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女巫的交易》
快1个月了,熬到快一个月了!为什么老妈坚持送我去学校,学校简直是我的鸟笼!我的大牢!想想数不尽的作业、不得不应付的各种关系、忍受无聊老师那能让我一直在心里给他缓慢语速打44拍的照本宣科、接受感动中国的洗礼、遭受考试周与晨读跑操的迫害,尤其是必然会又遇见一群小包法利夫人做同学,真是可怕!
我逃学还算有计划,早储备好了攒下来的零用钱。网吧、公园、旅店便是我夜晚的归宿。我决定等挨到中秋节后再回家和老妈谈判,台词都想好了,“落下的功课都不好补了干脆就不上学了吧,我真的是种对学校或集体生活过敏的生物,以后我就跟着您学,听您的话,巴拉巴拉......”
对了,中秋节,让我想起一件事儿。上次在个“异闻奇谈交流群”里结识了个对我话题感兴趣的忠实听众,网名叫“拉二胡的爷爷”?额,感觉是一个爱装老成的小屁孩儿,真的长辈会擅长社交软件与迷恋魔法吗?懒得推测了,明天就能知道,母亲大人虽然告诫不要告诉外人太多秘密,但我很闷,加上一想到学校就头痛,不仅是学校,还有网上。疯子?哼,那就让我真正疯魔吧,愿不熄的火焰保佑。
在钟鼓楼附近一家小饭馆晚餐后,便漫步在去往国窖大桥的方向。车流行人不停穿梭,他们正以自己的故事线编织着这个世界的历史,在众多能行动的物体中,我也仅仅只是浩瀚故事的一粒尘埃罢了,待后人翻阅古旧历史时,我便是那学者为更好的看清字迹脉络而轻轻拂去的灰尘。落寞之余,行至桥上,宽阔的江水落日流云映入眼帘,我莫名感动,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登楼人大抵是没天赋做到了。江风吹拂脸颊,如拨片轻扫心弦,这篇课文还有一句常考名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忆起初中有个呆头呆脑的同桌有段时间总爱在本子上默写这句话。念此,突然忍不住发笑,因为他后来得知班长交了男朋友,我上课瞟到那个记录名言的本子立马改写了宪法,“吾心即天下”。噗,还有那个在教室最后一排用矿泉水瓶装洁厕灵制氢气最后响了一声淡蓝色的屁,被班主任发现后一顿猛批的实验狂魔,哈哈!幸好化学老师没教怎么制炸药。宠辱偕忘的壮丽景色确实有益人身心健康,逗留在大桥上的时间换取了蜜糖,欢乐的曲子响起,忧郁的歌词便难以填充心房,人真是容易在获得片刻满足时尽情选择遗忘历史的创伤。低眉见沱江东流,还挺怀恋他们的,这些算是有趣的记忆吧,水珠携带着有他们的记忆图像,不断流向了我目送的远方,前额的烦恼丝就这样被江风吹散着,吹散着,愿它散我的怪异,吹散我对学校的偏见。
天空的色彩渐渐调暗,决定了,今夜去公园睡,行动前联系了那人明天17:00到忠山公园的荷塘庭下碰面,我会戴一顶卡其猎鹿帽作为暗号。拿起手机,屏幕闪现的是无数未接来电,真像索命的黑白无常,不知这次胡闹后迎来的是恻隐之心还是加倍斥责,或者只是一桌深思后静静等待的饭菜。
我边走边祈祷蚊子和虫子最好不要喜欢我相中的木床。踏入公园,清新的空山之夜下什么声音都像装了扩音器,有利有弊,至少有人接近时自己会注意下。我靠在了庭柱上,抱着布袋,真冷,一种失去希望之火的冷,一种无法抱团的冷,即使在仲夏夜也会觉得冷。还有硬木头,我怀念的是家里的床真舒服,趋利避害的天性驱使我放弃对母亲的叛逆,
等中秋节后吧,至少给自己一个标志性转折纪念日。我侧卧,用布包垫着头,想象着在学校寝室虽然会被人奚落排挤,但也比自己将自己抛弃强吧,湖心亭看雪是雅趣,湖心亭睡觉简直是自讨苦吃,为什么我不去学校呢?加上我用于与他人交易的货币已经无法保证持久战的延续了。看来最能引发思考的就是现实的苦楚,要不干脆决绝一点,从此一个人生活,先找一个包吃住的工作?
