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八:还望女王放了贫僧西去
人们聚集在“村口”,像是围观动物一样围观着狼狈归来的小老头。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大概是在荆棘中爬了很久,就连衣角也沾了不少大小不一的苍耳。
虽然平安回来,但老吉姆的状态看上去已经不太对劲了。
“森林里有鬼!有绊路鬼啊!”
小老头话还没说完就开始涕泗横流,原本那股贼眉鼠眼的精神劲儿早已散去了大半。
“我在森林里,一直在森林里……能看到部落的烟,很近,很近,但怎么也回不来!”
他猛的伸出手,朝着太阳光柱的方向猛挥了几下拳头,又像是抓住了什么条状物,开始对着虚空往下拉拽。
“每一次都快到了……快到了!但一眨眼,又回到原来的地方!这森林会吃人!会吃人啊!”
他一边含混不清地诉说着自己的遭遇,一边试图抓住谁的衣角。在被躲开之后,又突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时而朝着空气乱摸,时而像是看见了魔鬼,用双手在干燥的土地上刨坑,就连指甲被撅得断裂开来,变得鲜血淋漓,也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有老虎追我,有毒蛇咬我,那死老鼠突然活了,它要扯我的指甲,虫子要钻我耳朵里,钻我嘴里,钻进我脑子里……我被虫子控制了……是虫子!是虫子!”
他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突然放弃了手边已刨得红黄驳杂的坑,转而冲向不远处的大树,吭哧吭哧往上爬,很快就掉下来,他又继续爬,又掉下来。像是一则不断重播的滑稽短片,不知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一定是绊路鬼!它拽着我呢,它拽着我呢!他不让我回来!我回不来了……我回不来了……”
看着他神志不清的样子,大家的目光逐渐从看热闹变成了同情。当然,这并不代表谁对他起了恻隐之心,而是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个自作自受的小老头恐怕已经疯了。
望着哈扎尔祭司匆忙赶去的身影,海德拉从石屋背后的可可树上跳下来,走到卡茨莫斯的边上。
他一屁股坐上了门槛,把同样坐在这里的卡茨挤了又挤,也不知道是想引起人家的主意,还是单纯的不高兴想找茬。
“你也觉得我做的太过分了吗?”
海德拉蔫蔫地问了一句。
卡茨转过头看了小屁孩一眼,不予置否。
“在刹那神朝,因利益或私欲致儿童死亡者,程度最轻的,也该判绞刑。”
海德拉垂下脑袋,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过了一会儿,才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小声说道:
“我有没有跟你讲过,你长得很像我妈。”
卡茨没怎么思考就回了一句:
“这么巧?既然咱们有缘,那我就勉为其难做你的义……”
这话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像是猛然意识到什么尴尬的事情,他又伸手挠挠后脑勺,迅速地绕过这个话题:
“我有那么像女人吗?”
海德拉摇了摇头,
“也没有,你们都好看。好像性别已经不重要了。”
他停了两秒,又补充一句:
“格林那小姑娘,也很像我一哥们儿。人是挺俊的,可惜长了一张嘴。”
卡茨拍了拍海德拉的肩膀:
“世界上相似的人很多,只是你以前没见过而已。”
面对这种毫无说服力的宽慰,海德拉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走吧,去看看老吉头怎么样了。
”
……
海德拉和卡茨赶到现场的时候,吉姆已经被哈扎尔祭司给捆起来了。
天知道这个总睡眠不足的青年是怎么制服一个疯子的。大家纷纷自觉地让开道路,让祭司大人能顺利把老头拖走。
在经过海德拉和卡茨的时候,祭司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他甚至没敢抬头跟他们打招呼,而是畏畏缩缩地往卡茨手里塞了什么东西,然后像是躲洪水猛兽一样拖着还在吐口水的老头离开了。
海德拉瞥了一眼卡茨收到的东西,是一封牛皮袋,除了之前预定的贝壳形身份证,里面似乎还有别的东西。
“他是不是被咱们吓到了?”海德拉一时有点心虚。
“可能性较高。”卡茨一板一眼地评价道。
毕竟在祭司的眼里,格洛里亚还活的好好的。依照萨图斯漏洞百出的律法:既然受害者没什么大问题,就很难对加害者量刑。
海德拉暗啐一口:“这什么原始部落,忒落后!”
卡茨把海德拉拽出了现场,两个人一路无话,回到石屋的时候,发现四小只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格洛里亚!我们来找你玩啦!”
“听说坏吉姆在森林里疯了,真是活该!”
“我刚刚去看了几眼,还挺吓人呢!也不知道那森林里到底有什么妖怪。”
“那可不,这叫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格林一边说着,一边意味深长地看了“格洛里亚”一眼,看的海德拉头皮发麻。
“咳咳咳……我,我今天还要去看病,你们四个先玩吧。等我病好了就来跟你们一起,可以吗?”
听到海德拉的“病”还没好,芙洛雅兄妹和瘦高个立刻表达了关切,而格林照旧来了一句“多喝热水”,随后这四小只就跑去玉米地的方向玩了。
两人回到了石屋,分别坐在两个充当板凳的木桩上。卡茨小心地启封了牛皮纸袋,从里面取出一只贝壳、一条坠着白水晶的项链,以及一张莎草纸。
海德拉只认得贝壳,那是萨图斯人手一份的身份证明,但这项链和莎草纸就有些让他意外了。在格洛里亚的记忆里,这种首饰是非常有地位的人才能佩戴的东西,而莎草纸也属于是前朝遗留的“不可再生”资源,只有在极为重要的情况下,女王才会裁剪动用,平日里根本就见不到。
难道说……萨图斯的女王也想见见某位来自神朝的客人了?
海德拉将目光移到了卡茨莫斯的脸上,忍不住小声咕哝了一句:贫僧已许身佛门,还望女王陛下放了贫僧西~去~
唉,玩梗归玩梗,真怕他这一去就回不来了。
就在小屁孩自己一个人脑补得很开心的时候,卡茨已经读完莎草纸上书写的内容了。
女王用的“墨水”似是以某种植物的汁液酿造而成,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香。那字迹细长娟秀,如果“字如其人”定律在萨图斯管用的话,这女王一定是一个温温柔柔的美人。
卡茨简单总结了一下信件所表达的内容:
“女王希望我们去宫殿吃顿饭,算是招待远客,只要出示附加的信物项链,就可以在宫殿自由通行。更详细的需要见面后再谈,纸张面积有限,写不下更多东西了。”
海德拉心道果然是邀请函,于是毫不意外地追问道:“觐见的时间呢?”
“就在今天,九分之七昼。”
粗略换算一下,大概在五点半到七点之间,的确是可以用晚餐的时段。
想到这里,海德拉又问:“我也可以一起去吗?”
卡茨点了点头:“可以,毕竟你也是远客。”
海德拉一时被这话噎得不知道该怎么接,
“女王这是知道格洛里亚被夺舍了?”
卡茨摊手道:“我倒是不清楚,但你真的不想去吗?”
怎么不想去!我还没见过女王呢,凭什么只有你能见!
海德拉立刻准备去河边给格洛里亚整理“遗容”,避免待会儿御前失仪,顺便回头警告了卡茨一句:
“你那小脸就别洗了,万一女王不肯放你去西天取经怎么办。”
卡茨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被海德拉反向提醒了一波,还是准备跟着去河边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