登台吆喝:“我青城才俊无双,天下冠绝,普通的题作已不新鲜了!今年改例,不作文词,不写诗赋。出个新样式让大家夺彩怎么样啊!”
下行的观客随声问着:“钱管事,你说的新样式是什么啊?不比文词,难道是武斗吗?”
台前来讨彩的人也是越来越多,左右的都在互相猜测这桂春园的盘算!
钱管事看见行客们的热情,也不再吊人胃口:“前些日子,我家老爷作了七篇行口,分别对应七字,今年的彩头,便请大家解字来取,只要全部解对了的,都可获得我桂春园送出的上宾礼。”
洛天殇站在远处思量着:“字谜吗,有意思!”要说行文贯口他比不得学堂卓才出色,但这解题隐谜他可是有些手段的!刚想叫上风顷一起,却看见三人已经挤到台前去了!
风顷被赵沐语拽着进来,有些不解着说道:“沐语姐姐也想要桂春园的彩头?”
“试试吗?总归是有些意思的!”
人们对这字谜都显露出极大的兴趣,挤兑着凑上前去!突然就又有人问:“钱管事,这七卷字题是什么呢?我们又该如何解字?”
“各位请看!”钱管事抬手请示身后!宴台后面,桂春园的街坊酒楼上,自顶层开始,齐齐落下七卷行文,卷宽尺过,长有丈余!
“文题就在我的身后!各位只需登台领了号牌,在对应的书卷上依次写出所解之字,半个时辰为限!防止聚众商议,一刻钟后,再登台者,便做不得数了!”
一声锣响。众人盯着七卷文书开始品察起来!有些人自信大胆就直接上台开始解字!有些人看着文题,摇了摇头觉得甚是难解!
风顷饶有兴致的端详着!没回过神,旁边的赵沐语直接把她扯了上去!选定两处牌号,风顷只得顺从!
文题一:金钱树,光阴柱,采光造椟,呆在水处。
这题,文意明了,对大多数学士而言,都没什么难度。
文题二:扬沙起浪不还休,惊鸟折花!伴声无形空自流,
倒是常有。
文题三:天上行者,长夜别客,三十而合,最是值得。
文题四:信中有,无人不见!可成诗词,可做语论!
文题五:叶烁花开相逢,叶落硕果在等,叶埋老根一身!叶在何时可成?
文题六:文行成意,曲乐不离,仪态当思,长歌在即!
文题七:空!
风顷解了六字,看到最后时一怔,单字一个‘空’该作何解!
思索良久,笔落一字带着牌号就下台去了!
洛天殇杵在台下好半天了!见到风顷下台,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风师妹,你解得如何?”
“前六字都可明意,这最后一题却难会意!”风顷无关喜怒的回了一句。接着问到“洛师兄呢?”
“我题五没解出来!”
这话正巧被下台的武忠河听见了,嘲笑着说道:“蠢呐!”
洛天殇怒目而视,有些不悦的说了一句:“你才蠢!”
武忠河又变了声调:“我说文题解字是春,不要一副自知之明的样子好吗!”
洛天殇一听,恍然大悟,但还是觉得武忠河先前是在骂他!“这么说,你是全解出来了?”
“卡在题六了!”武忠河尴尬的笑了笑!
洛天殇一听,有底气的唏嘘了一声!
赵沐语下台,寻着三人,首先找到风顷。“风顷妹妹果然聪慧,这么早就解完了!”
风顷客气的说着“也不是了,题七是根据理解随意解的!未必就对!在沐语姐姐看来,最后这题,应作何解啊?”
赵沐语摇了摇头:“不知,我在台上思考了好久,还是觉得,有即是有,无即是无,空就是空,所以我解的就是“空”字。”
风顷思考了一会儿:“沐语姐姐是对的,这题不仅是变通和才识,也要有胆量和主见!”
“这么说妹妹和我想到一出去了?”
风顷摇了摇头,她解的可不是“空”字。
“实事张行,主道,修心,见形,闻声。无往成空!我解的字是‘行’。”
赵沐语也是认可的点了点头!时辰过后,钱管事派人收卷验题!台宴上歌舞继续!台前的贡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点心和茶品!
