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招聘
第二天清晨,相对于以往,卫灵起的十分的早;然而当他起来的时候,发现母亲已经在电饭煲中熬上了粥。
“来不及吃了,要去上班了。”刚把牙刷完,毛巾还在脸上蹭,卫灵便向正准备剥鸡蛋的母亲说道;一边从钥匙扣上解下一把大门钥匙,扔在橱柜台面上。母亲紧急了起来,将刚煮好还没敲碎壳的两个鸡蛋一把裹到了塑料袋中,趁着卫灵收拾自己背包的时候,塞了进去。
之后便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出了单元楼门口的卫灵,立马收缓了脚步,一副闲散的不知目的的状态。刚才所做的这一切仅仅只是为了让自己的母亲深信自己已然妥善的在巢城有了稳定的职业,好不必再让她操心。
卫灵绕了一下,没有向着南面阳台朝向的那个小区门口走去,而是向着相反的北面出入口走去。巢城的街道马路上,在早晨时分,街边路口遍布着售卖早餐的小推车,它们通常都撑起一把硕大的伞,上面印着加盟品牌的名称。做早餐生意的起的都十分的早,像这会的季节,天还没亮摊位便已经摆满了巢城的各个路口街旁。
卫灵随意的在路口边的一个早餐车上停了下来,要了两个包子和一杯喝的,就站在路口边嚼了起来;他望着路口川流的车辆和匆忙的人群,遐想着一天的流浪生活。
手中捏着的食物很快便嚼的干净了,抹一抹嘴,朝着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方向无聊的走着。“我得赶快找到工作!”他对自己下达着指令。压抑的思绪中全力的搜索着自己今天的目的,诚然,这种思绪从昨晚入睡便一直驻留在他的脑海中。他将低沉的头抬了下,缓解着思索的疲惫。前面的电线柱上粘着小广告和一则招工启事,卫灵扫了一眼——招泥瓦工、小工的。作为一个有着本科学历的他,自是不会正眼瞧上一眼;若是照着这则启事,拨了电话,让人知晓了,岂不失了自己堂堂大学毕业生的身份。
“我干了几年的文案编辑了。”他在心中低语道,“是的,还是得继续找同行业的。”他又继续着;“嗯,去人才市场,继续去!”他最终决定了,于是将包里的公交卡抽了出来,站在站台,等待着车辆的到来。
且不说他今日的决定,倒是回头看看他返乡后这两月的行径。卫灵在巢城落脚后的第一周便去过市人才市场,且连着一周的上午都在那栋挤满“人才”的楼宇中度过。金九银十,随着下半年招聘黄金时期的悄然度过,卫灵求职的积极性正渐渐的淡去。十月的下半段他已多日不曾去过那里,呆在租住的小屋里,也只是在上网的时候偶尔登陆下招聘网站,随意的翻看着,顺便的投递着自己精写细作的简历。
巢城市人才市场在巢城的合阳区,离卫灵住所大约五六公里,即便是乘坐龟速的公交车,也要不了多久便能到达。进入这个曾经日夜往来的地方,卫灵心中产生了一丝绝望的痛楚。在大厅外的文印店中,又将自己的简历小心的打印了几份;当打印店的老板娘问到要打印几份的时候,他畏畏缩缩的说道:“先打印三份。”
“哦,不,五份。”他改口道。
唰唰……,唰唰……,机器快速的向外吐着纸张。老板娘将打好的简历用回形针一份份夹好后,整齐的递给了他。
“一共十块。”老板娘说着,然后指了下柜台上的二维码。2013年的巢城,虽不似魔都一般走在科技生活的前列,然而移动支付已在整个城区蔚然成风。
卫灵看了下那块用透明亚克力制作的小牌子,然后从背包中取出自大学毕业后便一直跟随着他的那支灰色钱包,挑出一张纸币放在柜台上。
市人才市场,又叫市人才大厦,虽说是大厦,也就7层来高,是一栋半新半旧的建筑,且只有一、二两层是用于招聘的场所。卫灵手中捧着刚打出来的简历,在上下两层中穿梭着。因为是周一,且已临近了10月月底,不管来是这里招聘的还是来这里来招工作的,较之前都少了许多。
