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长夜的袭击者
左手握着酒瓶,右手拿着草药布包的狄安娜站在昏黄灯光下的路口。初秋的夜风吹拂着她的脸庞,让她慌乱的心情平复了下来。
‘那个该死的浪荡女人一定在意识侵扰方面有着相当深刻的研究。’回想起伦妮的打扮,看了眼自己胸口的狄安娜恶狠狠地给自己找了个失态的理由。随后她确认了现在的位置,向自己租住的旅店走去。
远离俄勒冈街之后,红夜酒吧带来的喧嚣已经被远远地抛在身后。稀疏的路灯上一盏盏摇曳的煤气灯,将街道映照出一个个昏黄的光斑,夜色徘徊在灯光之外,看向道路上偶尔出现的伶仃路人,散发出阴冷的意味。
走在这样的乡镇道路上,狄安娜开始怀念起纽约克的生活,身居其中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感觉,离开之后才发现,文明之光已经开始远离乡野。抬头看了眼悬挂在灯杆上的煤气灯,在她的印象中,这已经是上个世纪的老古董了,没想到还有地方没有电灯,记得养护这些路灯还需要专门的点灯人……
“?”
狄安娜停住了自己的思绪,她在前边巷口的位置注意到一个标记。在昏黄灯光的边缘,巷口的墙边刻画着一个“?”,那是占星学中代表水星的符号,是墨丘利头上的羽翼头盔和手中的商神杖。
感慨着今天是不是已经把下辈子所有的气都叹掉的狄安娜有些无奈,她环顾周围的街道,没看到任何的人影。虽然不知道那个家伙搞什么鬼,但是她还是抱紧胸前插着酒瓶的布包,迈步走进了巷道之中。
这似乎是一条被人遗忘的巷道,由房屋墙壁衔接而成的通路两旁罕见的没有堆放什么杂物或是垃圾,远远的可以看到巷道另一边街道的灯光,似乎它存在的意义仅仅只是连接这两条道路而已。
狄安娜的小皮鞋踩在夯实的道路上发出清晰的“哒哒”声,在寂静的空巷中回响,在确认了巷道中没有遗留什么讯息之后,狄安娜加快脚步,打算尽快离开这个有些瘆人的地方。
“!”
腰间传来的阵痛是示意也是警告,狄安娜迅速向前受身,连续翻滚两周之后站起身的同时转向了身后,她原本站着的位置一个浑身笼罩在暗影中的家伙,他手中的刀劈在地面上,视线却盯着跪在地上的狄安娜,似乎有些诧异自己的袭击为何会暴露。不过那并不重要了,一个半大孩子高的女孩并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即使她可能是一名神秘学者。
看着随时可能冲向自己的袭击者,狄安娜瞄了一眼对方一米八出头的身高,明白自己不太可能跑过对方之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遭遇突然袭击的狄安娜没有陷入慌乱,未知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这种已经浮出水面的,解决掉就是。
看到袭击者已经提起刀向自己冲来,狄安娜将手中贵重的包裹放在一旁的地面上,借助蹬踏起身的同时,把自己的身体向后送,她明白对方的轻视,也知道这将是自己最大的优势,她可不是什么温顺的绵羊。
连续侧身避让过对方递来的刺击和之后的横斩,已经调整好呼吸的狄安娜趁着对方招式用老的瞬间,踏地的右脚骤然加力,顿住了自己后撤的身形。腰腿发力,将自己送入的对方的怀中。远侧的右手借助身高的差距架起对方的右臂,近端的左臂抬起,拳锋向己,左肘借助身体的冲势猛地击中对方小腹。用冲击破坏对方的重心之后,狄安娜顺势左转,右腿前迈的同时,右肩侧前,稍稍俯身,一记铁山靠将对方直接撞开。
明白自身力量短板的狄安娜,清楚的知道对方最多只会踉跄几步,而他缓劲儿的这段时间就是自己延续攻势的机会。
狄安娜左腿侧垫一步,然后骤然发力,右脚前踏,再次利用肘击打断对方找回重心的努力。接着跨步跟上,架在腰间的左拳向前冲出,击打对方的侧腹。发力结束后,右手迅速伸入腰侧的腰包中,拿出来时拇指内扣,并拢的四指间隐约能够看到三根细针。趁着对方后腿支地稳住架势的一瞬,右掌飞快的拍在了对方提起的左膝上,紧接着便被对方提膝的力量冲开,随后被一脚直接踹飞。
在地上滚了两圈之后,狄安娜艰难的爬起身,她并不着急,对方已经没有办法再追击了。
被一连串打击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的袭击者一脚踹飞了这个棘手的小东西,落下的左脚还没等站稳,一股剧烈的痛楚袭遍全身,接着站立不稳整个人摔在地上。他很快便感受不到任何的痛苦或是别的触觉了,而紧接而来的窒息感则是他意识消散前最后的记忆了。
已经缓过劲儿的狄安娜走到了化为一滩扭曲血肉的袭击者面前,一旁还有一把已经变得锈烂的短刀。一边通过呼吸缓解疼痛,一边用手揉着自己胸前被踹到的位置,她有些好奇这些袭击者的身份。
