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降临

“夜太美，尽管再危险，总有人黑着眼眶熬着夜……”

浴室内，黄大强站在小巧的浴缸里一边扭动着身子搓浴球一边肆意哼唱着歌曲。浴室没有做干湿分离，只有一道浅浅的帘子隔开马桶和洗面台，热腾腾的水汽顺着帘子上层蔓延到整个小隔间，一部分顺着墙壁上小窗户飘向外面，一部分笼罩在室内。水汽氤氲间洗手台上方黄色的灯光愈发不真切，像烛火般在浴室静静燃烧。

这是一间老小区的单身公寓。公寓没有电梯，没有物业也没有门卫。每栋七层，每层四户。黄大强租的顶楼，两室一厅，虽然每天下班回家都要哼哧哼哧的爬楼，但便宜。

透过浴室小窗户，可以看到天空悬挂着一轮红月，妖冶又纯粹，像一朵盛开的玫瑰。清冷的红色月华洒落大地，笼罩着整个世界。黄大强眼睛盯着那轮红月，好奇又带有忐忑。

浴缸边墙角上靠着一根棒球棒，和沐浴露洗发水放在一起。普普通通黄色木棍，握手处缠绕了一层黑色绝缘胶。

“滋滋嘶……滋滋嘶”，隔间的玻璃门外突然传来奇怪地电流声，仿佛有人用指甲在扣墙，缓慢摸索着什么。搓浴球的手顿了一下，转而又继续揉搓：“那催情的音乐，听起来多么愚昧”，黄大强低头认认真真洗澡，嘴里还是哼唱着曲调，就像什么也没听见：“你武装的防备，伤你的是谁”。

“滋滋嘶~滋滋嘶~滋滋”，电流声更清晰了。像是一个醉汉终于准确插入房门钥匙，扭动，开门。那不知名的指甲声走进了浴室，有什么东西在“滴答滴答”的稀松滴落，一点点摩挲着地面向浴缸靠近。

浴帘上映出黄大强丝滑又夸张的洗澡动作，好似一个人耍着杂技。

指甲摸到了浴缸，继而顺着浴帘网上爬。黄大强清晰的看到一根根触手般黑点隔着浴帘向上爬动。每爬一小段就有“滋滋嘶~滋滋嘶”的电流声，前一排黑点挪动，下一排再跟上，耸动间像蟒蛇爬树。

“靠近我一点点，是不一样的世界”

浴室隔间里一直有节奏的响着歌，浴帘上隐约的人影也还在扭动身体。

黄大强左手悄悄摸上了棒球棒，水流顺着刚搓好泥的皮肤一路往下，流到球棒上。窗外似乎有月光摄入，球棒在丝丝红色月光下还是那般普通，但浴帘上即将爬到顶端翻过来的指甲们却突然停下了。浴帘上的人影手里多了根东西，“嘶嘶~嘶”，顶端指甲不断扭动试探，似乎察觉到什么踌躇不前。转而，指甲开始后退，电流声中一节一节耸动着往下摸索。

“唉”，一声叹气，浴室灯灭，指甲不动了。红色月华顺着窗户滑到室内，像舞台上聚光灯突然亮起。聚光灯下是黄大强左手的棒球棒。球棒握手部依旧被黑色绝缘胶裹住，顶端却突然变异，活过来似的张裂开，一张满是碎密尖牙的巨口向浴帘咬去。指甲突然爆炸般四散开，整个浴室隔间都充斥着“嘶~嘶~嘶~嘶~嘶”的电流声。黄大强甩了甩脑袋，一把扯下浴帘，光着身子跳出浴缸，撒——收，将包裹着一团扭动不安的浴帘踩在脚下。

浴帘里包裹着大部分手指，不断顶出一个个形状。手中球棒巨口鲸吞，吸入还在尝试逃离的污染物，随后吐出浴帘，满意的打了个嗝。

一级污染物——黑霉指甲虫，吞噬完毕。

“喂，你小心点，就这一条浴帘，还指着明天接着用呢”，黄大强揉揉脑袋，一边开灯，一边向球棒抱怨。

“瞧你那小气样，搁以前棒爷我还不乐意吃这些”，球棒一开一合，细密尖牙一直开到球棒握手部，整个棒身都是一张大嘴。

黄大强提起球棒上下颠倒仔细检查，确信它还是那根普通的黄不拉几木棍，眉头紧皱：

“是是是，您最牛批，要不您把指甲吐出来，咱棒爷怎么会吃这些低等污染物，明儿个咱就去敲隔壁门！不能让这些低等秽物污了棒爷的眼”

“那也不必，偶尔吃点垃圾食品也算是忆苦思甜了”，听到要出门，球棒立马讪讪低头，缩着棍身溜到墙角。

黄大强瞥了一眼躲在洗浴用品后面的球棒不再说话，重新挂好浴帘，走进卧室。

不知不觉来到这个破地方已经九天了。

一模一样的房间，一模一样的七楼，连屋里样品程设都一样，黄大强甚至在床底找到了失踪好几个月的三只袜子。除了24小时在天空的红月，其他似乎一切都是老样子。但黄大强知道这不是熟悉的地球，至少不是原来的公寓。因为套间大门是打不开的，或者说不能开。这九天他一直没有能走出房间。

九天前的夜里，黄大强起夜，抖完洗手时不知怎么没站稳，直挺挺倒下去磕在一根球棒上。-醒来后发现自己还是在浴室，腿上酥酥麻麻的像是有什么在爬，迷迷糊糊起身，惊悚发现一根黑色球棒般怪物正张着巨口想吞下自己。细密的牙齿不停在身上咬合，口器中黏液混合着腥臭的血沫肆意翻滚。“卧槽！”来不及多想，黄大强本能抽身后撤，结果用力过猛脑袋“嘣”地顶墙上，愣愣地傻坐着不动了。

球棒还在努力咬合，但无论如何也伤害不了眼前这个青年，一脸嫌弃的吐出黄大强双腿“呸，你就是新出来的污染物？”

“……”青年愣愣的发呆，没有说话，双眼无神像是被吓傻了

“喂喂，醒醒，别装死，马上天黑了，棒爷我可不想这儿被吸引来高级污染物”

“……”青年还是没说话，瞳孔隐隐发散。

“靠，真死？”，球棒焦躁上下翻滚，棒身长出两只手，一左一右“啪啪”扇着黄大强嘴巴子。“你给棒爷醒醒啊，红月要来了，进卧室！”

“……”

“你特么玩棒爷是不，咬了你一天都没烂，这会嗝屁了？啪啪，醒来！醒来！醒来！”，球棒急得破口大骂，大嘴巴子抽个不停。

“……”

但青年还是没动静，球棒瞥了一眼逐渐变红的月亮，不再犹豫，俩只手拖着青年的脚，一步一步往前挪，最终在月华照进浴室前挪进了卧室。

卧室一张床，一张桌子。球棒倚在黄大强身上，棒身黑色变成黄色：“臭小子，记住了，这可是你欠棒爷的”，闭嘴昏昏睡去。卧室内黄色灯光柔和亮着，不见一丝月色。