卫灵搜寻的主要目标依然还是做文案的同行职位。投递了前三份,对方也只是和他对着桌位简单的聊了几句,从和对方的交谈的言辞语态中,他已然感觉到刚刚递过去的价值两元人民币的纸张又将会被扔进废纸篓中。然而在交谈结束的时候,他还是礼貌的和对方说声“谢谢!”或是“好的,等您消息。”
上上下下又跑了几圈,手中还紧握着剩下的两份简历。“再把这两份投递完,今天上午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他在心里默念着。再次回到一楼大厅的入口方位,入口左侧并排着几家公司的招聘展位,有一家公司的招聘展位摆的稍显宽阔;展位上方的门楣印着“平达创展”四个惹眼的大字。卫灵扫视的眼睛又一次的带过,人从大门的左侧走到了正对面。大厅入口的正对面是国内无人不知的一家国际化大型企业——“中国魅寿保险”。卫灵和一帮同窗学友们去魔都闯荡时,有两个自认为道行高深的便去过这家国际化大企业谋求发展。听两人入职后的供述,都一致声称这家企业具有非常的实力,有着国内一流的融资平台和广阔的发展空间,更有着国企的底子。两人刚进去后也曾推荐卫灵和其他同学一道进这家国际企业,声称只要好好干,月入过万不是梦;然而好景不长,没几个月,两人先后离职,并且坚决的表示人生不会两次踏入同一个坑!
然而卫灵是急需要一份工作的,即便是坑,他也要踩一次。依旧是双手奉上,依旧是在交谈结束后和对方礼貌性的说了声“谢谢“;然而这家国际大公司的招聘人员却将卫灵的简历整理的平平实实,摆放在一堆标注着”复试“的文件栏中。那位与卫灵交谈的招聘人员滔滔不绝的谈吐更是让人深深的感受到一种社会顶流的高端职业素养,进而产生一种只要自己和这样的人坚定的一起奋斗,终将有一天,定会迎来人生事业的曙光。离开“中国魅寿保险”的招聘展位,卫灵心中一阵喜悦,亲历的短暂经历带给自己的感受让自己怎么也无法理解自己的两位同学为什么会选择离开;于是他面露着微笑准备离开这座大厦。
正当卫灵快要走到大厅门口的时候,发现自己手上还存留着最后一份简历。于是他朝着两侧望去,那家“平达创展”再一次的映入他的眼帘。“就这家吧,随便投掉算了,忙完了找个地方吃午饭。”他对自己说着,于是快步的走向这家企业的招聘展位。
“你好,这是我的简历,大学学的是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之前在魔都一直从事文案工作。您看在贵公司有没有适合的岗位可以任职。”卫灵甚至没有去看这家企业招聘宣传海报上写着的职位信息,直接将自己的选择权交给了对方。对面坐着的是个扎着简单马尾辫的女孩,蜡黄色的皮肤,朴素的穿着;卫灵心里暗自不屑着——“这招聘的人事专员和刚才那家大企业完全不在一个层级”,然而看它的展位面积和宽阔的门楣,又不像是一家小型企业,但却并没有看到有多少前来投递简历的。
女孩仔细的看着他的简历,好一会儿没有出声。“真墨迹,一份简历看这么半天,办事效率太低了。”卫灵又在心里捣鼓着,“看人家的那才叫效率。”趁着女孩低着头看自己简历的工夫,卫灵把头转向了刚才那家国际化大企业,看着桌面上堆积如山的简历以及排成长龙的队伍,惊叹着两者之间差距的同时,心中窃喜今天的投递终于没有白费。
“看你的从业经历好像和我们公司不是一个行业内的。”女孩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不过也并不是说就完全不合适。我们公司是一家做展馆的企业,像我们这样的同行企业在市场上并不大众化,别说本市了,就是全省内的同行也不是很多。”她将卫灵的简历收到了一边,拆掉了回形针,用夹子将其夹好;然后继续说道:“公司现在也在招一些非行业内的或者是没有工作经验的应届生,我把你的简历先存档备着,如果部门领导看完后觉得可以的话,我们再通知你。”
“通知!呵呵……”卫灵在心底苦笑着,自从回到巢城找工作,自己等了多少个通知了,有那么几家邀了自己去面试的,其余没一个有回音的,即便是那几个邀去面试的,面试过后便也没了消息!
