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死了

第1章 他死了

那天,月亮很圆,和今天一样。

“英子,你会想爸爸吗?”

“不会。”

“……爸爸,要走了。”

灯火有些昏暗,英子坐在床头,把弄着一个木陀螺,村里的孩子都有着类似的陀螺,这是去山上砍柴时,父母给他们做的。英子的还很新,显然是一个刚做的。

“英子,过了年,你就该上初中了,女娃娃也要好好念书,你知道不。”他一脸的络腮胡,上身只穿了一件衬衣,却给人很干净的感觉,显得没那么粗狂,不过仔细看,不难发现这是一件老衣服,它像是放了很多年,从来也没穿过,领口有些泛黄,但是却没有一丝褶皱。

即使是夏天,山里的天气也会有些潮湿,和这个叫英子的小娃娃坐在一起的大叔看了看我,目光里充满着祈求,多少会让人有些怜悯。我坐在门口的木椅子上,保温杯里的枸杞,已经泡烂了,今天,是第三天了。

看着这个中年男子,我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这意味着,留给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走吧,一会来不及了。”坐在木椅上的男子显得无能为力。但他仿佛又在担心什么,继续对那个络腮胡的男人说道:“今天,已经周三了,虎哥。”

“虎哥”,听到这两个字,原本有些不舍的络腮胡,眼神里平添了几分坚毅。

“给孩子道个别,五分钟后出发。”

“嗯。”

叫虎哥的络腮胡,摸了摸英子的头,也没有再说些什么,他从床底掏出一个小木匣,随着咯吱一声,打开了木匣,里面放着一张照片,一根红绳,还有一个银戒指,这让人想起来了杨白劳给喜儿的红头绳。

他顺手拿起英子手里的陀螺,可能是刚做的缘故,这个木陀螺显得有些沉,他把红线绑在了木陀螺顶部,看着十分的诡异,也一并放进了木匣子里。

“爸爸走了,想爸爸了就看看照片,你记得爸爸给你说的话吗?”虎哥把木匣子给了英子。

“记得。勤洗手,扎头发,多读书。”

英子看了看他,抱着木匣子,也没有再说什么,一切显得那么安静。

“车到了,走吧。”我关上手机,起身离开,看着从对面驶来的一辆红色别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喝完了保温杯里最后一口水,和几个泡烂的枸杞,“今晚的月亮也很圆,故事终于要结束了”。

叫虎哥的男人也从房里走出来了,他同样的看了看明月,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徐处长。”虎哥看着将要到来的车,继续说道:“你知道吗?明年我就五十了,我给英子说了,等我五十那年,让她来看看我。”

“会的会的。”徐处长漫不经心的回答着,“今天来的是程姐吧,虎哥,车到了。”

暗红的车身像是凝固已久的血液一样,看着让人极其的不舒服,车窗摇下来,是一位男子,坐在了驾驶位上。

“虎子,好久不见呀。”车里的男子用力嚼着口香糖,黄色的西装,黑色的衬衣,脖子上挂着一枚唐卡,增光瓦亮的头上纹着一个墨绿色的字母“R”。

“阿基。”虎哥仿佛对这个男子没什么好感,语气很冷漠。

“上车吧,虎哥。”徐处长拉开车门,一股刺鼻的香水味从里面涌出来,后排坐着一个打扮十分妖艳的女子,一件遮不住肚脐的短T,黑色的丝袜,包臀裙,显得身材凹凸有致,她正拿着一枚小镜子,

在对着镜子涂口红。

“哟,大姐也来了,大姐今天这么漂亮呀。”徐处长像极了一个狗腿子,眼神里充满着巴结、恐惧,以及一点点欲望。

“你坐前面。”女子眼睛也没抬一下。继续涂抹着口红,“上来吧,虎哥。”

“程姐。”虎哥应声上了车。“我……我……我对不起程哥,那天我……”

程姐停下了涂口红,摆了摆手,示意他别说了。

“英子,今年多大了。”如果细心看,这个女人并没有多大年纪。

“十二了。”虎哥答道。

“十二,十二,把她也接到东明家吧。”程姐看了一眼窗外,“今天的月亮也很圆,和那天一样,阿基。”程姐示意他准备开车。

“程姐,英子今天也在,不如今天一起?”前排的徐处长,伸长了身子,满是笑容,看着车里的后视镜说道。

话音刚落,只听着一声巨响,带着一股热浪滚滚而来,空气中弥漫着着刺鼻的火药味,虎哥和徐处长刚才所在的小屋子,充满着火光。

“英子……!”

“快走。”

汽车瞬间发动,扬长而去,带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

我合上了本子,看了看时间,思绪回到了现在,世界杯也快要开始了。

我重新写下日期和落款,二零零二年正月十七,那天一点也不热……

“英子,去帮我倒杯水。”

“好……”

她叫英子,是我老婆,她说她不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

“明天去看看咱爸吧。”我打开一盒朋友送来的野生枸杞,个头都不大,我想着,小就小了,说什么野生的。继续说道:“那么久了,都过去了……”

“他早就死了。”英子拿着几粒药片,端着杯水向我走来,是个纸杯子,杯子印着几个蓝色字体,〈第二人民医院〉。

“别叫我英子了,我和你说多少次了,我叫程晓,程晓,程晓,把药吃了吧。”她有些抱怨与无奈。

我的桌子上放着一枚炮弹壳子,这是前年,县里干旱,一个多月没下雨了,庄稼就要旱死了,县城里拉来了几门炮,说是做人工降雨,我从旁边看着,趁别人不注意捡来的。我看大小挺合适的,就是有点长,寻思着就用来做笔筒了。旁边放着孩子小时候玩的陀螺,是桃木的。

如果仔细端详,你会发现,陀螺和弹壳的顶部,尺寸出奇的一致,仿佛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原本就是一体,要将它放在弹壳上面的话,严丝合缝,像一枚新的炮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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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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