荷花早已衰败,虫鸣倒经久不衰。我开始打着哈欠,眯着眼,瞅着黑黢黢的湖面,心想凝望深渊者不一定深渊还之以凝望,彼此间缺少太多可见光,就算相互凝望,也许只能得到关于对方模糊不清的假想。思考真是使人能沉睡的安眠药,我严重怀疑失眠就是大自然对人平日缺乏思考的惩罚。中秋节,中秋节如果我成功施展咒语捕捉到了近日吸血鬼的影踪,母亲大人会不会对我另眼相看从而改变送我去上学的执念呢?还有究竟又是什么人会对这些离奇的东西着迷?难道那人也是个巫师?来此是为了帮助我???问题螺旋式展开,一如心理咨询师的怀表,我陷入了晕眩。
早起,冰冷的湖气笼着我的身子,背怎么有点痒?回想上次洗澡还是在7天前的旅馆里,好吧,今天又该去哪儿花费上苍赐予的时间货币呢?我边思索边走出公园点了二两燃面下肚。去文轩书店吧,书店才是一个能藏污纳垢的好地方,无论你什么阶级、长相、身份地位,在书籍的衬托下都似乎显得不那么重要,人们在那儿都像是寻找意识的人,至于是追随深刻或浅薄的意识倒没无聊之人会在此做比较和统计,我不禁幻想着人死后他经历的一生也许会以另一种密码符号被宇宙永远铭记在它独创的图书馆上。跨过天桥,今天不想对流浪汉动悲悯之心,进入书店,香气扑鼻,我选中了一本名叫《黑魔法手帖》的书,然后坐在就近的台阶上翻阅,刚见首页称赞女巫的字眼给予了我脑海清风徐来般的宽慰,小艾玛电动车围着你们的爱情团团转吧!一群被巫术操纵的奴隶!
由于长时间没进行阅读训练,竟对自己感兴趣的知识也颇具乏味,乏味的不是知识本身,而是获取知识的解码过滤储存过程。心灰意冷,没有更好的主意,此刻的阅读只是种能令人产生联想的动作画面,好比变色龙对周围世界的保护色,我仅仅在进行无实质的高雅形式而已。翻着精致的书页,作品本身的逻辑与想象,还有像深海珍珠一样的词汇都值得过去班上后桌那个爱写诗集的臭自恋男生学习,最会骗人的不是男人,而是诗人,他们连自己都欺骗,差异只不过是施展骗术的姿态与技巧高低,好比有独特造诣的画家会让你相信太阳是绿色的,而拙劣的诗人就像无趣的老实人,一位不会说情话甚至无法自我感动的爱人。便如此,泡在安静的天堂里,向大自然支付时间交换着书籍的价值。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大概这是古人对于时间感相对差异的朴素认识,比如同样一天,你在书中经历了三代人的悲喜与智慧,而相对于平常碌碌无为之人便更拥有绝对时间承载的分量。一本好书,我想它拥有让人乘风归去的魔力,于天宫饮用仙琼佳酿的味道后,还赋予品酒师在人间起舞弄清影的后劲。当我再次走出书店寻觅形而下的晚餐时,已是17:47。
行走在无人相识的街道上,我这条孤零零的线索宛若脱离了本书的时代背景,车鸣声响起,交谈声穿过,商城音响循环着,而我,无声漫游。我终于略带期望地回到了昨夜营地,咦?居然没来,发条消息催下,Excuseme?太阳落山后到。鸽——额,毕竟一切行动都依赖月亮,我自我安慰道。于是拿起本子用一只铅笔画着画,任心情涂抹形状。鲤鱼在庭下静静游玩,时间在笔下静静流淌。
20:21,月上山头,湖里鱼儿的颜色不再鲜艳,路灯点亮。不会耍我吧!这个念头一冒出头,我握紧的笔忽然有些拿不稳了,身体瘫软,一阵晕眩,头上那顶傻乎乎的帽子变得清飘飘的。
“嘿,夏洛克,你好。”
我顺着音源无力地回头,原来是个一身黑的男子夺了我头上承载的重量,身高大概170左右,因为比我高不了多少,残留着没理清的胡渣,头发乱蓬蓬的,样子不算英俊,倒像个刚从山洞里出来在现代社会还没进化完全的山顶洞人。
“你难道就是拉二胡的......“原谅我,爷爷两字真不好念出口。
“我想知道你准备的仪式和网上关于吸血鬼方面的其他知识......”他说这话时故意用一种傲慢地语调,而且眼睛泛着光直逼我的窗户,似乎欲窥探窗后生长的心灵。我略感一丝恐惧和尴尬,很自然地避开了目光接触。
“不用第一次见面就这样盯着别人看吧。”微红是偏头的理由,那个陌生人却像在思索什么,也把头低着偏向一侧。
“不好意思,也许是对这些话题太感兴趣了。”他感觉很困惑,语气慢慢缓和了下来,我有些弄不清到底是谁该困惑,还是因为几个月没接触人类社会,一些新型的交流方式让我落伍了。
我抬头又看了他一眼,他正用不自然的手挠着下自己的脸,像在等待我开口,“好吧,部分与一般传说一样,月圆时分,是狼人异变的外在条件,他们利用特殊嗅觉寻找吸血鬼,狂暴时也会撕咬其他生物。而巫师便是平衡这一切的关键,可以说巫师存在的意义就是维护大自然的平衡,水巫师能制造“缺月落潮”药剂,注入狼人体内能抑制其变异;还有“千云蔽日”吊坠可避免吸血鬼受艳阳灼烧。火巫师秉持的理念则有所不同,他们更像人类的执法者,掌握着“银色天狗”子弹猎杀狼人,“白色永昼”木锥刺杀吸血鬼,当然还有其他方法和其他类型的巫师,我有点累了,不想一口气谈完。”
“那亲爱的福尔摩斯,你是什么?今晚做什么呢?”