“好的,那我等您通知。“卫灵依然习惯性的用着这句结束语,保持着脸上的笑意,然后客气的离开。
走出人才大厦外,已然是日照正午。在住处和合阳区往返了一个多月的他,对大厦周边的环境早已如指诸掌。他从主路上向西拐着弯,岔进了一条破败的小巷里。进去一看,巷子里满是搭棚摆摊、推车叫卖的;恰好又是中午时分,附近居住的、工作的,从这里路过的还有像卫灵这样无处安顿的生灵,都汇集到了这里;熙熙攘攘、热热闹闹,在这条不足一里的小巷子里充盈着满满的市井醇香!站着的、坐着的、吆喝着的,人们散乱的扎着堆,又因为各自独特的喜好,奔向不同的角落,自发而又有序的遵守着古老的传统;仿佛让这条巷子从整个城市独立了出来,将人工制定的现代城市规则还原成无为的自由形态!
卫灵往巷子里面走去,略过了一众炒面、炒菜、卖盒饭的摊位的,来到了一个轮下支着半块砖头的三轮车旁,车上架着煤气炉子,面向街道的那一边摆放着切碎的葱花、香菜、小咸菜,一个个用不锈钢的罐子盛着,薄脆叠放着厚厚的几层,旁边依然是用罐子装着的各种调料蘸酱。
“要一份杂粮煎饼。”卫灵对着站在三轮车里侧的老板娘说道。
“好嘞,要加烤肠的还是不加烤肠的?”老板娘一边用铲子从面桶中挖出一坨面,摊在炉面的铁板上,一边询问着。
“加烤肠的多少钱?”
“加烤肠的五块,不加烤肠的四块。”
“那要四块的。”
老板娘看上去四十大几的样子,灰黑的发髻下露出的是一张精瘦的面庞,一双粗壮的手牢牢的抓着刮铲,在炉面上来回的摊着面,等一面炕好了,又翻了个面,往上打了个鸡蛋。
“菜都要吧?”老板娘问道。
“都要,放微辣的。”卫灵回答道。
老板娘用勺子快速的从罐子里舀出切碎的香头,又压了片生菜,稍稍的刷上点殷虹的辣酱,再撒上一撮白芝麻,最后压上折成两半的薄脆,裹起来,用铲子切成俩段,趁着热,套进袋中。卫灵从装在裤子口袋中的钱包里抽出一张纸币递了过去,老板娘将手在护衣上蹭了两下,接了过来后往腹部的口袋中塞着,又掏出一块钢镚找了回去。
卫灵穿梭在这条巷子中,如同在自己的老家临河镇一样的轻松和自在,仿佛一切又都回到了从前,忘记了生存的烦恼和经济的压力。他拐到了一间网咖里,朝着吧台递出身份证,缴上押金,然后又要了一瓶果汁,走到桌号前,摔下肩上的背包,将其靠在椅子的靠背上,然后躺到了软和的椅子中,后背挤压着背包。“咔擦”一声,空空的背包发出一声物体被压碎的声音,卫灵赶紧起身,身体扭过来,翻开包,朝里摸去,抽出瘪掉的塑料袋;原来是早晨出门时母亲塞到自己背包里的两枚鸡蛋。自早晨出了门之后,卫灵的脑子里一直盘算着今天的去处,倒把出门时母亲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卫灵盯着被挤得扁平的鸡蛋,叨了一句“糟掉了”;然后从袋子中掏出碎裂的鸡蛋,剥去壳,塞到还没吃完的煎饼里,夹在一起吃了起来。
卫灵一边嚼着煎饼,一边开着电脑,吃的噎了,抓起扔在电脑桌上的果汁,咽了一口。卫灵将身后的背包拍了拍,没有硌手的东西,继而顶着靠在椅背上。他歪着脑袋,眼睛斜望着电脑屏幕的上方,想着出门时的做作,苦笑着。
