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三.

唐不惑的故事讲到这里就戛然而止失去了下文,现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

吃得满嘴流油的柳傲北依依不舍地从碗里的肉片上移开目光,用一种迫切想知道下文的眼神盯着唐不惑:“没啦?”

“对啊没了。”这个人居然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夹起一个丸子送到嘴里大口咀嚼着。

“你这故事还没讲完吧?你知不知道讲故事说一半很气人的。后来呢,你跟那个美女发生什么了?”柳傲北在心里默默地想这种讲故事只讲一半的人应该被拉出去打死。

“什么都没发生,那天她只是问了我是不是叫唐不惑然后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然后就走了。”唐不惑又从盘子里夹了一个丸子煮进了锅里,然后颇为期待地问柳明音:“哎呀,这丸子挺好吃的,我可以再要一盘吗?”这家伙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可以可以,你让他们加吧,就一盘肉丸而已我还是请得起你的。”虽说柳明音是开启话题的人,但她本人对于唐不惑的故事好像并不是很感兴趣,从他开始讲以来就一直在吃吃吃,而且尽是拣一些普通女孩子不敢吃的高热量食物,也不知道是不把长胖当回事还是对自己狂吃不胖体质的无条件信任。

“你说那个美女只是来确认了下你的名字然后就走了?我怎么有点不太相信呢。”被唐不惑这么一撩拨,柳傲北的心里就好像有猫在挠,迫切想知道故事的后续。

“本来我遇到她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从十二月开始我就一直在应付考试,再也没有去过那家,所以直到放假都没有再见过她了。”唐不惑刚才讲故事的时候并没有说赵思琪的名字而是统统用我同学三个字一笔带过。

这顿饭在略微带着一点遗憾中结束了,但是说起来有遗憾的人也好像只有柳傲北一个,柳明音对这个故事并不感兴趣,唐不惑则是因为故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如果有后续的话必然会知道,所以一顿饭下来反倒是吃了不少。

接下来的几天生活还是平淡得像白开水一样,柳傲北的日常依然只有睡觉吃饭做复健,偶尔和姐姐不痛不痒的吵两句但是很快就又和好如初。时间来到了二月九号星期六,正月十七。

过年的气氛在元宵节之后慢慢消散了。唐不惑的学校开学的时间是正月十九,因为要提前去学校收拾一下一个假期都没动过的东西所以他昨天就已经坐着高铁南下了。今天一早柳傲北的父亲柳承风载着他来到了机场。给柳傲北看腿伤的胖医生一直在催促他去BJ做个复查,所以柳承风特意抽了三天的时间陪着他,同行的人还有柳明音。她去BJ好像是因为明天晚上有一场钢琴演奏会,嘉宾是叫花泽威还是什么的,好像很有名的样子,由于对这方面并不在行,柳傲北并不认识这个演奏家。

“我跟你说,花泽威可是国内著名的钢琴家,曾经接受WYN金色大厅的邀请办过音乐会,我特别崇拜他!”平时在各个方面都很理智的柳明音说到这个之后破天荒的像一个追星的小姑娘一样碎碎念个不停,满心欢喜期待着明天晚上的音乐会。

飞机在呼啸声中冲上云层,巨大的压力把三人的身体狠狠地挤在座位上。即使这不是柳傲北第一次坐飞机,但他还是很不习惯起飞时的这个感觉,微张着嘴巴缓解耳朵里传来的的刺痛。等飞机平稳之后从背包里翻出了一本不算太厚的书打开,以此度过飞机上的这几个小时无聊的时间。

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探案集》,

柳傲北最喜欢的几本书之一,虽然读过许多遍已经对书里的内容无比熟悉但无论第几次看他还是会非常兴奋。

中午一点多,飞机落在了首都国际机场。

从航站楼出来之后父子三人熟练地乘坐着地铁去了医院附近的酒店办理了住宿。跟胖医生约好的时间是明天,所以从现在到今天晚上的这段时间并没有什么事情做。柳傲北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看了会书、睡了一觉之后很快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小北,等会陪我去街上逛逛呗?”在餐桌上吃晚饭的时候,柳明音如是说道。

“好啊,你想去哪里?我先说好,要是像逛商场这种就别叫我了,我可是个残疾人,扛不住这种高强度活动。”

柳明音看着弟弟满不在乎的表情撅起了嘴,极为罕见的跟他撒起了娇,泫然欲泣的样子惹得周围几桌的青年频频转头,他似乎还听到了那几个人在窃窃私语,可爱、漂亮、好白菜让猪拱了之类的词语不断传入耳中。迫于附近传来的不少奇怪目光的压力,柳傲北只好松了口:“好吧你赢了,要我陪你去哪里?”