不远处,华服锦衣的公子哥开起了“小剧场!”
“快看,是青城郡太守府的小少爷!他怎么在这儿?”
“你没看见吗,刚刚他也上台解字了!”
人们纷纷议论着!却见那个小少爷抛起铜钱,对着众人朗声说到:“猜猜是正面还是反面,对了有奖噢!”
众人一听,纷涌上前,有人喊:“正面!”有人说:“反面!”
就在所有人争执不休的时候,小少爷张开了手掌,手中的铜钱碎成两半,一半是正,一半为反:“哈哈,你们都猜错了!”
洛天殇看着那人的低级趣味,有些鄙视!这人他是认识的,同在学堂文正底下听学,太守府小公子杨跃可是出了名的不服管教!
似乎是注意到了这边的眼神,杨跃叫散了面前的人群:“走开走开!”径直的走了过来,一眼看到风顷,眼睛里止不住的惊叹:“你就是先生带回来的小公……哦不,小仙女吧!”
南康公主回国那么大阵仗,消息早早就传开了的,文首带她们回来的时候杨跃也在,旁人不清楚,学堂里可是传开了的,虽说洛天殇和武忠河是后面回来的,但口风流言总归是人性陋习,他们也知道了风顷二人的身份!
风顷沉眼低眉:“杨公子过誉了!”这杨家小公子,风顷也听洛天殇说过!不过都是些贬低不屑的话语!光看身形面相,除了占了些富贵俗气,倒是个端秀俊生!
“小仙女,刚才台上台下人山人海,我没太注意。莫非你也是来解字的?”杨跃讨好般的笑着!
没等风顷回话,赵沐语上前一步:“刚才见杨公子上台,信心十足。一刻钟不到就解完了字题,当真学才!”
杨跃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只顾看着风顷了,旁边这位绝色却被自己忽略了:“这位师妹,也是个仙女!”
风顷和赵沐语几乎同时定义了这个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好色之徒!洛天殇一脸嫌弃,武忠河直接怒声:“收起你的这幅德行,小心先生让你再也进不了学堂的大门!”
杨跃也是不骄躁:“你们两个,承着给先生跑腿的情,一天没事就待在后园里!不怕先生把你们两个也扫地出门!”
这话说的,洛天殇倒也不惧,如果先生真的想赶他们,怕是早就进不了学堂后园的门了,还怕等到现在!
就在几人争执不休的时候。钱管事上台喊话:“七字文题,前六字,只三卷符合文解!这最后一题,按照题解,却只有一人!”
台下等待结果的人都面露惊疑!有人喊话:
“管事,到底是哪一号人物解对了七字,让我们见识见识!”
钱管事见状。朝着人群中喊话:“天字十二号题解,是哪位卓才?”
赵沐语看着手中牌号,迟疑了一会儿,走到台前,递给了行事的伙计!
伙计看了看牌号,回礼相邀:“请姑娘上台!”
赵沐语步叠翩翩,神色泰然!绝色之姿引来更多人赏目!
“这是谁家的小姐,生的如此俊秀。”
“青城郡里,没见过这号人物啊。”
“此等容颜,比之当年南域三秀都毫不逊色!”
“小声点儿,禁忌之言,被人听到了可不好。”
……
钱管事看见赵沐语,也是一惊:“恭喜姑娘,夺得头彩,获得我桂春园的上宾礼。”随后叫人递来一个的玉牌,上面刻着“春”字,精致美观!“姑娘凭借此牌,便是我桂春园上宾,可随意进出桂春园所辖的所有酒楼牌坊,吃喝玩乐,分文不取。”
赵沐语接过玉牌,思考了一会儿问道:“先生,这最后一题只解一字吗?”
钱管事一怔,还笑说道:“老爷并没说明,只有前六字取一,第七字,给出的题解是:可解为‘空’,似乎并不唯一!”
赵沐语疑声问着:“那就是还有它解?”
“应当如此,可我等才学尚浅,不能明辨!”
“先生但说无妨!”
