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顽童
胖子暗怪这个小鬼头太过刁钻狡猾,心中正自为难,那瘦子却抢着说道:“是是是,孙少爷您大人有大量,不跟我们计较,小的们也当时时刻刻听您的吩咐。您在此安坐,我们这就走,这就走……”言罢,拉着胖子便往外跑,直至觉得那孩子已看不见他二人的身影时,方才站定,责问道:“你傻吗?有杆儿都不会爬?他让咱走,咱就走呗。”
胖子破口大骂:“你他奶奶的就是个狼心狗肺的混蛋!老爷平日里对咱们这些下人可不错,你真忍心让孙少爷去送死?”
“你就是个猪脑子,当我真要回去睡觉?别走远了……”瘦子说到这儿,抬手一指迎面的假山,“咱哥俩儿就藏在这后边地盯着,但凡门口有个风吹草动,立即到内宅给老爷报信。”
胖子连连叹气,埋怨瘦子几句,又别无他法,只得点头应承下来。
他二人于此蹲守不提,只说那孩子在门房中坐等“白衣女鬼”。他毕竟岁在总角,正是闲不住的年纪,东瞧瞧、西看看,一会儿在屋中玩耍,一会儿于门外舞剑,不多时,身子便有些乏了。回房抱剑躺在床上小憩,正自迷离间,隐隐约约听得门环轻叩,仿佛还有一阵寒风向自己耳边吹来。
他浑身打个冷颤,猛然惊醒,一个鲤鱼打挺已跳下床沿,暗叫一声:“那女鬼果真来了!”这孩子虽然不知天高地厚,却并非莽撞之辈,悄然潜到墙根下暗中埋伏,欲伺机而动。
殊不知,叩门之人根本不是什么女鬼,而是前来借宿的李曦和、沈望舒昆仲。兄弟二人一路逶迤,至苏府时,已过了晚饭时分。
阖府上下原本无人不识沈望舒与李曦和,唯独这孩子是个例外。他虽为苏愚之孙,可自幼却随父母在关外生活,回老家与祖父习武,不过大半年光景。此刻若是那两个家仆在门房蹲守,自是万事无忧,可这孩子既与沈、李二人素未谋面,又认定来者必是歹人,便不免要生出一场误会。
沈望舒见大门紧闭,府内鸦雀无声,叩门亦无人相应,自觉十分奇怪。
“师兄,苏家今日似乎有些不寻常,以往晚饭过后,府内练武之声震天,眼下却太过安静了些。”
李曦和点了点头,应道:“你我来得唐突,也不知人家是否方便。苏前辈和一众弟子会不会正巧出门办事,不在府中啊?”
此时却听“嘎吱”一响,大门开了一条小缝。李曦和方欲近前自报家门,忽见门缝间光影闪动,一人一剑如灵蛇般从中窜出,随着一个稚嫩的声音锐叫:“着!”利剑已奔他前胸刺来。
李曦和心智沉稳,见势便知来者并非强敌,将身站定,不闪不避,抬掌直抵剑锋。他傍身绝技“玄黄掌力”刚猛雄浑无匹,岂是寻常刀剑可撄?“当”的一声清鸣,利剑未及掌心,已被涌出的真气震为两截。这一瞬李曦和才看出,持剑之人居然是个孩子!
他心头一颤,生怕残余劲道伤及无辜,慌忙翻身,向后倒纵一丈,借势疾收掌力。人未落地,双足忽又轻踏身后一棵门槐,凭反弹之力,飞鸟般再次俯冲到那孩子面前,反手在他腕下轻轻一拍,断剑登时脱手。
此番掌力一送一收,看似轻巧,实则异常凶险,其中的尺寸若有半分拿捏不准,非但伤人,且自己也必受反噬。沈望舒眼见师兄修为若此,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然而李曦和却暗怪自己功夫未纯,掌力毕竟不能臻至吞吐自如的地步,否则又岂会陷入这等险境?
那孩子腕间被李曦和轻击一掌,
只觉寸关尺阵阵发麻,又有一股浩气巍然如岳,压得他头晕目眩,几欲窒息,霎时足下酸软,兀自向后栽倒,尚未缓神,已被纵身飞来的沈望舒凌空托住。
“你这孩子是什么人,怎么如此冒失?若非我师兄及时收掌,你十条小命也没了。”
“放、放开我!”男孩挣扎了几下,目露三分倔强,“武功强有什么了不起,有本事明着来,装神弄鬼,算哪门子英雄好汉?还‘白衣女鬼’呢,原来是两个大男人。”
“白衣女鬼?”沈望舒与李曦和相互对视一眼,心中满是疑窦。
“装什么蒜!”男孩信口骂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鬼鬼祟祟、偷偷摸摸,敢是无法无天了吗?”
沈望舒听得这几句话,不禁大笑出声,扬手向天上一指,“其一,现在已经入夜,既非光天化日,也不是朗朗乾坤。其二,我们叩门在先,你却出手伏击。到底是谁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又是谁无法无天啊?”
“你、你们……”这孩子从小娇生惯养,一向被人捧着、让着,何曾吃过如此大亏,一时顿觉心头委屈,眼中泪花夺眶而出。
“师弟,他还是个孩子,你话说重了。”李曦和浅浅一笑,又向男孩问道:“小兄弟,你姓什么,是不是苏府中人?”
男孩听他问起自己的姓氏,心思飞转,瞬间又笑意盈盈,“不是苏府中人,岂会身在苏府之内?我……我姓‘也’!”
沈望舒见此子信口胡诌,料他又要使坏,而李曦和却好似浑然不觉。
“姓‘也’……好奇怪的姓氏,莫非是蒙古人?那你叫什么?”李曦和又问。
“单名一个‘叶’字。”
“也——叶?”
沈望舒拦阻不及,李曦和已脱口而出。
“诶!乖孙子,老夫倒是受用得紧哪!”男孩一边高叫,一边学着老头儿的模样,缓捋颌下长髯,而后捧腹大笑,早已把前刻的委屈忘到了九霄云外。
沈望舒与李曦和不由得双双摇头苦笑,暗道这孩子淘气顽皮,却已将他的身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沈望舒边笑边问:“你要是叫‘爷爷’,那苏愚又是你什么人呢?”
“你识得我爷爷?”男孩听到对方提及自己祖父,难免一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