“不逛商场啊,那南锣鼓巷怎么样?我今天下午闲着没事搜了一下,那里有吃的有玩的,走完了出去不远就是鼓楼,然后可以从烟袋斜街穿过去,在后海的酒吧里喝酒。晚上一边吃一边逛肯定很好玩吧!”柳明音鼓起腮帮子想了想之后快速地报出了一条路线,看上去应该是今天下午在酒店呆着的时候做了很多功课。“说走就走,行动快!让咱爸一个人在这吃饭吧,反正他一个不解风情的老男人估计也不会想跟我们两个去玩。”

“哈哈好吧既然你不想我去那我就回酒店去了,正好今天下午有个客户给我打电话说要谈谈合作,你们俩好好玩。”柳承风有滋有味地沾着甜面酱吃了一口薄饼卷起来的烤鸭,对于女儿说自己是老男人这件事情颇为看得开。

“哎等等,我烤鸭还没吃完呢!!!”柳傲北看着刚刚端上来还没吃几口的BJ烤鸭发出了凄惨的悲鸣。

最后柳傲北终于还是没吃到最后一口烤鸭就被姐姐拉出来了。等到从地铁站出来的时候时间来到了七点半左右,正是晚上比较热闹的时分,到处都是趁着这个时候来游玩的游客,并且看上去有一大半都是年轻的情侣,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走到一半的时候柳明音的手上已经拿了不少吃的,一边兴奋的拉着弟弟四处游荡一边小口小口地吃东西。

“这地方好像特别受情侣的欢迎啊,周围全都是相亲相爱的情侣们。”柳傲北皱了皱眉头躲开了身边旁若无人热吻的一对情侣,有点不太喜欢这个氛围,虽然已经年过二十,但是因为各种众所周知的原因他还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没事没事,我也可以跟你假装是情侣。”柳明音倒是有吃的就行,大大咧咧的挽着柳傲北的胳膊拉着他跑,以前出去旅游的时候也做过同样的事情所以这次假装起来也完全不会有生涩的感觉。“你看前面那个男的的表情,满满的都是对你的羡慕啊少年!”

其实柳傲北除了不太习惯周围这么多情侣的存在之外,主要是有点受不了身边传来的各种目光。自家姐姐身材高挑又非常漂亮,而且脸上经常笑眯眯的非常活泼,跟她一起逛街感觉压力好大啊,不过也辛亏柳明音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姐姐,否则他都不知道怎么跟女孩子相处。

“来这种地方不就是应该放开了玩肆意地吃喝吗,你怎么像个老头一样沉闷?释放一下你压抑的青春吧年轻人,走走走前面好像有卖糖葫芦的,我给你也买一串来尝尝。”看到灯光下闪闪发光的糖葫芦之后柳明音马上松开弟弟的手臂,嘴里喊了一声“哟吼!”快速跑进了拥挤的人群中,等柳傲北反应过来时早就已经找不到姐姐的身影了。

为了寻找走丢的姐姐,柳傲北只好在拥挤的人群和一对又一对的情侣中费力地穿行,完全没有了游乐的兴趣。不知道是人太多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找了整整十分钟都没有见到柳明音的身影,后来柳傲北也没有那么急着去寻找了,同样学着其他的游客一边逛一边吃喝,不一会手上也提了几个小零食和一些手链之类的小玩意。

等下找到柳明音把这些小东西送给她好了。

“大叔,请给我拿两串糖葫芦。要最上面那种穿橘子的!”快要路过一个卖糖葫芦的小摊时,柳傲北隐约听到姐姐清爽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环顾四周之后果然在前面不远处看到了穿着羽绒服围了一条黑白双色围巾的柳明音正踮着脚指挥那个卖糖葫芦的大叔给她拿两串下来。不过只是看了姐姐一眼之后柳傲北的目光被站在她不远处的另一个女孩子吸引住了,对方的身高和姐姐比起来略微低了那么一些,年纪看上去与自己相仿,由于天气依旧很冷所以同样穿了厚厚的羽绒服围了围巾,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种莫名其妙的贵气总是会扑面而来。

大概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吧,虽然长相跟柳明音不分上下但是人家在气质上完全碾压了她,沉着冷静,或者说有一点冷冰冰难以接近的感觉,大概算是人们常说的冰山美人。