“天字十五号题解为‘行’,地字一号题解为‘色’。不知何意?”钱管事茫然的问!
“虚实在行,无往成空,所谓空空世道,皆在世行!此字当为上解!”赵沐语解释着!
认可的点了点头,接着又问“姑娘在理,可这‘色’字又作何解释啊!”
赵沐语思考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到“应当是佛家箴言,小女子不才,难会其意!”
钱管事看向台下,再度朗声:“天字十五号,解一“行”字,也合题文,同样获得我桂春园的上宾礼。”
风顷突然面色惊讶,她晓得是赵沐语帮了她。也不好意思推脱。
上台之后,底下又是一片哗然!
洛天殇喜笑:“不愧是风师妹!”杨跃看在一旁:“小仙女厉害啊!”
洛天殇嘲笑到:“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的玩世不恭吗?”
杨跃不忙着计较:“这么说,你也解全字题喽!”
洛天殇知会了一声:“半斤八两,不要搞的自己解对了一样。”
等风顷和赵沐语下了台后,却见钱管事再度开口:“地字一号,题七解了一个“色”字,不知可请卓才上台解意!”
杨跃掏出牌号,挂在手指上摇了摇,得意的看了洛天殇一眼。大步上前去了!
钱管事一看是太守府的小公子,忙声相邀,露出笑意说道:“原来是杨少爷,既然少爷解字,必有高论,还请解惑!”
杨跃大谈阔论,高声说着:“佛家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意思说的是世间万物,因果轮回,不留贪念,欲望,今天是你的,明天是他的,到头来都是空的!只要心中有佛,一切皆为过往云烟!”
赵沐语惊疑:“这家伙看起来玩世不恭,没想到对这佛学还有研究!”
风顷解释:“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风顷妹妹有学过佛家世语?”
“看过些书罢了!”
二人正讨论着,却见杨跃继续开口:“可佛家行事,拘于世俗!作为红尘看客,当享受人世,看尽风景!我这里解字,色是俗世中的色!空是佛理中的空!不说什么绝色最终一场空,准确一点儿,好色就是一种境界,懂不懂?”
底下议论纷纷!钱管事为难了起来:“若是以佛解字,倒还说的过去。若是把好色当成一种境界,岂不是腐流低俗之辈!”
风顷随口说了一句:“这个杨公子,还真是有意思!”
赵沐语也笑着回了一句:“是因为像陈公子?”
洛天殇听着杨跃话谈,在一旁咋着口舌:“轻浮浪荡!”
毕竟是太守家的小公子,钱管事不好得罪!只得也给了一枚玉牌!
杨跃本想跟着风顷一行人一起游街,奈何洛天殇和武忠河阻拦,赵沐语不想坏了氛围!没让随行!
傍晚,四人出了花行街,灯会尚早!风顷觉着,有些乏味,招呼了一声准备先回学堂!赵沐语自是放心不下的,虽是有些无奈,洛天殇和武忠河只得顺从,一道回去!
前街拥挤,洛天殇带着他们进了后巷,人们都在盼着灯会,这里当是空无一人的!
端阳灯会是一年中最盛大的景观之一!洛天殇难免失落:“风师妹不太高兴?”
风顷摇了摇头:“没有,只真是有些乏了,洛师兄若想看灯会,没必要和我们同行的!”
洛天殇赶忙解释:“风师妹误会了,是我考虑不周!”
后巷不映烛火,稍晚一点,路行就难走了!迎着一点微光,一旁的窄道上,似有黑影闪烁!
突如其来的剑影,伴随着几人露面!四人皆是一惊,显然来者不善。
风顷定神说道:“是你们?”六个人中,拿剑的五人她是见过的!淮阳外城冷风细雨!生死一线之时,面对的就是他们!
当初还不明白他们的意图,现在看来就很清楚了,风顷没了曾经的怯懦和软弱,既然说过要守护在他的身边,就一定不能退缩:“你们找的人是我?”
除了当初的那五人,多了一个拿刀的凶汉,身材高俊,气势凌人!:“有人出了价钱,你必须死!”
为首拿剑的那位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沉声说着:“废什么话,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