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美好生活(77)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日子一天天地这么地流逝,人们原来寄予的2022年的所有美好,如肥皂泡一般,化为乌有,这一切如做梦一样,来得让人猝不及防,虽然有前两年的铺垫,打了预防针,但人们显然对突而其来的巨变还是没有做好任何未雨绸缪的准备。
陈西自上次打了电话给陈东引起他极度不适后就再也没有打过电话给他,那个未来太遥远了,望梅终是止不了近渴,画的饼不能充饥。陈北所在的小区只出不进。幸好陈西所在的小区与陈北不同区镇,还可以自由出入,所以当陈南出院后,陈西就去把陈南接了过来,安置在他的客房里。
陈南这次出院后,身体明显有了大的改变,已经彻底不能独立起身坐立,一定要有所依靠,才能被人搀扶着起身再帮助他勉强从床头走到厕所。头发掉得厉害,头顶上只余下一些不知是剩下的还是新长出的绒毛,在那里点缀着那片荒漠。衣带渐宽,人憔悴得一吹即倒,快一米七的个头只有不到五十公斤了。
陈西老婆还没等陈南进屋,就在厨房里忙前忙后,炖了鸽子汤,蒸了鲈鱼,一共做了六大碗,准备给陈南好好地补一补,将他在医院的损失夺回来。但她的辛勤劳动没有得到陈西的赞扬,相反被他说成是极大的浪费。陈南刚吃下去没多久,就示意陈西赶紧拿桶来,好一顿猛吐,将之前吃的所有全部都吐了出来,不但如此,吐到最后没什么可吐的了,吐出了一些黄绿色的液体。陈西老婆怀疑她做的是一些难消化的东西,在以后的日子里,她就更换各种菜式,除第一次炖的排骨萝卜汤,陈南吃了几块萝卜,说好吃外,其余的无一例外,吃什么吐什么,经过多次归纳总结,陈西想起年轻时得过急性肝炎的体验,也是如陈南这样吐出了黄胆水,闻不得炒菜的油的气味,才想到应该是油的原因,可能是化疗引起的肝损伤或极度贫血产生的后果。
经过多次摸索以后,他们将陈南每餐的所食固定成一个每日食谱,离陈南下次去医院化疗的时间还有十来天,这些天必须保证陈南不呕吐,锁住营养,所以他们坚持少食多餐原则,早餐蒸两个鸡蛋,不放油,只加极少许的盐,中餐喝杯酸奶,晚上泡蛋白粉,在此之间,吃些提子,猕猴桃等水果。陈西老婆将上次生日时欣宜买给她的泰国燕窝拿给了陈南喝,陈南开始还讲客气,不肯吃,但在陈西老婆的坚持与劝说下吃了以后,没有任何副反应,就吃完了全部,陈西老婆见陈南喜欢吃,于是在网上再订了一些。从此之后的那些天里,陈南没有粘油,也就再也没有呕吐,家里空气清爽了许多。
在陈南的床前,永远放着成人纸尿裤,铁桶与尿壶,他已经大小便失禁,所以这几样东西必不可少。铁桶在后来用得少,但有备无患,有好过没有。
虽然陈西前半个小时还在对老婆私下说,他绝对不会给男人去洗澡或抹澡,男男有别,心中觉得别扭,但事情来了的时候,他逃无可逃,这时,他才发现,一个人放下身段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怪不得韩信能够忍受胯下之辱,一些傲骨为了五斗米也折腰。
在以后的那些天里,陈西就开始了每天按部就班的照顾陈南的工作。
早晨7点钟,他准时醒来,其实这个年纪,他很多时候六点多就醒了,他继续迷迷糊糊地睡,一直睡到七点闹钟响才睁开眼睛,这时的他们夫妇不急着马上起来,而是两人聊会天,或各自看看手机,
先舒缓一下精神,让自己慢慢适应从迷到醒的状态,一直到七点半才正式开始下床洗漱。
洗漱完后,老婆去厨房,准备早餐,陈西则戴上口罩及长袖手套开始工作。之前陈西担心自己全副武装会引起陈南不适,但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他不想为了面子而委屈自己。因为他帮陈南脱衣服的时候,陈南身上的皮屑飞舞,容易被吸入他的鼻子,引起他强烈咳嗽,且陈南使用的尿壶虽然盖上了,但倒出来的时候,那臭皮蛋般的气味还是呛鼻,所以他管不了陈南的感受了。