或许是看到柳明音吃糖葫芦的样子有点羡慕了,那个冷冰冰的女孩也上前去买了一支,然后站在旁边小口小口地吃着,然后眯起眼睛露出了一副非常满足的神情。

只是吃个糖葫芦而已至于露出这种表情吗?她果然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吗,常年的山珍海味吃得多了所以吃到小老百姓们的零食有一种独特的满足感?柳傲北咬了一口右手上抓着的烤红薯,然后从嘴里嘶嘶地吹着热气,已经过了这么一会烤红薯依旧还有点烫嘴。

“哇你买了这么多吃的啊!看来听了我的建议之后你也有在好好享受游玩的乐趣。”柳明音买完糖葫芦之后似乎是感受到了柳傲北的目光一样一下子就转头看到了人群边缘观察的弟弟,凑过来大大咧咧怕了他的肩膀几下然后一脸高兴地说道。

“拜你所赐,我觉得这样好像还不错。”他撇了撇嘴应付了下柳明音的问题,最后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还在小口吃着糖葫芦的那个女生。“走吧,我们去下一处。”

昨天晚上从南锣鼓巷出去之后两个人又绕了很久,最后回到酒店时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虽然吃了不少东西但是走了很久之后柳傲北早累得不行了,回到酒店匆匆洗漱了一下就睡了过去。直到早上七点左右起床的时候脑袋还是有点昏昏沉沉的,但是跟医生约好的时间就在今天早上,所以即使很困难他也不得不强迫自己从床上爬起来。

简单吃了早饭之后火速来到了医院,由于对方是专家医师所以光是排队挂号就花了将近两个小时,在放射科拍片子之类的事情又花去了许多时间,等柳傲北坐到那个胖医生的面前时时间已经差不多到十一点了。不愧是BJ著名的神经学专家啊,来找他看病的人即使是像现在逢年过节的时候也依然络绎不绝。

“术后恢复的不错,但是像打篮球这种剧烈运动尽量不要做。如果你不听我的话继续像之前那样高强度的打球导致膝盖的伤再一次复发的话,最坏的结果可能是永远都得坐在轮椅上了,所以千万不可大意。”医生拿过以前的病历本和刚拍的片子翻了一遍之后,又用手在柳傲北做过手术的腿上摸来摸去。最后用一种非常严肃的口吻嘱咐道。

“打球都不可以了吗?”柳傲北用右手紧紧地扣住现在还裸露在外面的膝盖,手术过后狰狞的伤疤在光洁的膝盖上显眼地突起,从膝盖一直往下延伸直到小腿的位置,这道疤似乎也深深刻在了他的心里。

“从医生的角度来说,最好的建议是你直接放弃打球,而且不单是打球,其他要用到腿部的剧烈活动都要尽量避免。”这个医生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最恶毒的话。

“啊~还真是无情啊。”虽然知道医生说的是对的但是一时之间还是有点无法接受。“在不能继续上学之后紧接着是要我放弃打球吗,可真是个悲伤的故事啊。”柳傲北用一种非常平静地口吻说出了这句话,平静得就好像是在讲述别人的经历一样。

柳承风站在不远处的地方沉默不语,柳明音这次则是说不必进来这么多人所以在外面等着。

“没事,那我不打篮球就是了,反正除了打球之外还有很多的事情可以做。没事。”虽然他的嘴上说着没事,但是每说一个字柳傲北感觉自己的的胸口就加一分难受,不单是因为放弃篮球,还连带着有之前被迫放弃上学的遗憾。

“嗯,这样最好。”医生在病历本上写了几个字之后给他开了一个条子,指挥柳傲北去做每年必做的其他常规项目。“小伙子,生活还没有那么恶毒,不必因为这个事情就意志消沉。加油吧,你还很年轻,未来的路还长着呢。”临出门的时候医生罕见的说了一些鼓励的话,这个行为在柳傲北看来虽然很反感但却是一个评分很高的点。

“擦擦眼泪吧。”一看到父子俩的表情,柳明音就大致猜到了猜到里面的事情。也没有多说什么,默默地从包里抽出了一张面巾纸递给弟弟叫他擦擦不知何时落下来的眼泪,然后很温柔的把手放在他的肩上。

原来我真的哭了啊。真是太逊了。

从医院回来的一整个下午三人都没有什么对话,各自在房间里沉默着,时间到了下午五点钟。

“小北,走吧我们出去吃饭了,吃完饭差不多就该出发去音乐厅了,今晚的音乐会我买的是三个人的票。”

