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东湖杀人案下
东湖是坐落星城市中心的天然湖,最近一次改建是2001年,政府斥资3000万建造的东湖公园。
公园占地面积10万平方米,地势向中心凹陷,形状如一只风眼,眼瞳是大型音乐喷泉。
“果然没错。”杜宾按照报纸透露的信息,反向推理凶手可能走过的路径。
尸体打捞时工程队左方有个湖中亭,一条由木板搭建的水上栈道直通亭子,而到达栈道只有两条路,其中左边林荫道才有鹅卵石。
“树枝有折断痕迹,铺设鹅卵石的区域有块空缺,石头是人为采集,这里是无疑是凶杀现场。”
“笨蛋杜宾,那又怎么样嘛?”莉美嘴里冰激淋变成瘆人的寒冰,阴冷的阔叶树林令人心慌。
“凶手可能与被害人进行过打斗,杀人后又在这里把石头塞入死者口腔,最后把尸体运到湖中亭抛下。”杜宾咬着冰激淋勺,嘟囔一连串低语,“两天前,星城下了一场大雨,正好清理现场的血迹,这是场人做恶天善后的犯罪······”
翌日,杜宾与戈德在老地方会面——二楼月台。
月台和楼梯衔接两栋教学楼,左边是高二学部,右边是高一学部。自月台向下看,可以清楚看见教师办公室,还有百米外的超市。
“调查如何?”戈德穿着那件洗得褪色且整洁的黑外套,斜倚白色石柱。
“第一案发现场时东湖公园的林荫路,凶手就近处理尸体,当天晚上暴雨清洗了现场痕迹,真是个好运气的家伙。”杜宾靠着铝制护栏义愤填膺。
“和我掌握的情报略同,现在只有看警方的动作了。”戈德淡然说道。
杜宾唯有笑着叹息。
月台另一半,五位不良少年起了纠纷,四个人围住莫西干头瘦子。每个人都像肉包子吃出手指甲的表情,身子攻击性的摩擦瘦子,其中大块头好像是带头大哥。
杜宾不禁觉得好笑,这群人让他想到《疯狂原始人》,还有《动物世界》里的猴子,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为了一棵两人合抱的猴面包树张牙舞爪呢。
“喂!乔里,我的货呢!”说话的是块头最大的,明显也是拳头和派头最大的家伙。
“表哥,上次进货的钱你还没结清呢,我现在一分也没了。”莫西干头低声下气。
“放屁!我昨天看见你和三个女的潇洒去了。”一个油亮的大背头钻出来指认,“老大,这家伙油的很,别听他的。”
带头大哥看了看油得可以下锅的背头,干咳两声说:“两天,看在你是我表弟的份上,再给两天时间。”
这帮高中生社会式发言让杜宾汗颜,他敢打赌,这些人一定看过昆汀*塔斯蒂诺和马丁*斯科赛斯的电影,反正这群未成年把自己幻想成某个教父式人物。
“货是什么呢?”杜宾喃喃自语。
“香烟。”戈德不请自答,“走读生校外买进,然后以市场价两倍零售或整盒出售给住读生,一般每条香烟利润为六十美元,而销售高峰期在开学一个星期左右。”
“为什么你了解这么清楚?”杜宾闻不到戈德身上的烟味,也没见过他吸烟。
“运作方式是我拟定的。”戈德面不改色,一阵风吹过月台。
说话间,五位不良少年摩拳擦掌地走过来,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杜宾扭过头看结着绿果实的樟树林,他实在不愿意笑面这些人;因为他们觉得别人的笑容是最大地挑衅,
所以这种人喜欢笑着干坏事。
戈德仍倚着柱子,丝毫没有动容,似乎世上除了他自己,没有人可以让他挪动一步。
“好久不见,戈德。”大块头路德亲热地打招呼,“最近过得怎么样,听说你加了个什么社团部门,真是令我吃惊,哈哈!不会是真的吧?”
“不要多管闲事,我教过你。”戈德冷言相向。
“你这个叛徒,还以为自己是谁?摆出高高在上的臭脸!”刘海过眉,左耳打钉的蓝发不良怒斥。
路德单手推开冲动的小弟,对戈德说:“还是那句话,你做你的好学生,我们不会找你的麻烦。”
优等生在学校受到老师格外关照,就算是不良也不敢轻易招惹。
不良少年撂下话后走进楼梯口,刘海少年不忘朝戈德比个中指,而乔里一直阴沉着脸。
两天后,10月12日。学校举行一年一度的秋季运动会,《拉德斯基进行曲》在操场飘扬,洋溢无限活力的少年少女自由竞赛,奥林匹斯众神将为青春带上桂冠。
胜利的女神雅典娜竖起金剑,阿波罗弹奏心爱的竖琴,阿瑞斯敲击密集的鼓点,少年们穿着赫尔墨斯长翅膀的鞋子奔跑!现在宙斯令风云色变,因为你们要施展拳脚了······
多么慷慨激昂的致辞啊,这番言辞不知会打动多少热血的少年少女。
至少杜宾是个列外,自诩病原体的他,早知如何作个无关紧要的局外人。
局外人,这三个字实在是妙啊,加缪曾以这三个字写过中篇小说,其中蕴涵深刻哲理。
多年的局外人生涯让杜宾总结如下两点:“校运会,是男生看女生跳高,以及女生给男生递水。”
“惬意的休闲时光开始啦!有阳光,有草地,还有植物大战僵尸,妙啊!”杜宾剥开汁水饱满的柑橘,躺在柔软的草坪上,“戈德,你参加什么项目了吗?”