陈南不能自己翻身起床,每次待陈西走近,总是习惯性的先伸出手来让陈西扶。陈西疑心陈南依赖惯了,想晚上是如何起来将尿尿入尿壶的,还不是一样得站起来?直到有一次陈西看到陈南躺在床上接尿,并不用起身,尿滴不净,撒了几滴在护垫上的时候,他才知道是自己错怪了他,陈南确实不能独立地坐起来了,坐着,对陈南来说,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陈西先扶陈南坐起来,这时的陈南,坐起来后立刻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陈西就会让陈南先坐一会,缓和一下,趁此时间,他先检查桶里是否有呕吐物,然后再去将尿壶里的尿倒进厕所。
陈西给陈南戴上洗澡专用防护套,陈南的手臂瘦得跟手腕一样粗细了,如果按正常的方法戴,就会防不了水,水会从手臂的大头,松的那端流进去。陈西就让小口朝上,将它反过来套上,这样虽不美观,但防水的问题却因此得到了解决。
陈西扶着陈南走进洗澡房,要求他趴着墙帮他褪去外裤与成人纸尿裤,然后扶他在坐式马桶上坐下,让他先尝试着拉屎,然后给他挤好牙膏,做好漱口的前期准备。
这时马桶里就会有气味飘出来,陈西连忙按下马桶开关冲洗,冲洗完,给陈南脱去上衣,开始给他洗澡。
虽然隔着厚的皮手套,陈西在给陈南洗头的时候,仍然能触摸到他头上爆出的一条条的青筋,陈西揉抹着陈南的前胸,头背,除了瘦骨嶙峋影响触感外,皮肤还算白净,但对于陈南的丹田以下,陈西还是不愿意去触碰,哪怕戴了手套,陈西在陈南的手上挤了一些泡沫,让他自己去清洗干净。既然他能拿手机,看手机,虽然没什么力气,涂涂抺抹还是可以的。
冲洗得差不多的时候,陈西再次扶陈南起身,让他扶墙,然后用水冲洗陈南的前后,陈南的屁股犹如放掉了一部分水的水袋,没有了弹性,垂丧着吊在那里,靠里的沟部,已经有两大块褐红的猪肝色,令人心生厌恶。陈西一时想到,初生的婴儿,皮肤如刚剥壳的鸡蛋,惹人喜爱,如今人年老了,松驰了,确实不忍卒看了。
陈西准备了两条毛巾及一条大浴巾,两条毛巾,一条擦脸,一条抹干身体,大浴巾则是围着他,方便隐秘地穿过走廊进到客房,再给他穿衣服。
扶陈南到客房站着的时候,陈西就要帮陈南换纸尿裤,他觉得这样会方便些,但陈南一到床边,就站立不稳了,马上一屁股坐了下去,陈西也就由得他,任由他躺在床上换上新的纸尿内裤及新衣服。
趁他换纸尿裤的时候,陈西去处理垃圾,洗净双手后自己先吃早餐,然后扶陈南出来吃点东西。
陈西采用手洗的方式洗陈南穿过的衣服与刚用的毛巾,他不敢使用洗衣机,自己的内裤,在老婆强制性要求下,一直用手洗,更何况是大小便失禁的陈南的衣物了。
处理完这些,已经快到九点半了,在此之后,一直到晚上,陈南就躺在贵妃沙发椅上看电视或手机,倒也相安无事。陈南刚进来的那两天,陈西经常会闻到一些特殊的气味,现在,这种气味不常闻到了,估计是习惯了,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即与之化矣。
唯一有一次,陈南突然叫陈西扶他去厕所,陈西以为他想小便,就没在意,没有做一些防备,没想到一进厕所,“噗”的一声,一阵恶臭味传入陈西鼻子,他才知道自己失算了,忘记戴口罩,生气地大声说:“大便还是小便?你要先说!”陈南也很委屈,说他也搞不清自己是要大便与小便。
陈西此时作了一些设想,万一陈南哪一天连走都走不了,一百斤的身体,要整体搬动还是有些困难。于是他就去网上找护理床,都不太满意,想再过十年,人口老龄化更重了,他的一个好朋友一对夫妇上面就有八个老年人,都有两个父亲,两个母亲,他父母与他老婆父母都再婚过。陈西就心想,在老年人的护理方面做做文章,应该有很大的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