“你们两个去吧,我今天晚上哪都不想去。”柳傲北躺在床上目光呆滞地盯着天花板上的细纹昏昏欲睡。医生的话一下午都萦绕在他的脑海中久久不能散去,整个人的心情也随之低沉到了极点。

“走吧走吧,就当是去散散心了。”柳明音强行把弟弟从床上拉起来,推着他走出闷了一下午的酒店房间,虽然还是有点不情愿,但他还是半推半就跟着姐姐来到了楼下餐厅。柳傲北自己也知道,现在最需要的或许就是有人强迫自己去做某件事情吧。

半强迫中吃过晚饭来到今天晚上演出的中山公园音乐堂,姐弟二人刚好赶上了开始检票进场。晚上来看演出的人似乎很多,其中有不少都年轻的情侣,也不知道他们是真的来听演奏的还是借着这个氛围来调情的。除了情侣档之外,还有一些年轻的父母带着自己的孩子前来看的,看他们窃窃私语的样子和小孩脸上不乐意的表情,估计是家长想借着这个机会让自己的孩子感受到艺术的熏陶然后喜欢上钢琴吧,不过看小孩子们的表情可能这些年轻的父母大多都要失望了吧。

站在队伍里等待检票的这段空闲为了打发时间柳傲北把手里的这张并没有写很多内容的门票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票价一张四百多,座位好像在比较靠后的地方。不太清楚这个价位的票到底是什么水平的但还是觉得有点过分奢侈的感觉。虽然柳明音在来的路上就一再强调这么便宜的票绝对物超所值,但是完全对这方面一窍不通的柳傲北并没有因此产生很高的兴致,愿意来这里也单纯为了排解上午在医生那里生出的郁结。

检票的过程非常的快,进场坐定之后,距离演奏会的正式开始还有大约十分钟的时间。为了稍微表示一下对于今天晚上表演嘉宾的尊重,柳傲北掏出手机在网上输入了今天晚上出场的两个钢琴演奏家的名字。

花泽威,国际知名钢琴家,出生在一个非常有名的音乐世家,父亲和爷爷都是赫赫有名的音乐家。尤其是花泽威的爷爷,即使是对这方面并不很了解的柳傲北以前都在很多著名的曲子的作曲一栏上看到过老先生的名字。花泽威本人似乎也很厉害的样子,在家庭环境的熏陶下从小开始练习钢琴,二十多岁的时候就在国际上扬名,曾经受到邀请在WYN金色大厅举办了个人演奏会,单这一件事情估计就已经吊打了很多跟他同辈的钢琴家了,其他的作品和奖项更是不胜枚举,与今晚的另一个嘉宾刘景龙并称为国内钢琴界双绝。

刘景龙跟花泽威不同,他的父母都是商人,小的时候父母经常因为出差而离家很久,所以就给年幼的刘景龙买了一台钢琴,谁知道他在这方面居然天赋卓绝,从此走上了音乐的道路,一步一步来到了与花泽威相同的高度,典型的天才且努力最后成功的案例。

两个人的故事相去甚远,大部分的人可能会更加喜欢刘景龙的故事,因为他天赋很高,又很努力,一路走来获得的所有成绩都是自己奋斗出来的,给人一种刘景龙的经历更加能激励普通人的感觉。如果单论故事性和作为鸡汤的话,刘景龙的事情确实更加鼓舞人内心,但是要论哪个故事更加真实的话,必然是花泽威的经历更加真实。出身于音乐世家,从小天赋很高,自己的努力加上父亲和爷爷的帮助,最后成了全国扬名的钢琴双绝之一。

人们往往会忽视一个问题,刘景龙同样也是一个天赋型选手,而对于普通人来说,并不是所有的努力都可以得偿所愿,世界上有多少个努力的人,但是却只出了一个刘景龙。柳傲北看完两人的资料之后在心里想着。

音乐会开始了,主持人除了在最开始的时候出来了一下之外,整个演奏会完全没有多余的废话。看上去就很昂贵的两架钢琴在主持下台后被工作人员往台上一推,紧接着从幕布后面上来了两个穿着华贵礼服的中年人。两人在舞台中央站定,向台下观众深深鞠了一躬,各自坐到一台钢琴前面。两人越过钢琴视线交错了一下之后,坐在左边黑色钢琴前的男人按响了第一个音。

“左边那个看上去更壮实的男人就是刘景龙。”柳明音悄悄向弟弟介绍,以便他能更好地分清两名演奏家究竟谁是谁,事实上在手机上搜索过后柳傲北已经可以分清楚台上的两位谁是谁了。

