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谈话一小时之后,开始放慢,于是李德隆想出一个诡计,那双碧蓝的眼睛也不由得流露出真情来——他提议玩牌。

夜渐渐深了,酒斟了一巡又一巡,这时其他几个牌友都歇手了,只剩下李德隆和陌生人在继续对赌。陌生人把所有的筹码全部押上,外加那个农场的文契。

李德隆也推出他的那堆筹码,并把钱装放在上面。如果钱袋里装的恰好是.兄弟公司的款子,李德隆第二天早晨作弥撒时也不会觉得良心不安而表示忏悔了。他懂得自己所要的是什么,而当他需要时便断然采取最直截了当的手段来攫取它。况且,他是那样相信自己的命运和手中的那几张牌,所以从来就不考虑:要是桌子对面放在是一手更高的牌呢,那他将怎样偿还这笔钱呀?

你这不是靠买卖赚来的,而我呢,也乐得不用再给那地方纳税了,陌生人叹了口气说,一面叫拿笔墨来。那所大房子是一年前烧掉的,田地呢,已长满了灌木林和小松树。然而,这些都是你的了。“千万不要把玩牌和酒混为一谈,除非你早就戒酒了,当天晚上阿布服侍李德隆上床睡觉时,李德隆严肃地对他这样说,这位管家由于崇拜主人正开始在学习一种土腔,便用一种基希和米思郡的混合腔调作了必要的回答,当然这种腔调只有他们两个人理解,别人听来是莫名其妙的。

浑浊的黄鸭河在一排排松树和爬满藤萝的水李树中间悄悄地流着,像一条弯屈的胳臂走过李德隆的那片新地,从两侧环抱着它。李德隆站在那个原来有的房子的小小圆丘上,对他来说,这道高高的绿色屏障既是他的所有权的一个看得见的可喜的证明,又好像是他亲手建造用来作为私有标志的一道篱笆。站在那座已烧掉了房子的焦黑基石上,他俯视着那条伸向大路的林荫小道,一面快活地咒骂着,因为这种喜悦之情是那么深厚,已无法用感谢上天的祈祷来表达了。

这两排阴森的树木,那片荒芜的草地,连同草地上那些缀满白花的木兰树底下齐腰深的野草,是他的。那些尚未开垦的、长满了小松树和矮树丛的田地,那些连绵不断向周围远远伸展开去的红土地面也属于李德隆·.所有了——这一切都成了他的,因为他有一个从不糊涂的随郡人的头脑和将全部家当都押在一手牌上的胆量。

面对这片寂静的荒地李德隆闭上了眼睛,他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家里。在这儿,在他脚下,一幢刷白的砖房将拔地而起。大路对面将有一道新的栅栏把肥壮的牲口和纯种马圈起来,而那片从山腰伸到肥沃的河床的红土地,将像凫绒被似的在阳光下闪耀银光——棉花,大片大片的棉花啊!.家的产业从此便要复兴了。

用自己一小笔赌本,李德隆从两位不很热心的表哥那里借到的一点钱,以及典地得到的一笔现金,买了头一批种大田的仆人,然后来到老家,在那四间房间的监工屋里,像单身汉似地孤独地住下来,直到有一天老家农场的白色墙壁拔地而起为止。

他平整田地,种植棉花,并从吴天和.鲁里又借了些钱买来一批仆人。

.一家是家族观念很强的人,无论在兴旺或不走好运的时候他们都同样抱在一起,但这并不是出于过分的手足之情,而是因为从严峻的岁月里懂得了,一个家族要生存下去就必须形成一条一致对外的坚固战线。他们把钱借给李德隆,有朝一日钱还会连本带利回到他们手中。这样李德隆不断买进毗连的地亩,

农场也逐渐扩大,终于那幢白房子已是现实而不再是梦想。

那是用奴未劳动建筑的,一所房子显得有点笨拙的、好像趴在地上似的,它坐落在一块平地上,俯瞰着那片向河边伸延下去的碧绿的牧场;它使李德隆非常得意,因为它尽管是新建的却已经有点古色古香的模样了。那些曾经见过胡地人在树桠下往来的老李树,现在用它们的巨大躯干紧紧围住这所房子,同时用枝叶在屋顶上空撑起一起浓荫。那片从乱草中复原过来的草地,现在已长满了苜蓿和百慕大牧草,李德隆决计要把它管理得好好的。从林荫道的柏树到仆人区那排白色木屋,到处都能使人看到老家农场的坚实、稳固、耐久的风采。每当李德隆骑马驰过大路上那个拐弯并看见自己的房子从绿树丛中耸出的屋顶时,他就要兴奋得连同心都膨胀起来,仿佛每一个景观都是头一次看到似的。

这位矮小的、精明的、盛气凌人的李德隆已经完成这一切。

李德隆同县里所有的邻居都相处得很好,但有两家除外,一是侯什家,他们的土地和他的在左侧毗连;二是张都里家,他们那三英亩瘠地,沿着河流和·赵括家农场之间的湿地低处,伸展到了他的田地的右边。

侯什家是苏县和随郡的混血,也是奥兰治派分子,况且,如果他们具有天主教历史中的全部圣洁品质,在李德隆眼中,他们的祖先便会永远诅咒他们了。的确,他们已经在南郡生活了七年,而且那以前有一代人是在.罗平县度过的,但这个家族中第一个踏上美洲大陆的人是从阿尔斯特来的,这对于李德隆来说就足够了。他们是一个缄默寡言、性格倔强的家族,与外人绝少往来,也只同.罗平县的亲戚通婚。李德隆并不是唯一不喜欢他们的人,因为县里各家都相处融洽,乐于交往,谁也忍受不了像他们这种性格的人家。还有谣传说他们同情废奴主义者,但这并没有提高侯什家的声誉。老安格斯从来没有解放过一个仆人,而且由于出卖了一些.给一个到路易斯安那蔗田去的过路的仆人贩子而不可饶恕地违背了社会公德,-但谣言照样流传。

他是个废奴主义者,毫无疑问,李德隆对.·赵括说。不过,在一个周氏身上,当一种主义跟苏县人的悭吝相抵触时,那个主义也就完了。

至于张都里家,那又是另一回事了。他们是穷人,甚至还不如安格斯·侯什,因为后者总算还能以倔强的独立性争取到邻居们勉强的尊敬。老张都里死死抱住他那几英亩土地,任凭李德隆和.·赵括一再出价购买也不放手,他就是这么个刻板而又爱发牢骚的人。他的老婆是个蓬头散发的女人,体弱多病,形容憔悴,却养了一个窝家兔般的儿女——他们很有规律地逐年增大。

张都·没有仆人。他和两个大儿子断断续续地种着那几英亩棉花,老子和几个儿子则照管那块号称菜园的土地。可是,不知怎的,棉花总是长不好;菜园呢,也由于张都里太太不断生孩子,种出的蔬菜很少够那一家子吃的。

张都里在邻居家的走廊上赖着不走,向人家讨棉花籽儿下种,或者要一块腌肉去对付一顿,他使出自己的一点点力起来憎恨邻居们,感到他们在客气底下暗藏着轻蔑;他尤其憎恨阔人家的势利眼黑鬼。县里那些干家务活的.总以为自己比下流坯人还高一等,他们的公然蔑视刺痛了他,而他们比较稳定的生活更引其他嫉恨。以他自己的穷困生涯作对比,他们确实是吃得好,穿得好,并且病了有人照看,老了有人供养。他们为自己主人的好名声感到骄傲,并且大多以自己归上等人所有而觉得光荣,而他,却是人人都瞧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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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族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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