我有点不耐烦地瞧着他晃动着我的帽子,“我想利用反射阳光最强烈的月圆佳节来试下能不能捕捉一只活的吸血鬼,老练的吸血鬼一般月圆会躲起来,但浩浩的月光是他们的天网,我会向皎洁的月亮献上诚挚的祷告词,她便能引领无畏的人们前往。”
“祷告词?不需要什么工具吗?我的意思是如果这么简单有人窃取怎么办?而且月亮是个离地球38.44万km远的物体,不是你的小猫。”他又惊疑又在压抑狂笑的表情着实让人上火。
其实我自己也不是特别有信心,因为这方法我重来没实际操作过,就耸了下肩,“反正你也来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月渐高移,虫儿们又开始了他们夜间惯常的演出。我伫立于月光沐浴下,尽力摒除杂念,闭眼双手交叉冥想。最诚挚的祷告总是无声无息,它不发自声带震动,它来源于意识波动,这种波动强度只有一定魔力的巫师才能做到。祷告词是巫师与大自然签订的契约交易,不恰当的说,可类比物理法则是科学家对现宇宙规律的符号记录,但我可以断言的是人们起初对于定律的崇拜总源于欲窥探世间奥秘魔法的原始狂热。
祷告词:
《献给璀璨星空环绕的月》
胃属泥土的欲望、胸属地表的勇气、头属天空的智慧。此刻,散发于低头者身边的魔法气息请尽情以祷告人精神为燃料,烧尽我的胃,我的胸,我的头,我的灵魂,我的所有,献给悬于额上的月,献给璀璨星空环绕的月。今夜,不灭烈焰的信徒祈求借用您洁净无瑕的光辉,划破双手交合者迷雾环绕的尘俗之眼,照亮四处躲藏的永生亡魂,引领臣服在您魔力脚下的微弱星火漫延至恐惧阳光的污垢。最后,诚挚祝愿,巫师永恒的爱意如您十五般满溢。
见到了幻像后,我结束了祷告,五味杂陈地悄悄走回亭子去拿放在木凳上的布袋。
“发生什么了?”陌生人见我模样收敛了下,好奇地询问。
我用手伸进布包,拔出早已准备好的木锥,直接往这欺骗我表情的黑衣人送去。
??啊?被他轻巧地往右侧身躲开了。“嘿,小姑娘,下次动手前可别先把大量信息透露给你的敌人。”
我重新恢复原有姿态后,目测了下双方的身手,便放弃了徒劳地正面进攻,“但你也伤害不了我,还有把帽子还给我,装爷爷的小鬼头。”有点无奈地用木锥敲着左手玩耍。
“我不打算争个你死我活,只希望你能带我找到刚才口中所说的吊坠。”
有鬼和自己谈条件?自己家里正好剩个用过的,可惜镌刻着相对沉痛的往事,何况无授权给吸血鬼吊坠可是触犯巫师法律,还不值得冒这个险。“你要吊坠做什么?夜晚还不够当法外狂徒吗?巫师的职责就是维护自然平衡的尊严,吸血鬼受日之诅咒,狼人受月之诅咒,非不得已不能僭越自然法,任何改变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别担心,我只是为了那残缺的记忆,不然的话,说不定我会向你学校同学暗示什么。”
我担心原本的自然秩序会被他搅乱。于是将握住的木锥在眼前晃了晃,装作自信的模样回击:“你总有一天会被我亲手钉在十字架上忏悔,而人们会相信女巫这种荒谬传言吗?况且我凭什么再次信任一个已经欺骗过我一次的半人半鬼!”