接下来的四十分钟台上的两人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始终保持着一人一首的频率演奏着各种难度极高的钢琴曲,干净利索的让人很舒服。即使是柳傲北也逐渐被带到了这个氛围中,完全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逝,大概这就是音乐的魅力吧,他原本烦躁的心情也在两位大师的演奏声中慢慢消失了。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在一首不知道什么名字但难度极高的曲子结束之后,刘景龙从座椅上起身,走到台前向台下观众再次鞠了一躬,然后回到幕布后面。柳傲北瞥了一眼门票上写的时间,这场演奏会一共一个半小时,剩下的半个小时难道还有一个嘉宾?

“咦?刘景龙怎么下去了?”面对这个没有在门票上写明的情况,柳明音也有点奇怪。

场内的其他观众似乎也开始有了动静,都和自己身旁相熟的人小声地讨论着,原本只有钢琴声的大厅内一时之间有一点混乱。但是看台上的花泽威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应该是有举办方之前没有在售票官网上写出来的额外安排吧。

场面短暂的失控之后,那个只在开场出来过一次的美女主持人从容地从幕布后面出来了,在舞台中央宣布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和花泽威一起演出的是主办方安排的另外的一位神秘的嘉宾,请各位观众稍安勿躁等待神秘嘉宾出场。

主持人下台大约三十秒之后,一个娇小的身影从幕布后面冒出了头,是一个很年轻身高大概只有一米六多一点的女孩子。现场再一次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中,好像在场的观众有很多都不认识这个看上去年龄跟柳傲北差不多大小的女孩。这时,坐在白色钢琴前的花泽威从座椅上站起身,拿着话筒来到了这个女孩的身边:“各位观众请安静一下,容许我向大家介绍我的女儿花折扇,虽然她还年轻,但同样是一位非常优秀的钢琴演奏家,在国内斩获比赛奖项无数,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花折扇这个名字在钢琴界会比花泽威更加的出名!”花泽威的手揽着比自己小不少的女儿,一脸慈爱。“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将会由我和我的女儿为大家演奏,敬请期待。”

“年仅八岁的花折扇斩获BJ市少儿钢琴大赛金奖;花折扇年纪轻轻就摘下了星海杯全国少年儿童钢琴大赛桂冠……花泽威的女儿小时候好像确实得了不少少儿比赛的奖啊,看上去还蛮厉害的。”柳明音在手机上飞快地搜索了一下花折扇的名字,然后读了几条她获奖的新闻。

柳明音说话间花泽威父女已经坐在了钢琴的前面,与刚才不同的是花泽威这次坐在了刘景龙刚刚用过的黑色钢琴前,那台白色的钢琴前则是坐着身材娇小的花折扇。洁白的钢琴配着花折扇身上白色的礼服衬得这个年轻的女孩闪闪发光,一种熟悉的贵气扑面而来。

原来昨天晚上在糖葫芦摊前看到的那个围着绒毛围巾的女孩就是花折扇啊,还真是奇妙的缘分,昨天晚上看她有些冷淡的样子,没想到居然是个钢琴演奏家?柳傲北还记得刚刚花泽威在介绍自己女儿的时候用的是钢琴演奏家这个词。

花泽威的手指放在钢琴上,这一次弹得是一首所有人都耳熟能详的曲子,贝多芬的《献给爱丽丝》,不算太难但是很美的曲子。而且跟之前刘景龙演奏的时候不同,这一次花泽威弹了几个小节之后,坐在那台白色钢琴前的花折扇也开始了演奏,双人合奏的难度跟之前的独奏表演形式比起来难度有不小的提升,难怪最开始的曲子选择的是这首难度尚可的世界名曲。

“小北,你有没有感觉到这两个人的合奏有点奇怪啊?”大概听了一分多钟之后,柳明音附在弟弟的耳边小声地问。

“没有啊,我觉得花泽威弹的蛮好的啊,她女儿弹得也很棒啊。”

“我说的不是他们弹得不好,我只是莫名感觉好像有一点,嗯,不和谐。”柳明音可爱德皱了下眉头,很谨慎地用了不和谐这个词。“可能你对音乐这方面不太敏感吧,要是现在是小唐坐在这里的话说不定会有所察觉。”

好吧,在这方面比起来,唐不惑确实是比柳傲北强得多,不过柳明音说了之后,他也仔细竖起耳朵试图寻找到姐姐说的那种不和谐感,但是很可惜的是,他并不能听出来什么,钢琴声还是那么清脆悦耳。