就在狄安娜准备蹲下去看看那颗勉强还能看出样子的头颅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远处房顶射向自己的紫光,紧接着是一声沉闷的枪声,还有旁边重物落地砸在什么上边发出的“哗啦”一声。
愣了一下的狄安娜瞄了一眼身旁落下的重物,那是一个和前一个袭击者差不多打扮的家伙。没有过多观察那具新增的尸体,狄安娜戒备地看向刚刚紫光射出的地方,她对那东西有印象。
一道身影从房顶跳下,同时出现的还有那欠打的声音:“真是刚猛的拳法,谁能想到一个没有手杖高的小女孩会是一位武术家呢?还真是有欺骗性……哇哦,真惨。”看到地上那滩依旧保持着活性,不时地还会抽动两下的肉泥,墨丘利明智的转移了话题,“这两个家伙应该就是阿波罗口中的那些家伙了。看样子就算珀尔家一开始没参与其中,估计他们现在也想来分一杯羹了。”
“狗咬狗,黑吃黑而已。”狄安娜在听到声音之后就撤去了架势,她蹲在地上,从腰包中取出一个玻璃试管,借助一把银色的精美小刀,采集着这团活物的部分组织。
看着心满意足收起试管的狄安娜,墨丘利面不改色的后退了一步:“这次可不一样,毕竟凯兰特商会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的,除非珀尔家知道凯兰特商会的人不会追查到他们。”
“或者咱们对于珀尔家族有着额外的意义。”狄安娜补充了另外一个可能。
“也许吧。”墨丘利耸了耸肩,将那支手工短枪挂在腋下的枪带上,“总之你还是小心些吧,这些东西看起来是某种具有意识的暗影造物,除了材料和魔力,没什么价值,只是不清楚是意识转移还是精神依附。”
顺着墨丘利抬起的手,狄安娜也看到了那逐渐消失的第二具尸体,她看向自己脚下正在逐渐失活的肉团,说道:“要么是活体改造,要么是意识转移。”她指了指已经变异严重的头颅,“如果是精神依附的话,他应该已经离开了才对,我用的是纯粹的血肉污染,对依附类的精神不会产生影响,但是刚才采集样本的时候我已经注意到了,这个混蛋已经被完全扭曲的灵魂还被关在血肉的牢狱里。”
看着这个揉着被踹了一脚的胸口,不时咒骂着已经变成烂肉的始作俑者的小个子,墨丘利在认真思考以后要不要改改自己的坏习惯,在他瞄了一眼狄安娜的腰包之后,他想通了,学派也是有不错的家伙的,自己不该以偏概全。
“咳,总之你自己多小心些吧。”墨丘利感觉有些冷,是到了回去睡觉的时间了“这些家伙如果真的是珀尔家的暗影仆役的话,那么夜晚就是他们的主场。好在镇子是属于教会的,找个地方住着会免去不少麻烦。”
望着突然离开的墨丘利,狄安娜有些摸不清他的态度,但是他的建议倒是不错。看了眼脚下已经彻底失活,并且和之前那具尸体一样消失无踪的肉团,狄安娜也打算回旅馆了。她期待又害怕着明天和旅者们的面谈,她看过老师的一些研究记录,于是更加好奇他们今晚可能会遭遇的事情。
正准备离开的狄安娜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扭头看向第二个袭击者消失的地方,那里有着些许玻璃碎片和一个被酒液浸湿的布包。
“不!!!!!!”巷子中传出的悲鸣让路过的醉汉打了个哆嗦,骤然醒酒的他决定回去再喝一杯。
没能从酒保那里聊出更多情报的拉斐尔,在二楼找到了已经完全沉迷其中的哈迪斯。将他拖出酒吧,让微凉的夜风吹醒他的疯狂之后,已经留意到深沉夜色和疲劳思维的两人决定今天到此为止,在同行了一段路之后,两人分开,约好明天早上在亚特兰蒂斯旅店碰面。
同样回到旅店的还有被阿波罗轻松甩掉的阿瑞斯,用了一路时间也没想明白阿波罗是怎么在短短的七八秒时间就从一条街道上消失的阿瑞斯,放弃了无用的思考,打算用温暖的梦乡,缓和被夜风吹冷的身体。
月光隐匿在浮云之后,让本就昏沉的夜色更加晦暗。
枕旁的手表在滴答滴答的走着,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旅店房间破旧的木地板中渗出了大量的清水,它们很快溢满了房间的地面,空气之中也能闻到些许清新的海腥味。
一个身影慢慢从水中升起,它迅速的团聚,接着变成了一个看不清面貌的身影,在没有月光的夜晚,房间里是如此的黑暗。
它静静地看着趴卧在床上的这个男人,一旁椅背上随手挂住的衣兜里的名片表明,这个叫伯克·萨顿的男人,是一名就职于米斯特博物馆的普通职员。除了一把藏在文明棍中的仗剑,和一把放在靴子里的匕首,再也没有别的武装,这在武德充沛的哥伦比亚算不上什么异常。除了门口和窗口的空瓶子外,整个房间没有任何额外的布置。有些不太明白菲利普那个吝啬的小子这次为什么会这么大方的探查者,在确定没有什么疏漏之后打算离开,工作轻松是件好事。
