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街争执
望着远处高耸的宫城塔楼,我和鸽子站在东街菜市口大柳树下,心里有些发毛;我忍不住再次开口问道:“鸽子,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吗?”
鸽子转身看着我,笑道:“鲁兄也是孤身入强赵救出秦川上将的人物,怎么,是觉得我鸽子就没有这个胆识吗?”
“自然不是,只是……”正说着,一队人马从宫城缓缓走出;为首两骑高举王家大纛,来人正是中山王焕超的车驾。
鸽子目光从我身上移开,哈哈大笑一声,拍了拍我的肩膀,飞身上前,拦在王驾之前。
两名骑手赶紧勒紧缰绳,战马放声长嘶;“放肆!何人敢惊扰王驾!”
鸽子双手背在腰后,高声道:“在下,伍宅门客,程乾,请见大王!”
此言一出,引得周边众人纷纷围上前来看热闹;“狂徒!”骑手怒骂道,“乡野村夫,也妄想要见王驾!”说罢,便扬起马鞭催马上前要鞭笞鸽子;鸽子一动不动,不曾后退一步。
“住手!”车内一声断喝,骑手赶紧拨转马头,马蹄从距离鸽子额头只有毫厘之处划过,而鸽子依旧不动声色;只听见那断喝,才微微露出笑容。
车驾上前,帷幕拉开,王焕超走出了马车;周围看热闹的百姓赶紧纷纷跪拜,高呼大王万岁;王焕超置若罔闻,站在车驾上笑道:“伍先生是我中山贵客,程卿此来,可是有求于孤?”
鸽子摇了摇头,道:“非我有求于大王,是大王曾有求于我家先生!”
王焕超的脸色一变,但还是保持微笑道:“喔?程卿这是何意啊?”
鸽子傲然高声道:“昔年王嘉祯在位时你不过是无人问津的中山公子,彼时你问计于我家先生,许诺若得大位,就出兵帮我家先生归荆楚复仇;今你已经登上中山王位,却丝毫没有要出兵的意思,我家先生碍于情面,我身为奴仆,今日就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问你一句——你准备何时出兵助我家先生完成复仇大业啊!”
此言一出,四周哗然;大家都开始小声议论起来。王焕超眼神一冷,“程卿原来是想借中山之力助你主复仇;只是国之大事,在戎与祀,寡人新登大位,不宜擅动刀兵,这些事孤自会和伍先生商议,不劳程卿费心……”
“卫焕超!”鸽子突然大喝一声打断王焕超,冷笑一声,“要是没有我家先生出谋划策,你怎么能解决王嘉祯,坐上这中山王位?亏你还是军阵出身,身为一国之王,敢不敢今天当着大家的面给我一句话——你到底准不准备伐荆楚?”
这下王焕超的笑容彻底凝固,他脸色变白,冷声道:“程乾,有些话说得不对吧?什么叫本王解决王嘉祯坐上中山王位?王嘉祯乃是孤的族弟,他遇刺身亡,虽是天道轮回,可和本王有什么关系?”
鸽子撇了撇嘴,“有些话我不用说的太明白,大家心里都有数;我现在只问你,你什么时候履行诺言,出兵帮我家先生复仇——”
“——放肆!”王焕超断喝一声,身边甲士随之纷纷拔剑出鞘,上前将鸽子围在中间;我一握拳,感觉手心已经粘粘的了。
“伍云召是我中山之客,且确实和本王私交不错,但是也不代表你可以在这里肆意妄言!”王焕超双眼一眯,“程乾,现在转身回去,趁寡人还没有改主意……”
“呵,呵呵!”鸽子歪了歪脑袋,“你可知我来自荆楚?荆楚之人——从来不畏强暴!我今天,就问你,何时出兵,
助我家先生完成复仇大业——一如你曾经承诺一般!”
他怒目圆睁,嘴角挂着冷笑,以身体为中心所散发的气场令周围士兵的行动都为之一滞。
王焕超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他丝毫不回避鸽子的眼神,两股气场在空中不断交锋。忽得,王焕超突然拔出身边卫士腰间的佩剑,一瞪马车,腾空而起:“狂徒!!!”
他猛然一剑劈下,只见一股殷红喷涌而出,飞溅到拉车的战马头上,惊得马儿连连嘶吼后退;围观的人群也阵阵惊呼,后退了好几步,相互拥挤。“如果不是念及旧情,这一剑斩下的就是你的首级!”王焕超冷哼一声,甩干剑刃上残留的还在流淌的血迹,不看鸽子一眼。
鸽子喉咙动了动,眼眶仿佛也快要睁裂;他用右手死死按住失去手臂的左肩,那彻骨的疼痛让他浑身肌肉紧绷,发不出一丝声音。
“呵,哈哈……哈哈哈!”鸽子终于能发出声音,却是一阵狂笑;“气急败坏了吗?你以为你能高枕无忧吗!我们能把你扶上这个位置,也照样可以把你拉下来!中山最不缺的就是宗亲!论威望实力,卫大朱未必就不如你!你不能为我所用,我们就给中山换一个王!哈哈哈哈……”
“疯子!”王焕超剑身前指,“来人,杀了他!”
甲士们得令,大步上前;我赶紧燕子三抄水腾起,落在鸽子右边,催动内力逼退冲上前的一圈士兵,一手抱住他腰,一手扛起他的右臂,迅速飞身逃跑;王焕超下手实在狠辣,我担心他也让我挂点彩。
我边跑边回头看一眼,只见已经有三五弓箭手张弓搭箭准备射杀我们;我一惊,还好王焕超抬起手阻止道:“不必——他们跑不了!来人!传孤的命令,领五百校刀手封锁伍宅,捉拿上下全部人等,听候发落!”
我带着鸽子一路出了安庆,一路上他一直一言不发。
我东出安庆十里之后才停下,刚一落地,鸽子就猛然咳嗽一声;我赶紧放他下来,他旋即吐出一口鲜血。我转身一看,鲜血已经染红了他半个身体,失去左臂的伤口还在不时渗出鲜血。我赶紧封住他的穴道,从袖里拿出条带帮他包扎止血;“鸽子……你还好吗?”我顿时觉得我这个问题问的像傻子,人家断了一臂,怎会还好!
鸽子咧嘴一笑,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牙齿;“可不太好!”
我一阵心悸,“一定要如此吗?”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鸽子清了清嗓子,又吐出一口血痰,笑道:“不让王焕超当众斩我一臂,卫大朱怎么会相信我们真的反目?”
“……唉!”我狠狠叹了口气,“这番你可是受大罪了!”
鸽子仅剩的右手支撑着坐起,笑道:“甘姑娘与我们江湖相逢,尚可以以身刺王嘉祯,如此大义;我鸽子堂堂须眉,难道还会输给一代巾帼吗?——好了,伤口暂时不再流血了,咱们快去投奔卫大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