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

一十

作者:边志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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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客厅之后,那里发生的事情我无法得知。但是我能够想象得到金太太的脸色必定难看到了极点,从她尖刻的内心里随时准备释放出万条毒蛇将我咬死。同时,这种容忍并不符合她的本心,她之所以如此,只是还顾念一点点与金云朵的母女之情罢了。而李管家与金玉泽早就想好了该怎么对付我,他们才不会在乎金云朵,只要时机一到,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我和金云朵回到房间,但是我们并没有因为之前的事情感到任何的不快。我们相对而坐、相视一笑,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谈论起之前的梦境,仿佛我们始终活在梦境中。直到很晚,我们才各自回房休息。

但是我没有一点睡意,越是到午夜,我的精神反而越好。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风声,我感觉自己就快要成为一只夜行动物,黑夜对我总是充满了诱惑。于是我起身出了门。此刻的夜出奇的黑,也出奇的静,倒不是完全没有声音,而是除了虫鸣鸟叫、风声和流水声,完全没有任何杂音。我的身影也已经和夜完全融为一体了,这种感觉就像往咖啡里加了一勺糖。

在夜里徘徊,尤其是在这里,我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回了。但是对这里我并不感到依恋,事实上,我还没有真正对一个地方的依恋到难以释怀的地步。这当然是与我的飘零身世有关,缘分将我送到哪里,我就在哪里歇脚,而哪里都不会成为我真正的家园。就像此刻的脚步一样,我并没有确切的目标和方向,绕着哪颗树,顺着哪条道,这完全是随缘。但是随缘往往也能给人带来意外,就像此刻的角门,一向守在此处的那两条恶犬却不见了踪影。

但是我依然有些不放心,害怕它们会突然窜出来攻击我,在四下确认确实不见踪影之后,我静悄悄地打开角门,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响,在一点点微光的照射下,我慢慢地走下台阶。这里的场景和我第一次进来时几乎完全一样,所不同的就是上次是白天,而这次是在昏暗的夜晚,这反而更加凸显了这里的阴森可怖之感。当我慢慢靠近房间时,一阵若隐若现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我停下脚步,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着,我能够确定这是人的声音,不是鬼的声音,而且这声音很熟悉。我越来越靠近房门,声音也越来越清晰,里面的声音就像在我的耳边一样。没错,说话的正是金太太和李管家。

“玉泽的话你不要在意,她什么也不懂。”金太太说道。

“不在意?这真的很痛苦!虽然他并不知情,但我作为他的父亲,朝夕相伴却不能和他相认……”李管家说到一半哽咽了。

“那又能怎么办呢?我并不爱那个书呆子……”金太太也有点激动了。

他们的话音中带着伤感,与我平常接触到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倒更像两个为生活而烦恼的穷苦夫妻。

“按照你的吩咐,我在他每天必喝的咖啡里下了药,这种药无色无味,但是毒性很大。”李管家在叙述自己罪恶的时候语气依然平静如常。

“虽然我不爱他,但是这件事却使我感到一丝愧疚……抱紧我,亲爱的……”里面同时传来他们翻身亲吻的声音。

对于他们的奸情,虽然我早有察觉,但是缺少直接的证据。对于金先生的死,虽然我也觉得太过突然,但是作为一个局外人,

并没有触及到他们的阴谋。而他们的这番对话,就像躲在地洞里切切察察的两只猥琐的老鼠被外面的猫尽收耳底。

对于他们罪恶的细节,我无从得知,他们也没有再继续述说,但是从这寥寥数语就能够清楚地推测出事情的经过。从金太太对金先生的虚情假意就能看出她的放荡情欲无法在金先生那里得到满足,于是便恬不知耻到与李管家通奸。李管家有着还算英俊的脸庞和高大壮硕的身躯,并且对金太太惟命是从,而金太太也同样需要一位体贴入微、能够甜言蜜语的伴侣,这正好成为他们苟合的绝佳条件。