我得意地望着那人用手抚摸额头又微微摇了摇,似乎这几句话碰巧击中了他的要害,不如趁他犹豫深思放松戒备时,马上出其不意地用木锥安葬他的亡灵,假如母亲得知我今夜所做,也许会为我略感欣慰,于学校一事就能退让脚步。我用力地又紧握武器,谁知他倒上前一步。
“那就请你结束我吧。”难道之前的沉默是在进行最后的心理挣扎?
面对毫不还手的敌人,我犹豫了,想到这将成为我人生中第一次结束一个吸血鬼的生命,或基于一种潜意识的武德。幻想是扼杀行动的抑制剂,我犹豫什么东西值得拿自己的生命做交易。眼睛一转,提起精神,用木锥尖头扎在他黑色外衣上,“男生很喜欢设计这种无聊的感情把戏吗?”
望着对方一脸狼狈样,我满足了可耻的征服欲,但人类文明发展的一个特点就是从征服走向说服,于是模仿八国联军在谈判桌上签订条约的口吻,“给你千云蔽日的话,你需答应我几个条件。”
“说来听听。”
“一、陪我去上学。”我立刻为自己用一种办法解决了几个难题感到由衷的高兴。
“嗯?上......学?!”
“没错,一方面是因为我正在念高一,你看起来也不像比我大多少。另一方面我私自做一些破坏秩序的决定被发现后可能会被送上巫师法庭,如果能看住你并保证期间没有什么事故发生,大概能从轻发落,我也是在履行一些基本职责,必要时我依旧会让你感受这白色小木头的威力。”
“那......请问是去霍格沃兹吗?”他想笑不笑的表情真欠揍!
“不!正常高中。”我将木锥指向了他的鼻子,
“这样的话,嗯......你愿意转校吗?我希望......借此满足某种情结。”
“只要别偏离北回归线太远就行。”能去上学老妈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去哪儿不是送我进人类社会的牢笼呀。
“还有吗?可别错过能要求割地赔款的好机会。”
“二、如果我有什么任务,你得协助我,哪怕是面对你的同类。”
“好,我也打算调查。”
“三、去——下——理——发——店。”我小心地用木头划过他没怎么打理的脸庞,如烈焰灼烧的伤疤在他皮肤上隐隐浮现。
“有个问题,我怎样才能和你进一个班级,身份证并不允许。”他也许是因疼痛皱起了眉头。
“我当然能有办法,我哥只比我大一岁,他——他不需要这张身份证了。”想到我哥,声音略微颤抖,我尽量控制住并把布袋里的身份证小心递给了他。
“接下来我知道怎么做了。”
“然后,你可以......”我恍然大悟,原来刚见面是......幸亏女巫的天然意志具有免疫作用。“去公安局弄下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但进入人类社会尽量别用超自然力,蝴蝶翅膀煽动的后果是很难精准预测解决的,这不仅关乎我的利益,也关乎你,关乎所有地球上的生物。最后一点!别太干涉人类社会的秩序,要像人类保护生态平衡一样。”
“没问题,小赫敏,给,你的魔法帽。”他有点调侃似的把帽子扔给了我。
“对了,请问你的真名。”我可不想第二次见面叫拉二胡的爷爷,尬死了。
“万牌,你呢?”
“卫惬。”呵。
他观察了下手里刚得到的身份证,“抱歉,我叫吴明,明月来相照的明。”
“这就是你挽回信任的方式,315那天我一定给你一巴掌。”
“郑......什么?给我新生的巫师”
“德馨。”我是战胜国呀,怎么感觉只比在巴黎和会上好些。
“喂,好像保安提着电筒上来了,我们快下山吧,以后再联系。”
“不叫喂,小鬼!咦?人呢?哎呀——”激动之余,没注意阶梯,不小心崴了下脚。温馨提示,当你为璀璨的星空献上赞美诗后,千万别忘记地下被漆黑覆盖着的台阶。我站稳后发现右手已是空空如也,白色永昼被夺了,这下闯祸了!看来,原以为的一场战争也只不过是一桩生意而已。
走下山坡,一阵阴风掠过,徒留选择回家认错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