卫灵没有立即在网上投递简历,而是想着先打几把游戏。他扫了一眼周遭,网咖里满是十几岁大小的学生和刚入社会的小青年,而自己这个本应处在奋斗年龄的85后,居然沦落到和这群厌学的学生为伍。卫灵调出了他上大学期间和同学们常玩的魔兽,在平台上打了两局后,伸了下懒腰,又抓起桌上的果汁,大口的灌着,接着振作了精神,再来了几局。下午的时光似乎过得特别的紧俏,也特别的惬意,网咖隐匿在巷子的一角,而人逃遁出现实的方圆。时间很快接近傍晚,卫灵起身去了趟厕所,出来后走到洗脸盆前,双手捧着从水龙头上接满水,再往脸上泼着,好让自己恢复下精神。他甩干了脸上和手上的水珠,一边朝自己的机位走着,一边朝两边望去,想瞅瞅这群比自己小一截的学生们如今时兴着哪款游戏。学生们有的捂着严实的耳机,有的将耳机挂在脖颈处;鼠标和键盘都敲击的啪嗒作响,眼睛却紧盯着发光的屏幕不移半寸,嘴里不时地发出的狂躁的叫骂声湮没了鼠标的摔打声。卫灵停下了步子,看着面前连成一排都显示着相同游戏的屏幕,此时的情境竟和曾经的他们如此一般;一帮子人凑到一起,结着队一块儿去往校外的网吧,通宵的打着游戏,在清晨的时候龟缩回宿舍,倒在床上死一般的睡去。
卫灵站在后面看了一会,便又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如今“年轻人”们玩的热门游戏已和自己那时全然不一;然而同样是一种深扎在青葱岁月里的放纵,让卫灵轻易的便读懂了他们的世界。然而不同的是,曾经他们为之痴迷的魔兽,如今却变成了国产的LOL,在硕大的网咖内这便让自己显得与时代悄然的脱节了。
卫灵刚准备回到座位上,却发现角落里有一个形单影只的,年龄倒是和这群玩LOL的学生们相仿的;然而却独自一人的缩在靠墙的角落,卫灵敏感的察觉到这一只个体也是曾经的他们的缩影。而卫灵的敏感源于那人不曾发觉的贴在他身后的墙面,那面墙因网咖升级装修的需要,内嵌了一块巨大的玻璃镜面,而镜面中若隐若现的投射着那人屏幕上呈现出的让所有男人都热血喷张的动作画面,而那位聚精会神的观看者明显的刻意压低着自己的身体,好让自己隐匿在不为人知的空间里。
卫灵露出了一阵诙谐的笑容——现在的“孩子们”居然考虑着他人的感受,怕自己的行为影响到他人,索性将自己隔离了起来,好独“体验”成长的乐趣!而自己那会,竟然明目张胆的、公开的在宿舍里播放着。独乐乐不如与众乐乐,四个居住的一间宿舍,乌压压的挤满了十几号人,前面的坐着,旁边的站着,后面的爬到上床的梯子上,然后都一个个的伸长了脖颈、瞪大了眼睛,眼皮不跳一下的盯着屏幕中凹凸有致的画面,在浑身喷张的血液与炙热的激素的交融中,口中爆发出“肏!”的感慨亦或是无限的沉默。这样的情境除了出现在此时播放的画面外,别的就仅会发生在四年一度的世界杯直播上。
卫灵又重新坐到了自己的机位前,关闭了先前运行的游戏;然后登上了招聘网站,想利用临近傍晚的个把小时,在网上检索下适合自己的工作,毕竟现在的他,摆在第一位的还是尽快找到一份工作。卫灵在网站上搜索着职位关键词,然后一页一页的往下翻看着;突然之间他眼前一顿,“这不是今天上午投递的那家企业嘛!”他下意识的点了链接,进去后仔细的看了这家企业的信息,然后叹了口气,说道:“是和先前的工作不同,根本就不在一个行业啊!”同时将桌上瓶子中仅剩的一口果汁噎了下去,然后继续翻找着适合自己的工作信息。卫灵想着今天上午投递简历的过程,回忆了一下最先投递的三家同行企业,然后依次检索起这三家单位的名称。就在他正浏览着第三家企业信息的时候,上衣内的口袋中传出电话响起的铃声。卫灵掏出手机,习惯性的先看了下号码,这是一个未曾备注的号码,他欣喜的感觉到这可能是一家之前未曾联系过得用人单位打来的;于是他接起电话,礼貌的先说出:“喂,您好!”果不其然,电话那头传来一位年轻女子温软的话语。