李管家与金玉泽的相似之处很多,现在想来,除了因为暴饮暴食而导致过度肥胖以外,金玉泽的五官与李管家确实很像,尤其是那对目中无人的眼睛。而性格上他们几乎属于同一种人,如果非要讲他们的不同,那就是金玉泽的坏比李管家更甚。只有当着金玉泽的面,李管家才会将他那种必致人于死地的凶恶表情适当收敛,但是收敛的这一部分明显转移到了金玉泽身上。

庆幸的是,金云朵并不是他们的私生女,这一点毋庸置疑,因为无论从长相还是性格上,她都更像金先生,而从李管家对金云朵的凶恶态度就更能断定这一点。

我小心翼翼地返回门口,尽量控制自己的步伐,一只手在墙壁上摸索着方向。但是照进来的微光实在有限,我被台阶绊倒并且手在慌乱中将挂在墙上的一件饰品打落,弄出了很大的声音。我快步朝门口跑去,掩上门,飞也似地消失在远处的树林,躲在一棵树干后面。

我在黑夜中探头望着角门,看见李管家鬼鬼祟祟地伸出半边脸来东张西望了一番,确认没有人之后便关上了门,黑夜中他的表情像极了一头恶狼。

我躲在树干后面待了一刻钟左右,借着夜色的掩护慢慢拐回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当我独自一人坐在院外的椅子上时,李管家的那两条狗突然冲到了我面前,对着我狂吠不止。而后面跟着的是金玉泽与李管家,他们气势汹汹地朝我走来,金玉泽手里拿着马鞭,李管家手里拿着麻绳。

我知道事情不妙,他们必然会与我动手。我站起身,准备迎接他们的挑战。我想捡一根树枝或者木棍,可是那两条狗死死地围着我,并且不时地冲我咬上一口。我一边躲避着这两条狗的袭击,一边提防着他们的暗算,我虽然拥有年轻的力量和无所畏惧的勇气,却无法同时对付四条恶兽,在我尽力挣脱这两条恶犬的撕咬之时,李管家突然从后面从麻绳将我套住,同时金玉泽狠狠地将我撞倒在地并且用他的身体压住我的脑袋。就这样,我被牢牢捆住,手和脚都被紧紧地勒上几圈然后打上死结。我像一个即将被制成木乃伊的尸体,一动不能动地被李管家在地上拖着,而金玉泽在后面不停地用马鞭抽打我的身体。我的衣服被划破,我的后背变得血肉模糊,我甚至能够清晰地听见地面上尖锐的石头割开我皮肉的声音。我甚至不能呐喊,因为金玉泽早就在我的嘴巴里塞满了泥巴和带着尖刺的杂草。我的右小腿上也被其中一条恶犬咬破了皮肉,鲜血浸染了它的尖牙。

我终于被他们如愿以偿地拖进了马圈,他们将我头朝下扔进了一堆马粪之中,然后各自朝我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离开时,李管家还不忘在我的肚子上使劲踹一脚,金玉泽则早已双臂酸软地挥不动马鞭了,只是很轻蔑地骂了我一句“狗杂种”。随后他们便锁上了马圈的门,准备让我死在里面并且永远地腐烂在里面。

过了不知多久,我感到自己的精力渐渐恢复了,我确幸我还活着,并且还没有完全丧失力气。我挣扎着起身,将口中的脏东西吐干净。我想挣脱捆在身上的麻绳,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它们就像长在我身上的藤蔓将我牢牢缚住。我在一堆马粪中滚来滚去,我想滚到干净一点的墙边。虽然这让我的全身沾满了马粪,但是意外的是,我在墙边发现了一把铁锹,并且它的边缘都已经被磨得很锋利了。于是我用背部靠紧铁锹,我强忍住背上的伤痛,使劲地将捆在手上的麻绳在铁锹的锋刃上摩擦。经过长时间的挣扎,尽管汗水浸在伤口上的灼烧感变得越来越强烈,但是只要麻绳一被割断,就像决堤的水一泻而下,整个人都瞬间解脱了。