“没有意义的劳动,我不会参与。”戈德接过一半橘子。
“他们玩得很愉快,不是吗?”杜宾缩着肩膀,牙齿先酸后甜。
“为博他人好感而去作为,不是我的作风。”戈德眉头微蹙,是橘子的酸汁,“你凭什么置身事外?”
“很简单,我不喜欢群体。”杜宾说,“群体武断而偏执,排斥个人意见,容易受虚假言论挑动,做出残忍愚蠢的行为,有时甚至反人类。群体还有把个人同化成单位的力量,也就是群体成员失去个性,而且留给群体的永远是选择题。”
杜宾进而说,“作为一个侦探,必须保持独特个性和思维能力,而群体无疑是有害的。”
“你口中的侦探与罪犯很相似。”戈德若有所思。解析完美犯罪的侦探和尝试完美犯罪的罪犯,两者思想上并无区别。
你是否记得某个阳光充裕的午后,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人们做着日常的事,谈论似曾相识的话题,一切仿佛早已排练过千百遍。
这时,命运的齿轮毫无征兆地转动了,这是一股润物无声的可怕力量。
一切,人生,过往,世界瞬间崩碎!啊,原来人如此不堪一击,在所谓命运面前。
操场旁边的艺术楼内,路德在红褐色地板砖上盘坐,手指夹着香烟,马丁靴旁放着三张扑克牌,对面坐着一群三年级的不良少年。此刻,命运正作用于这个少年身上。
“我不跟。”莫西干丢掉三张电话号码。
“我弃牌。”又一位识相退出。
最后一轮加注,是路德对阵三年级老大伊奇,这场交锋两人期待已久。
他们是大丈夫,谁也不肯看牌,有意盲赌决胜负!这群二年级做事嚣张过头了,伊奇早就看他们不爽,这次一定要杀杀他们威风。
正在这时,广播响起,“请高二B班路德速来主席台!请高二B班路德速来主席台······”
“学校找你有什么事吗?”伊奇抄起底牌,先抽一口定神烟,然后缓缓搓开纸牌。
“管他的!反正不是上台领奖。”路德只在乎赌局的输赢,他全身精力灌注双眼,眼睛死死盯着伊奇的手牌。
这场赌局直接关系到放假前他的伙食——吃学校食堂,或是校外小吃。
“哈哈!同花顺,我发财啦!”伊奇笑得癫狂,三张黑桃猛地拍在地板上,“同花顺是三倍!”
“请路德同学速来主席台······”
路德感觉声音愈来愈远,伊奇那一巴掌仿佛把他的灵魂抽成陀螺,同时抽走他的骄傲和自信。最重要的是,往后他只能吃土了,因为输得精光。
同花顺,不!这完全是重磅炸弹。路德苦笑着说:“对不起,我要去主席台。”
趁着这个机会,他鼠窜而逃,心神恍惚的走下楼梯,落魄的身影像极了被棍打的落水狗。
“路德的底牌是什么。”伊奇漫不经心地翻开路德未曾揭开的牌,结果脸色陡然变青,又刷的变白,最后是羞愧的红,“三条A,怎么可能?”
“三条A,是翻五倍吧。”众人震惊地咽下口水。
“这件事谁也不准说出去,地上的钱在场的人平分。”要想一个人守口如瓶,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把他也变成共犯。
路德正在路上沾沾自喜,幸好有这个广播,不然还要赔三倍的钱,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你们是谁找我,我爱死他了。”路德走上主席台,-对播报的女生说,“是你吗?”
女孩惊惧地摇摇头。
“你就是路德?”两位精壮的成年男人问。
“是我。”路德毫不示弱。
“跟我们走一趟吧!”一名男子冲上去把他撂倒,另一人熟练地掏出手铐,将路德双手背锁。
“你们是什么人?不怕犯法吗?”路德跪在地上。
“我们是警察!”便衣男子出示证件。金色的警徽摧毁路德的理智。
此时,路德万念俱灰,脑子乱成七色染缸,无数辩驳刚到嘴边又不知如何发声,呆呆的像个低能儿。
这一幕发生得极为突然,洋溢在清春乐园的人自然不会联想背后的阴谋;但草坪上偏偏有两位局外人,而且嗅觉灵敏,冷眼看完事情经过。
“是警察证,那两个人是警察。”杜宾的警察老爸回家后总会把证件随手丢在桌子上。
“路德构成直接犯罪,真是令人意外。”戈德说出想法。
“他校内风评一直很差,在其他人眼里可是情理之中。”杜宾说。
“他身上没有犯罪的诱因和冲动,严格来说,不是每个人都适合犯罪,犯罪是一门艺术。”戈德揉着刘海,“他只是个混混,不是罪犯。”
“我不懂犯罪艺术,但我看路德被捕时的表情,他似乎蒙在鼓里。”杜宾是个可敬的观察者,因为他能用理性的眼光看待事物,不参杂偏见和感情。
“这件事绝不简单。”戈德眼中闪过对犯罪的狂热。
“我也这么认为。”杜宾洋溢着侦探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