“您好,我是中国魅寿保险的人事专员,在今天上午我们收到了您的简历,通过对您简历的了解,觉得您的工作履历和工作经验非常的符合我们公司客户经理这一岗位,稍后我们会安排一名服务专员与您对接,约定一下复试和岗前培训的事情,请您稍后接听下我们服务专员的电话。”
卫灵安静的聆听着柔美的音质,在对方结束了一段惯用性的表述后,欣然的答应到:“好的,好的!”
约摸不过数分钟,另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卫灵已准备妥当,用职业化的语言和对方约定了复试和岗前培训的时间以及地点。挂了电话,卫灵就用网咖的电脑查起了明天约好的地点和乘车线路,在自己那二代诺基亚的备忘录里记下了地址和线路。卫灵看了时间,已然接近六点,于是他将喝空的瓶子扔到桌旁的桶里,然后点了结账下机按钮,从身后拎起他那黑色的背包,甩到肩膀上,朝着吧台走去,说了声:“55号下机”。收营员看了下信息,找回了押金剩余的五块钱,卫灵接过后,塞到了口袋的钱包里。走出网咖,天已入黑,卫灵在内心自我挖苦着:“一个下午上网的钱居然比吃饭的还多。”
走到站台等待公交车,上了车后,他想着明天将要参加魅寿这家大型企业的复试,心中的灰颓稍稍的消去了几分。“只要顺利的完成岗前培训,便是有了新的工作了!”他在心里暗自欣喜着;没过多久,便到了下车的地点了。下车后,卫灵朝前方望了下自己租住的小区,然后,快步的朝着目标奔去。
上到三层,卫灵从口袋中掏出钥匙拧开了门锁,拉开房门后,发现自己扔在门口墙根处的塑料拖鞋不见了,转而是两双摆放的整齐的布拖,那是昨天和母亲去超市新买回的。卫灵换上拖鞋,发现橱柜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三大碗冒着热气的烧菜,电饭锅里的米饭尚处在保温的状态,两幅碗筷和一把勺子列在锅边上。再朝屋内仔细一看,从客餐厅到卧室再到阳台,从地面到墙面再到房顶,从柜子到桌子再到床上,里里外外,方方面面,已然整理的整整齐齐,打扫的焕然一新。
卫灵还在疑惑时,母亲从门外走了进来,顺手带上了门。
“到哪去了啊?”卫灵问道。
“跟小周一块去外面买了盆花。”母亲看着手中托着的那盆盆栽说道。那是一株细长的草兰,被栽种在盆底比手还要大的陶盆中;嫩绿的叶茎整齐而对称的向两边分开,挺直着向上生长,叶尖微微的垂蕤着,在昂扬劲拔的生命力中蕴藏着对自然的谦恭。母亲换了鞋,将这株草兰摆到了阳台的架子上,又端看了一会回到了橱柜旁边。