我用铁锹撬开门锁,准备去找金云朵,但是当我的身影刚刚出现在院子里,其中一条狗就向我扑来。此时的我早已筋疲力尽,根本不是它的对手,并且李管家又牵着另一条狗冲向了我。

“快跑,快跑呀,不要管我!”我顺着声音看见金云朵正站在二楼两手抓着窗台向我大喊。金玉泽使劲地将她拽回屋内,金太太则准备关上窗户。

我来不及思考,跑回马圈骑上马就往远处奔,李管家和他的狗也被我远远地甩在身后。跑了很远很远并确定没人追来之后,我勒住了马,马停下后我也跟着栽了下去,那一刻我感觉眼前天昏地暗,最后我昏倒在了哪里也不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我又一次从昏迷中醒来,我感觉浑身酸痛不能动弹,我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小矮房的床上。

我听见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报告旅帅,已经到处看过了,没发现您说的那个人,这里应该没人居住。”

另一个浑厚的声音说:“但是这里收拾的这么整齐,也许……”

随后我听见有人走进来,此时我虽然无力活动,眼睛却睁得老大。我看见一个高大的身躯跨进门内,等他慢慢走近之后,我才完全看清他的模样。他穿着一身笔挺的新式军服,披着披风,显得十分的威武,最显眼的就是他的左眼眉毛上有一颗黑痣。

他看见我已经醒了,就过来和我打招呼,但是我感觉自己完全不能出声,晕晕乎乎地又昏过去了。

不知又过了多少天,我终于恢复了精神,我走出房门,看见之前那个人正坐在院内面对着两座坟茔。

“报告旅帅,他已经醒了。”一个士兵看见我走出来后向那个人报告。

“噢,你终于醒了!”他转身站起来看着我说道,他的年纪大概在四十左右。

“是您救了我吗?我昏迷了多久了?”我恭敬地走向他说道。

“是我在路旁的荆棘中发现了你,你已经昏迷了大概十天。”他的声音浑厚而沉稳。

“您是我的救命恩人……”他一摆手,示意我不必客气。

“看你当时的样子浑身是伤,这是怎么回事?”他询问道。

我正心里焦急,希望有人能够帮我回去解救金云朵,所以就将事情的始末向他述说了,包括我从雨夜昏迷在刘姨门口到我被李管家的恶狗追着逃离的所有经过。没想到他听后怒目横眉,当即决定替我讨回公道,并且命令身旁的士兵集合,随我一起赶向别墅。

在路上,我才知道他姓刘,是一名革命军的旅长。他是回来寻找他的姐姐,他唯一的亲人。而那间矮房子就是他儿时的故居,他曾经和父母姐姐在里面度过了童年,而院子里的那两座坟茔下面埋得就是他的父母,可是他却没有发现他的姐姐,他不知道她现在是死是活。

我也骑着马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披风在尘土中飞扬,像极了一位沙场点兵的大将军。他说他在我这么大的时候正扛着枪四处打仗,战场上的枪林弹雨让他忘记了烦恼,他只顾勇往直前。

我们的身后跟着十几名荷枪实弹随他一起回来寻亲的士兵。在我们饮马停息的间隙,我发现李管家养的两条狗就在我的不远处,而此时它们更像是流浪狗,没有了李管家的命令,它们也不再冲我狂吠了。此地离别墅已经不远了,通常它们都被拴在院子里,而今天怎么会跑出来到处流浪呢?我猜测这十天别墅里必定发生了很多变故,这让我更加焦急地想要赶回去。

“旅帅,再走一段路就到了。”我说道。

“好,上马!”旅帅大喝一声。

我们如风驰电掣一般,在黄昏来临前赶到了别墅。我们在河边停下,向别墅的方向望去,却让我感到一阵陌生。远处的别墅正冒着余烟,昔日气派华丽的外墙也变成了断壁残垣,地上掉满了燃烧之后的碎渣,紧挨着墙面的很多大树也纷纷被烧成了黑色的枯枝。这里像被土匪洗劫了一般,除了破败,什么也不剩。