二十多分钟的时间台上的两人一共演奏了四首曲子,难度越来越高,有一点值得说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台下的观众也开始骚动了起来。

“你看,已经有很多观众有点察觉到了。”

等演奏到第四首《钟》的时候,观众席上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台上的花折扇似乎被现场的氛围影响到了,随着乐曲本身难度的上升,短短的五分钟她至少弹错了六七次,虽然每次都只是停顿很短的时间就继续跟着花泽威的节奏,但是看得出来她弹得越来越急。

煎熬的五分钟时间总算是结束了,似乎花泽威对于女儿刚才的表现很不满意,神情复杂地看了不远处的女儿一眼,选择了继续走接下来结尾的流程:“接下来由花折扇为大家弹奏今晚演奏会的最后一首曲子,由她自己作曲的《春天与夏的尾巴》。”

父亲报幕结束后,花折扇努力地抬高身体然后将手指自然地放在键盘上,清脆的钢琴声从舞台上缓缓流出。

之前合奏时在花泽威的琴声掩盖下尚且不明显的问题在独奏的时候经过麦克风被无限放大,就算是并不擅长音乐的柳傲北到这时总算是领会到了姐姐刚开始说的那种不和谐感到底是什么:台上这个女孩弹出来的钢琴曲给他的感觉就跟花折扇自己散发出来的那种感觉一样冷冰冰的,好像完全没有任何感情。虽然琴声不断传出来,而且以柳傲北的水平从技巧上找不到任何的问题,但台上的演奏者就好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一样,她的任务只是机械地按动钢琴上的那些黑白键。也正是因为这个柳明音才会说她和花泽威的合奏从一开始就有一种浓浓的不和谐感。

花折扇根本不是在弹琴,她只是像机器人一样按键,音乐本身是带有情绪的,但是从花折扇的钢琴曲中听众们只能感受到机械的精美。

大部分听众的目光都死死的锁定花折扇的脸,似乎是想看清她在演奏时的表情,还有一小撮人则是试图看清离她不远处坐在黑色钢琴后面的花泽威。

由于柳明音买的票位置比较高,所以柳傲北可以越过钢琴大概看到台上两人的表情,花折扇的鼻子一下一下地抽动着,似乎是在哭,身体也开始小幅度地颤抖。而花泽威早就没有了之前手掌揽着女儿时脸上的慈爱,一副很吓人的凶相死死盯着花折扇颤抖的身体。

终于,在现场压抑的气氛中观众们似乎听到了一声尖锐的惨叫,数十个琴键被同时按响,杂乱的声音透过音箱冲击着在座所有人的鼓膜。本来坐在那里弹奏的花折扇突然满脸泪水站了起来,还不等在场的众人反应过来就穿着那身宽大的礼服裙子从舞台上跳了下来,头也不回冲出了演奏大厅。

短暂的死寂之后,现场终于陷入了完全的混乱,本来是来看演奏会的,结果临到结束的时候演奏的嘉宾跑了,这场演奏会大概是完全失败了吧。观众们一下子也乱套了,大喊大叫和站起来准备走的,再加上不停起哄嚷嚷退票的人不在少数,一时间场面有点难以控制。尽管那个主持人紧张地在台上维持秩序,但是效果并不显著。

看到女儿满脸泪水直接从舞台上跳下去跑了以后,花泽威一下子也慌了,嘴里喊着保安和工作人员的名字,一群衣着华丽的人浩浩荡荡从刚才花折扇消失的地方冲出去了,给台上的主持人留下了一个完全失去控制的烂摊子。

大约二十分钟后,满面愁容的花泽威和刘景龙重新站在前方的舞台上,先是大大的鞠躬,然后向观众表示了歉意,提出了今晚这场演出事故的赔偿方法:每一个检票进场的观众在散场后向主办提供自己的联系方式,主办方会在七天之内通过原本的购票平台为今晚来到现场的观众退回原本票价的50%作为补偿。

很良心的补偿方案,柳傲北原本以为就算是补偿应该也不会补多少,毕竟刚才那已经是今晚最后一首演奏了,但是主办方很大气一次性补偿了50%的票价,意料之外的操作。但是相比起补偿措施来说,他更在意的倒是这些人追出去之后到底有没有找到情绪激动的花折扇,令人遗憾的是直到最后登记完观众信息散场,他也再没有听到关于花折扇的一丁点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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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放弃了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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