卫灵已然将两只碗都盛上了饭,担上了筷子,然后就自顾的端起了一碗,捉着筷子夹着大碗里的热菜,往嘴里大口的塞去,又压了口饭,混在一起,吧唧的嚼了起来,像是要把中午省下来的一点给找补回来。老妈坐到了边上,卫灵端起烧茄子的大碗往她的碗里划拉着菜,然后又往自己的碗里划着,把剩下的摆了回去。老妈划了几口饭菜,停了下说道:“明天我回家把你舅舅给的两床被絮讨过来,马上要入冬了,没厚被絮不行。”卫灵将嚼饭掯下去的头抬了起来,朝母亲看了一看,然后又掯下头“噢!”了一声,继续嚼着碗里的饭菜。卫灵吃的很快、也很急,似乎是真的饿了,不稍一会儿碗里见了底,他将电饭煲里的饭连着内胆拿了出来,添了两勺在母亲的碗里,然后自己端着锅胆吃了起来。母亲虽然是个农村人,但却讲究规矩名堂,尤其是上辈传下来的,也从卫灵小的时候便教育他这些传下来的规矩;然而卫灵似乎一直听教着,却从未真正的习得,或者说是他只习了自己想学的,而将自己不想的东西抛的一干二净。
“没名堂,”母亲斥责着他:“吃饭捧锅搞起来了。”然而终究只是言语上的训斥,并不曾要他非得按照传下来的教条去做。卫灵端着锅胆,将菜夹到胆里,用盛饭的勺子就这么往下塞着,吃的还剩一些的时候,又朝母亲望了一下,把锅胆的口朝向母亲,似乎是要给母亲看下,锅里还剩一些;然后裹着饭菜的嘴里吐出一句话来——“你可要了?”
“可够了,不够再下点面条,昨天刚买过。”母亲说道。
“我够了哦,都给我吃了,你可要了!”卫灵嚼着饭的嘴里再次蹦出回话。
“明天早晨多带点吃的,不够再买一些。”
“早晨来不及哦,要上班。”他继续圆着自己精心谋划的谎。
吃完后,卫灵还是要将锅碗洗刷掉,他不愿意所有的家务都让母亲来做,每天多少总要分担着一些,而洗碗是最常见的一件。
晚饭过后,母亲端着橱柜边上一只单放的碗,走到阳台上,一边欣赏着她和小周一起去买的草兰,一边用碗里留着的淘米水浇着草兰的根部,看着这一株还在花苗阶段的盆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卫灵也走过来看着母亲浇花,“你跟小周跑哪去买的?”
“就在小区外面,人家摆的地摊,卖的品种还不少,五块一盆,也不贵,我跟小周俩一人买了一盆。”
“五块钱啊,可养的活啊?”卫灵趴在母亲的肩膀上,母亲身形消瘦,卫灵这一趴,母亲斜了下肩膀。
“别放屁。”老妈扭头白了他一眼,接着说道:“我回去不在这里的时候,你别把它搞死掉了,没事的时候,给他浇点水,早晚给端到阳台窗沿上露点光,中午太阳强的时候,端到里面来,夜里面天冷了,也端到里面来,可听到了?”母亲诘问着。
“我又不养这东西。”卫灵嘟囔了一句,依然要趴在母亲的肩膀上。母亲浇了半碗水,将剩下的淘米水又端回橱柜上。卫灵坐到书桌边打起了游戏,母亲看了一眼电脑,说:“这么大了,还一天到晚的就知道打游戏,又不出去跟人接触。”“晓得了,一会就不打了。”卫灵回答道,手指依然在键盘和鼠标上快速的敲击着。老妈检查着屋子中的物件,看还有哪些事要干的,她将卫灵脱在门口的鞋里的鞋垫取了出来,涮洗了起来。
老妈洗刷结束,卫灵打完游戏后,都去休息了。这座巢城市区中的老小区里居住着数量不菲的上了年岁的人,老人们歇息的大多较早,缺少了年轻人的活跃,深秋的夜里便显得十分的安静,月光落在阳台的窗沿上,将那株兰草细弱的影子映入了屋内的地板上,斑驳而阑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