我跳下马来,趔趄地朝别墅跑去,我急切地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以及我的金云朵现在何处。院子里的野草也被烧成了灰烬,徐徐地冒着青烟,四下除了残余火苗的哔啵声,几乎如地狱一般死寂。

“云朵,云朵,你在哪里?”我朝着别墅大声呼喊。

“阿无,是你吗?”突然从厨房的院墙处拐出一个人,虽然她的脸色灰暗、表情惊恐,但是我立刻认出这是刘姨,

“刘姨,是你吗?”我向她走去。

“是我,是我,阿无,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一把冲进了刘姨的怀里。

“刘姨,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里突然变成了这样?云朵呢?”我急切地问道。

“哎,真是造孽!孩子,来,坐下,你听我慢慢说来。”我扶着刘姨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你那天被逼走后,李管家又牵着他的狗四处找了你几天,估计是没找着,回来就说你已经掉进河里淹死了。后来他们把云朵关在房内,将门窗用钉子全部钉死,他们怕我会偷偷将她放走,于是每天就由李管家给她送点吃的。云朵当然什么都吃不下,她一见到李管家就说他是‘屠夫’是‘刽子手’,因为是他将你害死了,并且毫不留情地大声责问金太太,诅咒她的无情和冷血,还将水杯砸向金玉泽。就这样连续闹了两天,两天里,她日夜不停地哭喊、咒骂、不吃不喝,整个人像疯了一样,我知道她的愤怒和伤心到了极点。最后,他们干脆把门全部封死,不给她送吃送喝。可想而知,整个房间到了晚上必定一片漆黑。可怜的云朵,怎么要受这样的罪,她一定会感到恐惧和绝望。我虽然十分地担心,却对此毫无办法,只能到了晚上偷偷过去给她送点吃的并且试图安慰她。可是谁曾想,他们竟然把门封得死死的,简直如一条已经钉好钉子的棺材板,什么东西也别想送进去。他们是想让她在里面活活闷死饿死呀!”刘姨说着眼泪都掉下来了,我的眼泪也跟着滑落。

“后来呢?”我抽泣了一下急切地追问。

“后来我每次去看望她都被李管家挡住,我求他发发慈悲,不要这样对待云朵,并且怒斥他的残忍和凶恶,可是换来的却是对我的威胁。我只能每天诵经祈祷,我不知道那几天她是怎么过的,也不知道那几天有没有人会给她送吃的。铁石心肠的金太太对此毫无反应,我几次去求她宽恕云朵,可是她显然连最后一点母女情分也不顾了。我一个人势单力薄,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办?只是在心里盼望着能够出现奇迹。但是奇迹并没有出现,直到昨天晚上,应该是深夜了,我听见金玉泽又在发神经。可能你并不知道,他已经吸食了一年的迷幻药,这让他常常丧失理智,头脑陷入昏乱。最近的症状也越来越严重,金太太对此毫无办法,也没人能够阻止他的疯癫。但是昨晚的疯癫来得很突然,当我听到他的狂叫时,一股烧焦的味道正萦绕在我的鼻尖。待我出门查看时,大火已经将整栋别墅包围了,像一张血盆大口吞噬了人间。火势越来越大,加上当时的风也很大,吹动着火苗像千百条火龙席卷着周遭的树木,就因为我住的偏,又听到了他的疯叫而及时醒来,这才逃过一劫。但是住在楼上正沉睡着的金太太和李管家,还有被封在屋内不知死活也无处逃脱的可怜的云朵,还有失去正常意识到处放火的金玉泽,此时就必然要一同葬身火海了。火势呼呼地肆虐着,院墙都被烧得坍塌了,我已经不可能冲进去救人了,只能朝屋里不停地大声呼喊,但是一切都晚了,我只能瘫坐在地上看着大火蔓延直到天亮才慢慢熄灭。火势渐熄后,我冲进屋内。我首先来到关着云朵的房间,哎,可怜的孩子早已经被烧成了灰烬,房内除了烧不掉的金属残片,其他的任何东西都变成了一片焦黑。随后我去其他房间查看,也是同样的场景,所有人都变成了灰烬。在我走出楼道时,整个别墅开始剧烈地摇晃,几乎所有天花板都坍塌了,只剩下这些断壁残垣了。”刘姨说完便开始掐着念珠。