“唔……呃……”被突如其来的痛苦呻吟留下的探查者转过身,它来到床头,看着床上的伯克·萨顿不断变幻的面容,还有从他身体里无意识逸散而出的魔力,探查者意识到,这是一次‘梦魇’。
‘看起来不像是入梦仪式的结果,我也没有闻到梦想家的味道,一次稀有的偶发事件?还是有什么东西打算从梦境中侵扰他们?’探查者发散着自己的思绪,后退了两步,打算观察一下他的情况。
拉斐尔今晚睡得很熟,午后的惊变,下午的担忧,傍晚的奔波还有晚上的劳累,都让他困倦无比。回到旅店之后甚至顾不上洗漱,在脱掉自己的外套鞋子之后,摔在床上的拉斐尔就已经沉沉睡去。
在深沉的睡梦之中,他仿佛看到了一片破碎的星空,无数迷幻的幕布挂满了这里的每一处空隙。他能看到上边闪过的一幅幅画面,那里有他在故乡岁月里的珍贵记忆,也有这具身体刻骨铭心的瞬间。画面变幻的速度越来越快,直至最后变成纯白,这也让这处空间充斥着让人心烦意乱的白光。
再最后一副画面也化作纯白之后,光线骤然消失。从极亮来到极暗,让视野之中遍布斑斓的色块,然后迅速平复,成为一滩让人心生畏惧的黑暗。
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拉斐尔看不到,但是他觉得自己“看”到了。那是一团不断翻滚的黑暗云雾,祂不定形的躯体因为没有参照物而看不出大小,但是拉斐尔莫名地清楚“大小”对祂毫无意义,或许任何东西对祂都没有意义。祂的存在否定了一切价值,看到这副尊容就像是看到了混沌本身一样。
不知不觉已经快要丧失思考能力的拉斐尔,恍惚间仿佛听到了回荡在这无尽空间之中的笛声。那声音如此嘈杂混乱,让每一个听到的人都烦躁不已无法思考。而夹杂在笛声中细碎的鼓声的每一次响起,都会让人的心跳加速。伴随着笛声和鼓声的还有那看不到却“看”得到的身形诡异的扭动,那“明亮”的舞姿和“雅致”的乐音一样毫无规律。
在这幽暗的厅堂之中,拉斐尔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或许已经疯了,只是难得的清明。心跳随着鼓点毫无节奏的跳动着,血液在全身乱流,四肢已经不属于自己,内脏也已经有了意识。‘也许还不赖?’对于自己这个想法感到心满意足的拉斐尔享受着这混乱的节律。他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某一刻:
“嘭!”
被不存在的声音惊醒的拉斐尔四肢猛然抽动,他张开眼睛,身下是被自己汗水浸湿的衣物和被褥,他有些茫然的看着自己面前陌生的类人身影,直到它碎裂成一滩清水泼入地板。
他用很长时间才找回了自己的思绪,反应过那诡谲的梦境。惊吓中坐起身的拉斐尔感受着身上湿润的衣物在秋夜中的凉意,两眼无神的看向那个到访者消失的地方。
“有入侵者!”终于回过神来的拉斐尔下意识的想要后退,本就在床铺边缘的他毫不意外的摔在了地板上,疼痛让他快速的找回了自己的思考能力,手中传来的地板上的湿润也让他感觉到了不对劲。他挣扎着从地上站起,穿着袜子的脚踩在湿润的地板上,古怪的触感让他倍感不适。干脆地把袜子脱掉,拉斐尔点燃了床头的煤灯。昏黄而温暖的光线照亮了整个房间,地面上潮湿的痕迹提醒他那些触感并非是自己的错觉。门口和窗户看不出入侵的痕迹,想不明白那家伙或者说那东西怎么进来的拉斐尔感觉到了些许违和感。
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事情,它很重要,迷茫的看着床上被汗水浸湿的被褥上自己留下的痕迹,他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摇了摇头,放弃无用功的拉斐尔放下煤气灯,迅速的换了一套衣服。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他打算去找其他的同伴。
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阿瑞斯和哈迪斯身上,同样的诡谲难忆的梦境,同样的入侵者留下的痕迹,就好像这个世界和他们开的一个小小玩笑一般。
不同的是,离开自己租住的格恩旅店的阿瑞斯打算去拜访一下墨丘利,他已经从前台那里了解到,一个自称哈姆的人曾经在过去的几天拜访过自己,他同样在罗勒旅店打听到那里新入住了一位叫哈姆的客人。而关心朋友安危的哈迪斯打算先去找离自己近一些的阿瑞斯,拉斐尔告诉过自己,那个家伙住在最好旅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