“节哀顺变吧!”旅帅拍了拍我的肩膀,在刘姨述说经过时,他也站在不远处。

“这位是?”刘姨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他。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等我说完,他们俩的目光早已紧紧地盯着对方,仿佛很吃惊的样子。

“你是?……”刘姨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是小弟?”刘姨急切地说道。

“你是姐姐?”旅帅也疑惑地问道。

“我是,我是呀,是你吗?小弟,是你吗?”刘姨站起来走过去。

“真的是你,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旅帅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刘姨。

“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三十年了,你一去就是三十年,我以为你已经死在了战场上!”刘姨抱着旅帅痛哭起来。

“我活着,我在死里又活过来了,姐姐。”姐弟俩紧握着双手打量着对方。

“小弟,你变了,变成了一个英武不凡的大将军。你又没变,还是当年的模子,尽管三十年没见,我还是能够隐约认出你来,尤其是你这颗打小不变的黑痣,像一个标记一样。”刘姨笑着说道。

“是啊,三十年了,我还是那个样子,而姐姐你却老多了。我回到咱们家里,看着里里外外整整齐齐,爹妈的坟还在院子里,却不见你的踪影,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了你。”旅帅长吁一口气说道。

“这位就是您一别三十年的弟弟?”我也惊讶道。“真是天大的恩德,你们都先后救过我的命。”

“这不算什么,任何一个善良的人都会这么做。”刘姨说道。

“哎,可惜你们来晚了……如今只剩下一片废墟。”刘姨接着叹息道。“阿无,去吧,去跟云朵的灵魂作个告别吧。”

我呆呆地站在废墟前,长久地站立,长久地无言。

我的精神开始变得恍惚,仿佛置身云层之巅,又仿佛身在梦中一般。我分不清眼前的景象是现实还是梦境,我仿佛看见云朵正朝我走来,我向她招手,我向她呼喊,我开始泪如雨下。而她只是向我微笑,始终带着那纯净而迷人的微笑,慢慢地从我身边走过,我们却怎么也触碰不到彼此的身体。

我感到一阵眩晕,我看见所有的景象在我眼前快速旋转、流淌,我的身体也变得毫无知觉,轻飘飘如一片羽毛。

*

当我再次醒来之时,我又躺在刘姨的老屋之内。我感到自己的意识还是很混乱,身体依然没有感觉。我模糊地听见旅帅和刘姨在我的身旁谈话,我能够感受到夕阳的余晖正从窗外照射到我的脸上,还有一只小鸟正站在窗前盯着我看。

后来当我的意识完全清醒时,我正扛着枪在布满硝烟的丛林里战斗。我的枪法极准,几乎一枪一个。我能够闻到浓重的血腥味,我的身旁除了死尸,还有哀嚎。

我匍匐在战壕里,面对着汹涌而来的敌人和枪林弹雨,我没有丝毫的畏惧。子弹从我的耳边嗖嗖而过,炮弹就在我的身旁引爆,当场炸死两个弟兄。炮弹掀起的尘土将我的上半身覆盖,我不停地扣动扳机,如野兽一般的敌人在我的眼前一排排倒下。

我们即将取得胜利,我们即将走出战壕,我们即将举起枪欢呼用鲜血染红的革命。

嘭——

一颗流弹在我的身旁炸响。

一团冲天火焰在我的周身起舞。

我被重重地掀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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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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